刘准因为勤勉干练,会数算记文,细心稳当,六年来无差谬,连续考评为上。在十九岁那年,正式成为“富盛货号”的箱手,每次走货津贴另算,月俸两枚灵丸。
灵丸只有米粒大小、浑圆洁白,由其核心的微小聚灵粒长期吸聚灵气,凝聚固化而成,外软内硬,捻在手中感觉表面凹凸不平,质地软糯,像捏着一颗泡水发皱的豆子。是修行界的必需品、硬通货。
刘准自幼在“富盛货号”听用。他早已炼化修行灵根,获选为走货成员。走货期间经历过厨下、清净、账房伴僮、马夫、斥候小随、货移搭手、箱手听行等等诸多差使,终于修出正果,升入了箱手的行列。
箱手负责货品的防潮、保鲜、捆扎、转运、卸载等诸多事,兼管对骡马牛象等畜力的照料。
是货号最常态最基础的工种。
是货号有正式编制成员的入门级别。
箱手的上级从高到低是管带、账房、行走,分别是“富盛货号”走货的全盘负责人、资算兼文胆、办事兼接洽。
与箱手在职能上相平的是斥候、破碍和扬信。
斥候要保障走货大队伍的前后左右没有埋伏,行进前方有地方安顿,周遭大环境没有危险。进一步还要了解托管走货客户的诸多情况,如有无死敌,托运是否合理,本货号能否接下之类,备诸不虞。涉及侦察、预前、情报、公关等事。
斥候的成员,无一不是“富盛货号”的精英。刘准心向往之。
破碍是走货遇到敌袭时必须奋起反击的武力担当,一般由修为出众的人员组成,“富盛货号”会视每次走货的路线和价值派遣相宜人员。
扬信的人员身份隐匿,相对神秘。每次走货,没有人能确切搞明白谁是扬信的成员。扬信要把走货过程中遇到的情况秘密、细致地反馈回“富盛货号”总部,平常时,反馈的是成员的忠诚勤勉、走货所经之地的人文世情。特殊时,要反馈敌袭、被劫等情况。它是个虚的职能部门,却又有实的负责人员。
大宗物流的空中警察和作风纪委。
半从属于箱手的是厨下和清净,负责走货过程中的吃食和卫生料理。管带、账户、行走、斥候、破碍、箱手都可以管辖之,以确保行伍饮食安全、服履周到整洁。
在箱手下级直接听令的是箱手听行和货移搭手。箱手听行是箱手的跟班和小随,要管理货物、畜力和对外聘请临时的货移搭手。货移搭手实际就是搬运工而已,一边骂着箱手听行,一边要按箱手听行的要求把货搬到指定位置并捆定好,还要做好防潮防倾防崩防溃诸事。按过往配置,箱手刘准手下有二名箱手听行和二十名货移搭手。
不过刘准刚从箱手听行升上来,还没来得及对接获得箱手听行,更不用提货移搭手。
近年来,气温一年比一年热。
五月间的天气已经极闷燠,刘准坐在管带林颐璞的小客厅,偶尔举盏浅抿一口茶,大部分时间双掌放在膝上,正襟危坐,待候主人的召见。
他个子已经长开,四肢强健有力,肩正背直,额角宽阔,大鼻子大眼,神气甚足。唇角有淡淡的青胡须,胡须短而稀疏,有些软软趴趴,稍显年稚。
此时颈项领口和后背有点汗润的渍痕,是他心情兴奋和紧张,天热下微微冒汗。
少顷,仆从来请:“刘师傅,大管带有请。”
刘准站起颔首致敬,随他转过屏风往内走,穿过一间仆从听令的长房,再穿过一个小天井,入厅门,绕过屏风,才到了林颐璞接待来客的正厅。正厅两旁各有侧门,是送来访客人退出时使用,以免来客与前客撞见,即避免了泄密,又省却尴尬。
林颐璞身着闲居时的长衫,体型高瘦,年约五旬,面容清癯,颌下留有长须。见刘准进来,面上露出和煦笑容,语音清朗:“刘准,东家向好几位管带问你的情况,大家都说你是甲等,其中就有某。恭喜啊。”
刘准忙拱手致谢。
他此前在林颐璞麾下做过事,知道林颐璞御下虽宽,偶作诙谐,本身却是个喜欢规矩礼貌的人。所以应对下来,神恭礼足,不出差错。
