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的手烫的异常,这反而让张冉舒了口气,毫无疑问,王尔在发烧,烧的很厉害,但是还活着,毕竟尸体是没有体温的。
看着王尔扭曲到几乎难以辨认的脸孔,张冉犹豫的伸出左臂,抚摸着王尔的眉头,试图将他紧锁的眉角舒展开来。
夏暮的话语再次传来:“你,看到什么了?”
张冉有些疑惑,她没有明白夏暮的意思。
一旁的灾星以极微弱的声音轻轻说了句:“她可是普通人。”
“唉”夏暮不加掩饰的叹了口气,小声咕哝道:“真麻烦。”
接着,她轻轻将一只手搭在了张冉的肩膀上,张冉再次感到一阵眩晕,耳朵和鼻子中瞬间涌出了鲜血,夏暮迅速的抽回了手臂。
张冉险些昏倒,像被什么击中了面门一般难以维持平衡,身体向后仰倒,灾星伸出手臂,及时托住了张冉,将不满的目光向夏暮投去。
夏暮再次不耐烦的开口:“快说!你看到什么了?”
张冉一脸茫然,好一会才幽幽的开口:“我,我不知道,好像有太多的信息像海啸一样,一下冲了过来,我分辨不出来,那些声音和颜色像实体一样打在我的脸上。”
夏暮看了看鲜血顺着张冉白皙修长的脖颈流下,在衣领殷红了一片。又摇了摇头。
“你跟他什么关系?”
张冉紧闭双眼,还未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劲来。浑身的重量压在灾星的手掌之上,多亏灾星的支撑才未倒下。虽然没有看夏暮,但她知道夏暮在问的是她和王尔的关系。
“同学,大学同学。”张冉缓缓答道。
夏暮显得很不满:“还有呢?”
张冉顿了顿:“很好的朋友。”
夏暮的语气混杂着暴躁、惊讶和不耐烦:“没了?”
张冉想了想,含混的“嗯”了一声。
夏暮用张冉听不懂的语言骂了句脏话,接着说道:“那你凭什么是他的锚。”
张冉不懂夏暮在说什么,未作回应。
夏暮轻轻的踢了王尔一脚:“她凭什么是你的锚?你神经病啊?”
接着,夏暮感受到灾星、夏夫特都向她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张冉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唉”,夏暮又叹了口气,“你们居然都不是恋人什么的?那你给我好好的,仔细的,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和这个人的羁绊上。你知道什么叫羁绊吧?”
张冉当然知道,但是她没有回应夏暮。
“就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和这个男人的所有相关的一切的回忆这个焦点上。”夏暮有点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张冉无言,微微颔首。
不知过了多久,夏暮轻轻的伸出食指,再次搭在了张冉的肩膀上。
张冉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星辰,星光刺的她无法睁眼,光甚至穿透了她紧闭的双目,直刺得她喘不过气。无数可怕的嘶吼,咆哮不停冲击着她的耳膜。在所有的信息中,她模糊的感觉到王尔似乎正在和什么厮杀着,搏斗着,将所有投向张冉意识的目光一个个撕碎,时间和空间中渐渐被暴戾填满。
王尔的面孔突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张冉的面前,那张扭曲的脸离自己太近了,压迫感十足,它还在逼近,直至贴在了自己的面孔之上,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某个夏夜浮现在张冉的眼前,她的耳边不停回想起王尔的一句话,一层又一层,直至扭曲成了一句魔咒:“答应我,今天这么难过的样子,不要再让下一个人看见。”
张冉昏死了过去。
张冉再次苏醒之时,房间里一片黑暗,张冉不知道是黑夜还是被刺瞎了双眼,但她知道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衣服被血迹渗透,黏糊糊的贴在肌肤上。她身下的床铺一片温暖和潮湿的感觉,大概也是被鲜血浸透了。她的左手还紧紧握着王尔的手,王尔躺在她的身边,平稳均匀的呼吸着。
黑暗中,灾星的声音传来:“你妹妹很担心你,你有力气和她通电话么?”
张冉在黑暗中略带恍惚的点了点头,不知灾星是否能看到。
耳边清晰的传来手机的按键拨号音,等待音也异常清晰,原本应当微弱的声响在寂静中变得异常刺耳。在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人把手机凑近她的脸庞。
电话里传来张夕焦急的声音:“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张冉难掩疲惫的说道:“我没事。”停顿了片刻又说道:“王尔的病情不太好,我稍微照顾他一下。”
张夕愣了一下:“你们没事吧?为什么不让我进,你们是不是两天没吃东西了?”
电话远离了张冉的脸庞,灾星用安静和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是我不想让你进。”接着挂断了电话,张夕的“你……”被滴的挂断音和接踵而来的寂静吞没了。
张冉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灾星果断的阻止了她:“什么都不用问,我什么都不会说,除非王尔愿意亲口告诉你。”
张冉不再坚持,逐渐意识模糊,很快陷入了无梦的安眠。
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张冉的眼前已不再是一片黑暗。干涸的血块让张冉的身下很不舒服,她稍稍紧绷了一下全身的肌肉。这些肌肉哀嚎着发出了疼痛的抗议。
微微侧头,王尔正盘腿坐在她的身边,一手托腮,一手举着一个汉堡,一边无味的咀嚼着,一边稍稍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
王尔的头发恢复了乌黑,不再是白色,只是部分发梢还带着些许灰白,看起来像沾了很多灰尘。
张冉轻轻笑了笑。
王尔托腮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你笑啥?”
张冉本想掩嘴,胳膊的肌肉却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沉重的没抬起来:“我也不知道。”
王尔也傻笑了起来,看起来像个傻子,他把吃了一半的汉堡伸到张冉的嘴边:“饿不?”
张冉微微摇了摇头。
王尔拍了下额头:“我都傻了,这我吃了一半的。”还没收回手。张冉微微仰头在半个汉堡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王尔又傻笑了起来,张冉被汉堡噎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尔一边在床上笨拙的滚了半圈,一边把汉堡“残骸”胡乱包了包扔在床头柜上,拿起了水杯扶着张冉微微坐起,喂她喝了口水。
张冉轻轻抿了几口水,感到力气正在缓慢的回到身体里。
她看着王尔傻乎乎的样子,又笑了起来,王尔也看着她傻笑。
笑了一会,张冉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一行泪水,她一点都不悲伤,甚至十分快乐,还有些幸福,情绪却像失控和放大了无数倍般搅成了一团,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张冉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接着抬头看向王尔:“你病的……”张冉迟疑了一下:“可真重。”
王尔自己也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没办法,有心病,我现在好悲伤啊。”
张冉不受控制的微笑着对王尔说:“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王尔面无表情:“咱俩现在的表情都好怪,好像表情控制都出问题了哦,你是乱成一团,我是面瘫。接着勉强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要是让楼下那帮人看到咱俩现在这样,肯定能把他们笑死!呸,我是说吓死!”
张冉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尔叹了口气;“我干爹死了,我得去趟瓜港。”
张冉轻轻皱了皱眉,她的一部分情绪似乎和王尔联通了,此刻切身的感受到了从王尔那边涌来的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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