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荒唐了。
……这件事宛如一片落叶晃荡在水面,涟漪很快就消失了,但叶片没有。好在蓬莱岛进入了秋季,这是一个热闹的季节,可以冲淡一切不悦。
恰逢某天鸣琴宫事少,陈扬从伏青宫中走出,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看着朗朗晴空,心情舒畅。他又想起什么转头望进门内,见未尘无聊地在描摹着一块墙绘,才突然想起未尘自从上次回来后有好久都没出过宫了,他虽然比较宅,但总喜欢四处溜达,可他什么要求都没有提过。
陈扬略一思索,就走回去,停在了未尘面前,问道:“你想出去吗?”
未尘落下最后一笔,抬头看他:“怎么,肯放我走了。”
陈扬没说话,只是一挥袖子,未尘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禁制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自由。他微微惊讶地看过去,只听他道:“我不会再拘着你,你想去哪里与我说一声,晚上吃饭前回来就行。”
未尘唇角轻勾:“那如果我不回来呢?”
这种话他说的次数太多了,陈扬知道他不敢,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然地说:“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未尘心中微动,“嗯”了一声,不知在逃避什么看了看窗外,发现人声比往常大,还处处张灯结彩的,十分热闹。
陈扬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巧看到几个宫人在往彼此的脸上涂油彩,便主动解释:“今日是丹青节,传说亿万年前曾有天神以大陆为画布,海水为丹青,在空中随意一点,蓬莱岛就从海底升起来了,所以今日的人们会往亲近的人脸上画画,画的不好看的抹两把油彩也行,祈求所忠之国顺利昌平,所爱之人长长久久。”
未尘点了点头,从书案边站起来推开门去看别人画画,即使刚刚画完突然又有点手痒,便坐了回去用方才画画没用完的颜料快速勾完一幅线稿,还拿起来往陈扬脸上比对了一下,很是满意。
于是他一边蘸颜料一边说:“脸伸过来。”
陈扬不知是为什么竟然不假思索地服从了命令,微微弯腰把脸凑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线稿,发现未尘画了一只乖乖蹲着还垂着耳朵的大狗狗。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要把脸往回缩,却被未尘一把捏住双颊:“别动,等会画歪了丑得是你。”
脸上的触感带有未尘练剑产生的薄茧的微糙,还有一点温凉,陈扬一时舍不得失去这种感觉,看着未尘时而低头取颜料时而抬头认真地看着自己,又细又软的毫毛轻轻划过勾出痒意,就感到脸一阵阵的发热。
终于,等未尘大功告成的时候,陈扬的脖子也酸了。他马上跑去照镜子,看见一只白色的大狗狗蹲在自己英俊的脸上,显得他滑稽不堪,陈扬就尴尬。
“你怎么不画点威风凛凛的东西?这东西太可爱了,我顶着这样一副尊容出去会被笑死的。”
未尘率先笑出了声,一巴掌打掉陈扬想去涂抹掉丹青的手:“擦什么,过什么节就随什么俗,有什么丢人的。”
陈扬觉得自己皮肤上莫名其妙多了块湿湿黏黏的东西就老大不自在了,他强忍着把它洗掉的冲动,看未尘难得笑的这么开心,被感染的也有点高兴,便自己也拿起画笔,没打草稿,直接就想往未尘脸上画。
未尘不慌不忙地躲开,嘴上笑骂道:“你这个水平就别凑热闹了吧?你几斤几两我这个做师傅的还不清楚吗?你……”
陈扬看着眼前的人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不禁伸手一把摁住他的肩,挑起他的下巴,一眨不眨地开始在他师尊脸上创作:“你别躲,来而不往非礼也。”
未尘挣不开他,认命地任他画起来,此时此刻才体会到陈扬刚刚紧张的心情。他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清陈扬的眼睛,此时那片圆圆的光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陈扬身上那股独属于成年男性的张力,和独属于他徒弟的那种纯真。
陈扬画的很慢,还不时停下来想想下一步怎样落笔,等未尘脖子都仰酸了的时候,他不禁催促:“你快点。”
结果陈扬做了一个未尘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低头随意在未尘鼻尖上吻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画画,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偷偷勾起,像偷到鱼吃的猫儿。
未尘愣住,由着他把画画完了脸上突如其来的热意才消散。
陈扬现在怎么像是忽然就……开窍了?
