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灯火初起,一辆马车驶进了西京大学府。
若有人见到在西京大学府内院等待这辆马车的人是院长南宫崎骏和校监司马长奇,以及大学府第一大祭酒李明禄,定会惊掉下巴,大为感叹。
这辆车厢老旧,嶙峋老马所拉的马车上到底所坐为何高人?竟然劳西京大学府最高的三位大佬在此等候!
守门老校尉见此情形,会不会吓得下体失禁?
如此阵势,估计,那些守门士卒知道后,皆会后悔收了马车夫的银两,害怕得晕倒过去吧!
马车停下,马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
少年模样俊俏,面皮白净,看上去年纪不大,十六七岁吧!
面带微笑,两眼有神。
少女更显年少,十四五岁吧!亭亭玉立,芙蓉脸面娇嫩欲滴,少女明眸似一潭秋水,泛着荧光。
最后下来的是一位中年儒士。乍一看,四十岁,再看,似乎又三十不到,可细看,又似乎仍是一位四十岁的中年儒士。
这样的一位中年儒士却两鬓微显霜白,许是少年白吧!
目光,沉静、深邃。
中年儒士下得马车,西京大学府最高的三位大佬弯下身子,低头行礼,齐声道:
“恭迎大先生,十三先生,大小姐光临西京大学府。”
中年儒士见此,神情自若,未曾开口。
被西京大学府最高的三位大佬称为十三先生的少年,摆手嘻笑道:“好了,好了,别酸里酸气的,带路就是。”
大先生虽未开口,有了十三先生这句话,西京大学府的三位大佬如释重负,直起了腰身。
南宫崎骏三人让于一旁,南宫崎骏微低首,伸手作请势,言道:“还请大先生移步内府。”
……
……
六九将至,风雪已停,明媚的阳光肆意,可风雪刚停,冻雪未化,天仍是寒冷,但并不妨碍百姓出门晒太阳。
再过两天,宋人将迎来新年,大年三十将至,天气不好,国难再当头,不妨碍百姓过新年,欢喜也得过,不欢喜也得过。
既然年关已至,过年就有过年的气氛,该办的办,该买的买,没银两的干望,只能指望着喝西北风渡过这个新年。
苏谨言和苏林也忙了起来,这过年对他们俩来说,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置办。难道是生意红火,非也!可也时有买桃符贺新春的客人。
新春桃符早已写好,五百来幅桃符。
这卖桃符的事自有苏林来做,苏谨言并未闲着,有他的事可行。
自从萧暮雨和唐子规光顾祥林雅舍满载而归后,祥林雅舍在开封城已小有名气。
可,每年过新年能卖出二百来副桃符那也是生意爆满。
新春桃符价钱不等,二十两、十两、五两、一两一幅桃符皆有。
墨汁纸张不同,价钱自是不等。
如今世道,一两的桃符有多少人家买得起呢?又有多少人舍得花这个银子呢?
新春桃符只是图个喜庆,图个吉利,难道还真能让生活变好啊。
神仙一说,那只是传说。
谁都晓得,痴人说梦话,自欺欺人而已!这又是富贵人家的显贵。
不过,新年新气象,于宋人来说,新春图吉利。
桃符虽贵,还是有人来买的,任何时候,有钱的人家还是有的,于他们来说,花这点银两图个新春喜庆,自是喜笑眉开。
有钱人家还争抢着买最贵的桃符。
富的撑死,穷的饿死,任何时候在哪里都一个样。
苏谨言已得六百银子,况且每年时有收入,不出意外,养活他和苏林已不成问题。他出售桃符,定价如此高,写了如此多桃符,还真不是为了赚银两。
苏谨言自从有了祥林雅舍,有了六百银子,他就有了打算,他自认为自己算不上好人,也不是乐于好施之人,可他会偶尔救济救济街里邻坊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并未出面,偷偷给人送到家里去。
这新年出售贺春桃符,所得银子留下一半,另一半购得米物,把剩下的卖不完的桃符偷偷的又给他人送去。
几年下来,再笨的人也知这事是谁所为。既然苏谨言行好事不留名,大家心照不宣,得了好处,默而不谈。
心里却给苏谨言竖起了大拇指。
过年,迎接新春,于小时候父母在时,苏谨言很是喜欢过新年。
那时候的他,无忧无虑,偶尔盼着长大。非偶尔吧!许是时时。
苏谨言的父母在时,苏家过得也不是很宽裕,金人入浸,苏家人四处逃散,苏谨言的祖父苏文却留在了开封城。
苏文只有一子苏裕,苏文离开这个动荡的尘世时,苏裕虽已二十有二,却并未成家。
苏文离去六年,二十八岁的苏裕才娶了从外地逃离此地的苏母李氏。
苏母那时才十五岁,及笄之年,豆蔻年华,生得貌美,长相清纯。
苏母李氏那时和爷爷来开封城投靠亲戚,亲戚没找着,路过苏家小面馆时,苏母的爷爷病倒了。
好心的苏裕收留了苏母李氏和她的爷爷,才有了苏谨言父母的姻缘。
苏母的爷爷一病不起,托孤才把苏母许配给苏裕的。