林颐璞一边示意就坐,一边示意仆从奉茶。
刘准见礼后恭敬坐下。听林颐璞说道:“王前茅、罗侃、朱小山他们和你是同一年进货号,一起学字识数,一起从小做起。他们有你细心的没有你勤勉,有你勤勉的比不上你悟性。有你悟性的没有你稳重。你能十九岁就做箱手,了不起。说起来,你们拜香堂进货号,某也是见证人。”
刘准正色道:“万分感激大管带的照顾和提携。”
林颐璞所说的王前茅罗侃朱小山和刘准,同批还有许多人,都是“富盛货号”每年从逃难黎民中挑出来的孤儿,自小领养,教文教武。看禀质安排在货号听用,当小仆、做随从,或去商铺,或去庄院,或跟着走货,人数着实不少。
有些发展得好,在货号已经做到了高级成员,当然其中不乏死殁或者致残者。有些吃不消或者不合适,退出了货号,学了些手艺,各也有活命之路。留在货号的人吃用都在货号,算是把货号当成了家。所以众孤儿对货号深为感激,没有货号的收养,说不定早已经成了饿殍。
林颐璞摆摆手,表示是刘准应得的:“货号要用人,就需要养人,货号能瞧中你们,说明你们本身不差。你们能独挡一面,说明货号眼光挺好。在你们前面,有不少人已经是货号的得力干将,你好好干,不要弱了。往后几年,货号可能会少领养些人,一是你们成长得好,人手变得充足了。二是货号有些东西要变一变,这是我叫你来的原因。”
刘准作聆听状,林颐璞:“朝廷在北面用兵,连打了很多胜仗,俘虏了不少巨人,咱们货号常年承运朝廷的粮草辎重,往后有部分走货的费用,要以巨人充钱做为结算。你现在是箱手,你所管所聘的货移搭手,以后也要以巨人充当。”
刘准想了想,觉得也无不可,但看林颐璞神色,似有未尽言,试着问道:“拉货的骡马牛象,也要用巨人换下么?” 林颐璞徐徐点头:“能换全换。其他行当用得上的,朝廷也会发卖允用。”
刘准想象了一下巨人移货,巨人背货,巨人拉车,巨人打铁,巨人拉纤,巨人放牧等等等等场景,暗自咋舌。
巨人牛马走啊,这是。
林颐璞道:“你成了箱手,东家有意让你到某的行伍来先磨砺一阵子……”他顿了顿,感觉有点不自在。
其实是他主动把刘准要来的。货号原计划是把刘准安排到其他走货队伍做历练,林颐璞使了些力道,把刘准争取到了自己的麾下。
开玩笑!令公桃李满天下,庭前偏还要种花。芝兰玉树,生于阶庭,才是硬道理。修行界什么最贵?人才!
人已经要到手,此行有些细节,他要提前和刘准说一下。
续道,“某也和东家一样,看好你的能力,欢迎来队啊。有些事情,也和你说明一二。你的箱手听行,不建议你推选王前茅等人。他们与你交情不浅,你虽然希望推他们来担任,一为情谊好照顾,二为加快他们转升箱手,此乃人之常情。但以后极可能要用可驱使巨人的人物做箱手听行,他们来了也做不久,反而耽误了他们的考评。他们留在原来位置,倒有更多机会直接升上去。且你如此年轻已任箱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勿涉用人唯亲之嫌,对你有益无害。你意下如何?”说到最后,有真心真意爱护关切之情。
刘准道:“多谢大管带提点。大管带一片心意,是爱护前茅和标下等人。”
林颐璞微微一笑,知道他听进去了,交待道:“你先不要对外讲,只私下隐密去推演探测,看如何使用巨人,及时报某。”
刘准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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