未尘也去照了照镜子,意外地发现陈扬的画画水平提高了不少。他白皙的面颊上浮起连绵起伏的碧色群山,山顶有金色的祥云缭绕,细看还能分辨出山峰之间的飞泉流瀑,虽然不是顶精美的作品,但手法老到,形神兼备。
未尘很满意,不吝赞美:“不错,再接再厉。”
陈扬笑了一下,道:“天气不错,出去溜一圈吧。”
“行,走吧。”
二人达成一致,刚刚跨出宫门,就看见洒扫的宫人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陈扬这才再次想起自己堂堂尊主脸上坐着只贼萌的白色狗狗,一时有些端不住,冲未尘低声道:“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严要是毁了,那绝对都是你的‘功劳’。”
未尘毫不客气地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陈扬心里冷哼一声,心道未尘的厚脸皮真是从未改变。
……二人携手出了宫门,去小吃街逛了逛,一路走一路吃,路人都对他们脸上的丹青惊叹不已,甚至有的小孩子就差没指着陈扬的脸笑了。毕竟陈扬也快三十了,人高马大的,脸上又没什么表情,与活泼的大狗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却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逛了一会儿,二人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下,继续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枫叶林里。那里是漫山遍野的焰火,是日落时分的盛光,目之所及无一不是夺目热烈的红色,蔚为壮观。
未尘抬脚走入林中,酥脆的枯叶“咔嚓咔嚓”地响着,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大地以枫树为弦为客人弹奏秋季的乐曲。
林中比较凉,行至深处未尘没有再往前走,陈扬握了握他的手,问:“冷吗?”
未尘披了深绿色的披风,并不觉得冷,便摇了摇头,反而看着满地落叶,有一股伴随他千余年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召出飞雪,头也不回地说:“几年前,有一个人告诉我,我不适合再挥剑了。”
陈扬疑惑:“为什么?”
“因为身体太差。”
陈扬隐隐的又浮起一些愧疚,沉默半天才问:“跟我有关吗?”
未尘的笑声从前方传来,带点爽朗和轻松的意味:“一点点吧。不过我觉得我可以,只要我还拿的动它,就没想过把它彻底放下。”
说着,未尘按捺不住挥出一剑,破空声响起,剑气横扫了一地落叶。他衣袂翻飞,身轻如燕,淡去平时的慵懒和病弱,尽兴地在枫林中舞了一段。深绿色的披风在风声中哗哗作响,只见得落叶被几股变幻莫定的力道吹起,盘旋而上,又飘忽旋转,始终飞在雪亮的剑旁边。
陈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这是二人重逢以来,未尘第一次掏出他的飞雪。
舞剑毕,未尘喘着粗气收剑入鞘,要不是陈扬给他调理身子,他怕是没办法再挥出这一段。未尘用袖子擦了擦汗,接过陈扬递来的水,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结果他猛地站起身时突然有些晕,被陈扬一把扶住,未尘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示意他放下。
应该是很久没有剧烈运动过了。
陈扬给他紧了紧披风,扶着他缓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头顶落了点什么东西。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只见火红的枫叶纷纷扬扬地飘下,落了他们满头满身。
未尘抬头望着,眼里浮起亮亮的笑意:“我怎么从不知道蓬莱岛还有这样的美景。”
陈扬附和他:“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今天不出来,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片枫林。”
未尘收回目光,抬手想撇去陈扬肩上的落叶,被他忽然打断:“未尘,你觉不觉得这种地方很适合做一件事情。”
未尘跟他混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没憋好屁,脱口而出的话便带了轻佻:“接吻吗?”
陈扬一愣,瞬间羞窘起来,但又不甘示弱,就面不改色道:“你猜得不错。”
未尘就近俯身把陈扬压在一块很平坦的大石头上,抚着他的后脑就亲了上去。陈扬闭眼任他亲了一会儿,不满地一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上。
这种吻总是很长,二人歇过一阵只又看了眼彼此被情欲笼罩的眼睛,便忍不住再凑上去。这种酥酥麻麻的吻比落叶重,又比流水轻,令未尘无法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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