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骞苒很念旧。”楚煜看着脏兮兮的纸条,和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迹。
市井流荡的乞儿最是机警,又很惜命,他应该时常接济那些小乞丐,他们才会帮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嗯?”凌玥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诧异。
“殿下是从一个破庙将他捡回来的,殿下不记得了?”楚煜笑道,殿下还不想暴露自己,他好好配合就是了。
“听说,是殿下开府前的事。一次殿下去皇觉寺祈福,归来途中路过一座破庙,殿下盯着一个男子看了许久,就有人将他绑来,献给了殿下。”
那破庙中的流民也因此多得了几顿饭食。
楚煜平淡说道,心里默道他和殿下的相遇更美好,更浪漫,还是走正当流程的......
这是唯一一件,他想起狗皇帝时,不会痛恨厌恶的事儿......
“殿下慧眼识珠,听说待他洗涮干净后,值守的侍女都看呆了,纷纷赞殿下火眼金睛,一眼就发现了遗落泥潭的珍珠......”语气越发清淡。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原主也是个妙人儿,可是......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凌玥好奇道。
“身为殿下的侍君,还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当然要摸清楚对手的底细。”楚煜摇了摇她的手指,“殿下说是不是?”
其实,真不是他想听的,李楠和林安担心他受委屈,费心思打听了府里的一些人和事,在他耳边唠叨,他不想听都难。
顾骞苒清风朗月,温文尔雅,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确实是一大劲敌......
“有道理,不过,你不是受宠,是独宠……往后你只要摸清楚我一个人的心思就够了......”
“谨遵殿下吩咐......”
......
顾骞苒回到翠竹轩。
从窗边琴架上拿出了那把古琴。
修长的指尖在古琴上细细拂过,这是他初入府时殿下送给他的。
曾经的罪臣之子,如今的公主侍君。
他似乎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年少时,一腔热血豪情,想做书中明珠般的君子,见不惯父亲与兄长谄媚上峰,苛待下属。
一次争吵后,他毅然离家,四处游学。
说是游学,实际只是随性而行看看风景,顶着个浮夸的化名,与人诗酒风月而已。
待到听说父亲下狱,全家被流放时,他大惊,突然明白,父亲只是一个郡中的五品官,那华丽的宅邸,成群的仆人......
这些不是民脂民膏是什么?!
亏他天天叫嚣着不与父兄一般,其实,却是和家中其他人一样,吸着百姓的血,啃着父兄的骨,还骂父兄不体恤百姓疾苦。
他才是最可恶的那个......
即便是现在,他手里攥着的,母亲塞给他游学用的银钱,不也是父兄从百姓那里…谋…来的?!
他痛哭失声,他要去找母亲和兄长,他要赎罪,跟他们一起流放......
还没到流放之地,就听说父亲在狱中自尽,母亲和兄长病死在半路,尸骨扔在了当地乱葬岗。
他爬到尸堆里,冒着大雨翻找两人的尸体。
母亲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破碎的玉牌,是母亲生辰时他亲手刻的,也不知道母亲怎么藏,竟没有被衙役搜走。
他知道母亲放不下他,他如今是裴家唯一的骨血......
他痛恨自己的轻狂无知,厌恶自己曾经的每一日,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可是,他已经不知该怎么走下去……
掩埋了家人的尸骨,他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
附近的府城郡县,都贴着他的通缉画像,他明明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却看不见他。
他和街边的乞丐一样邋遢肮脏,与画上那个意气风发,丰神如玉的贵公子毫不沾边。
祁县遭了水灾,他在洪水里浮着,恨自己水性好,想淹死去见母亲都不能够,母亲会责怪他懦弱。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拉住了他,将他推进了逃难的人群。
他随着人流跋涉,到了京郊,窝在破庙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等着老天爷把他收走,赎他的罪。
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没有理会,那人直接叫人绑走了他。
他被扔进浴桶里,换了五六遍水,洗刷干净,换上精美的衣裳,送到贵人面前。
贵人看了他许久,让人将他送进了一个院子。
三日后,贵人站在他跟前,告诉他,裴家二郎游学途中坠了崖。
他如今叫顾骞苒。
她用一个死囚代替了他的身份。
他望着眼前绝美无双的少女,心如古井无波。
她让他给她弹琴,时常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她在外开了府,他跟着被搬进了她的府里。
她时常夜里睡不着,召他去弹琴,幽幽琴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亦回荡在他们心底。
他没见过她在旁人面前是什么模样。
但,他很熟悉她看着他时的眼睛......
因为和他一样,一片死寂,毫无生的欲望……
发现眼前的殿下不再是她,他甚至为她高兴,她摆脱了她厌恶的人世,得以自在,让他羡慕。
可惜,他没有勇气,怕赴了黄泉,面对母亲失望的眼神......
偶然间,看到那熟悉的面容上,露出从未见过的璀璨笑容,他恍惚间仿佛见到了曾经的殿下,阴郁黯沉,眼底漆黑一片,毫无生息......
可那一刻,他想念那个殿下,和他一样,在无望无欲的黑暗里蹉跎着,煎熬着......
她会不会也在哪个时空,露出一抹明媚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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