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微微发紧,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我愣愣地回头,周拓起身,行了个礼后告退。
陆凝也慢慢地走近我,将手上的衣服展开披在我肩上,拢紧,这个姿势像一个拥抱,但他并没有抱我。
拢紧了衣裳就退离开,却也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在我身边坐下来,将托盘里还温热的水举到我唇边。
“喝一点,唇都吹干了。”
是很干,可能是刚刚那个场景吓的,也可能是在这吹风太久。
我抿了抿唇,伸手要去接又被陆凝也避开。
于是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他没撤开,我只能再喝了一口。
一杯水喂完,凉透了的四肢似乎微微回暖。
不再那么冷,也没那么慌了。
只是过程中我不断偷偷打量陆凝也的神情,一眼接一眼。
“心虚什么?”他将杯子放回去,又将半块玉米塞进我手里:“吃一点。”
我递回到他唇边:“哥哥今晚没吃东西。”
“现在又叫哥哥装乖了,”陆凝也冷哼了一声,接过玉米三两口吃了。
自从上次夜半路边之后,我就发现他其实他身上其实有很接地气的一面。
比如并不在乎吃食金贵与否,也不很摆太子的架子。
在我面前更多的时候随和好相与。
玉米有些黏,在指尖粘了一些,我掏出帕子给他擦。
这双手太大了,我攥着,显得我的手在他手上很细很小。
擦完之后没有退开,而是被他拢进了掌心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展开看,从手腕看到指尖,还在我的指甲上捏了捏。
我想起萧牧野说,他是在看见我的手时怀疑谢司遥这个身份的。
现在看来,撇开肤色的差异,圆润的指甲确实跟我从前很像。
“光是这个肤色,鹤来就费尽了心力,因为人的骨相从整体上改变不了,为了让你看起来像谢司遥一点,只能让你每天泡三个时辰的药浴,养成玉脂一样的白。”
他似乎不打算从头说起,捏着我的手指如同陷入回忆里。
那是去岁兵荒马乱的一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
但我想着,果然是鹤来。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我,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又被陆凝也呵斥制止。
“我以为我真的死了,”我喃喃道:“最初我还回了王府,看见....萧牧野和孟冬宁成亲,看见很多很多。”
只有人死了,灵魂感到疼痛,才会如此逼真。
不然我想不通这些从何而来。
“其实无论王府还是你身边都有我的人,王府的下人,你的护卫李夙。”
李夙——竟然是陆凝也的人!
“你出事坠崖,仅剩李夙活着,但他昏迷三日,报备给我找到你时,还剩一口气,就差一点点。”
是我绝望躺在崖底的那三天。
我的手又变凉,只是这次被陆凝也紧紧抓着。
“但那时我不方便出面查,更不愿意将你还给萧牧野,所以派出李夙去刺杀萧牧野,一面是我想引导他去查你出事的原因,另一个目的,是我真的想过让他死。”
说到这的时候,陆凝也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那是完全没有掩盖的杀意。
“你捧着一颗心满怀欣喜嫁给他,他另娶孟家女,是背信弃义。”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最初却也没想一意孤行替你做决定,萧牧野是你一心要嫁的人。”
说到这的时候,陆凝也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回想起那时候,压着巨大阴暗的情绪。
我的心口牵出丝丝缕缕的疼。
每当知道陆凝也为我做过的事情多一点,对这个人的复杂情绪就深一点。
我被陆凝也用情爱编织的网里,有后悔也有心疼。
“可随着事情发展,我渐渐觉得不对,京都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棋盘,我找不到落子的人是谁。何况那时候,你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的目光落在我受过伤的胸口:“你的身体损耗过大,鹤来师承塞外,将你救回来都极为艰难,何况你一直昏迷不醒。”
“如此关键的时候,偏偏父皇要我出使辖地。”
或许那个时候,无论谁都想不到这个棋盘里下棋的人是谁,要布一个什么样的棋局。
陆凝也也一样。
何况他救了我,带着一半不甘和一半引蛇出洞的心思,不会将我交给萧牧野。
“辖地的暴乱不是小事,这一趟我非去不可,所以只能将鹤来留给你,走前我交代过两件事。”
我在他手上抓了抓。
微凉的秋夜里,我们如同相互依偎靠在一起取暖小狼。
“是什么?”
“第一是如果萧牧野对你足够上心,可以透露些微线索给他,第二件让下人每日将成安王府的琐事报给你,你说你的魂魄回了王府,大约是昏迷时听闻的桩桩件件身临其境。”
他替我拨了拨额发:“我既不想你再对他掏心掏肺,又怕你真的醒不过来。”
所以他不甘心也好,不乐意也罢,他让鹤来守着我,告诉我成安王府的点滴。
刺激也好,惦念也罢,是想我能醒过来。
我不知道当初的陆凝也坐在床头,只能眼睁睁看我昏迷不醒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一定很煎熬。
原来是这样,那些真实的,却又触碰不到的梦,是因为有人同我真实地描述过。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挨近了陆凝也,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受伤也是计划之外,随着时间推移,萧牧野竟然将疑心放在我身上,我接到消息那天,就决定不把你还给他,如果你对他的情谊来源于那场救命恩情,那我也可以花费漫长时间筹谋,让你不用背着沈妙缇这个躯壳,你被他伤的这么彻底,总不会愿意再回王府去吧?但我没想到你爹娘也会出事。”
我的心脏被一只手攥住,每每提起爹娘,就像有人在上面狠狠划着刀子。
陆凝也不是圣人,他没法预料的太多,就如同在得知我爹娘出事之后,他没能赶回来,自己同样被暗杀重伤。
我记得他伤在腹部。
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褪去衣衫,身上的伤疤很多条,细数起来有好几道都是为了我。
我隔着衣衫覆上他的旧疤,问他:“疼吗?”
清浅的呼吸扫在我耳畔,陆凝也摇了摇头。
“你父母的死,我的伤,更加让我坚定,你不能再作为沈妙缇回到京都,有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沈家。”
“难怪。”
我出神轻喃。
将一个人的印记彻底抹掉,伪装为一个新的人,这要耗费的不止是心力。
光将我医好,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赌局。
但明明这样了,我却不明白陆凝也在最初的初衷:“可是你为什么装着不认识我呢?”
呦呦鹿鸣:
妈啊这真是我写过最深情隐忍的男人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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