两人相隔十三岁,老夫少妻,可也极是投缘,非常恩爱。
苏裕心疼妻子年纪小,况且苏母爷爷刚逝,头一两年,两人并未要小孩。
四年之后,苏裕三十二岁,苏谨言出生了。
苏裕应该是老来得子吧!夫妻二人对苏谨言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好吃的好喝的全给了苏谨言。
苏谨言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
苏家中落,日子过得不宽裕,靠着祖上留下的些许积蓄,及这个苏家小面馆,还是可维持生计的。
苏家不富裕,但不代表苏家人无文墨,那一院三门,一门里面全部是苏家的藏书。
苏谨言极小,一岁不到就展露了他的天赋。
十一个月大,苏裕就教他识文断字。
苏谨言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这个了。
并非他不喜习文弄墨,实乃这方面苏裕对他管得极是严苛,一日时光,大半数时候都在习文弄墨。
小孩子嘛!天性好动喜玩,特别是男孩子。
每逄迎新年的时候,苏裕对苏谨言的管教就会放松许多,让他找伙伴玩去。
那时候,苏谨言又怎不爱盼着过年呢?自是盼的,盼着自己长大,能够不再受父亲管教。
苏谨言如今是八尺男儿,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十五岁的男儿了,确实长大了,没有了父亲的管教。
此时的他,又是多想父亲能够拿起戒尺管教他呀!至少,那一时,还有母亲那怜爱的目光尽在他身上。
父母离去,可也希望他好好活着,活着就好。
苏谨言并非悲怀哀怨之人,稍作情绪,他开始在院中耍起桃木剑来。
这是他每日必做之事,自两岁遇到那位白衣儒士起,练桃木剑术从未断过。
白衣儒士传了一套口诀给他,每天让他必须吐纳打坐一个时辰,告诉他这个可使他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苏谨言本想把这个口诀告诉父母和林伯的。可,白衣儒士千叮万嘱,除了他知晓,不得第二人知道,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全家灭门,甚至是连及邻里。
白衣儒士的话自是要听的,虽然两人只相处了一个时辰,苏谨言觉得白衣儒士是天上的神仙。
父母生病时,苏谨言心中很是期盼白衣神仙能出现,让他父母的病好起来。
白衣儒士并未现,父母也离去了,那个时候,苏谨言很是怀疑,这世上真的是否有神仙。
剑术极是简单,白衣儒士告诉他,术无形,形有术,这拔剑,归剑,舞剑随心念起即可。
但每日必练习。
持之以恒方有所成就。
那时的苏谨言自是欢喜,神仙所教,自当听之。
当然,这神仙之说,是他自当以为。
打坐吐纳,吸气吐气倒好说。可,无剑怎练剑术,乱舞也不行吧!
苏谨言把这想法讲了出来,话一出口,白衣儒士脸上如有春风。口念:“是个聪明鬼,既是有缘,也是你命中当可拥有。”
苏谨言还没明白白衣儒士话中何意,白衣儒士却抬起手,指头点向苏谨言的眉心。
锥心之痛,苏谨言感觉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等他醒来,却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苏谨言舞起剑来,拔剑随手一个挽花,继而斜挑。
苏谨言步态轻盈,身法飘渺,出剑如行云流水,剑花朵朵,一气呵成。
老管家苏林怎会说小孩子耍桃木剑是乱舞呢?或许,那时苏谨言还真是个小孩子吧。
苏谨言出剑时而剑快时而剑慢,小院中却满是桃木剑的残影。
那桃木剑上似乎被一股霜气包裹着,剑气凌寒。
苏谨言练完剑收剑时,他并不知在开封城西京大学府有一位双鬓微白的中年儒士目光深邃朝他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西京大学府的中年儒士,也就是西京大学府三位大佬口中的大先生。
这位大先生只是朝苏谨言家中的空中看了一眼,并未出言,可他的面容却显有异色。
西京大学府三位大佬及少男少女围妒饮茶,大先生脸上的异色自是没被他们见到。
不然,这些人心中可要起涟漪了,非小小涟漪,惊涛骇浪吧!
是什么事情能令青松院的大先生面露异色呢!
当然,大先生的脸色不是谁能看到就能看到的。
这还得看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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