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衍立刻跪下。
“孙儿知道此棋走得糊涂,可孙儿不悔。”
他的腰板挺得直溜,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惋惜,顾老夫人顿时火上心头。
“你可知道当初这一门亲事求来的艰难?圣上赐婚,你怎可如此草率?”
顾修衍垂眸,“只怕即使孙儿不草率,圣上也不见得会让我们的婚事履行下去。”
顾老夫人脸上神色微僵,又迅速恢复如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祖母难道看不出来吗?”顾修衍苦笑,“赐婚如此大事,若是圣上真的有意挽留,又如何会允许我退婚?若是圣上真的不满我退婚,早已牵连整个顾国公府,何故只是打二十板子?”
看到顾老夫人脸上慢慢划过若有所思的神色,顾修衍继续道,“圣上打我板子并非因为我退婚,而是因为我在大婚即将开始期间临阵退婚,有损皇家颜面,可是同时,我此次退婚,也灭了昌平侯府的威风,祖母以为,皇上这样做,又是何故?”
眼看顾老夫人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顾修衍又道,“事实上,若是圣上真的有意责难,您认为区区二十大板就能平息圣怒?”
这下,顾老夫人真的沉默了。
顾修衍笑了,“祖母只知如今退了苏家婚事可惜,焉知是福是祸?”
顾老夫人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后宅妇人,听到顾修衍主动提起,她摒退了屋里的下人,沉吟片刻才缓声说道,“苏康即将回京,若是苏康此次再立军功,定有功高盖主之嫌,圣上有意打压苏康,所以才会对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顾修衍颔首,“如祖母猜测那般,昌平侯府,基本到头了。”
顾老夫人这下完全沉默了。
想到这些天顾修衍忙得脚不地,如今又看到他脸色惨白,人也消瘦了几分,她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过来了。
“听说你之前一直都在收拾翠红园的烂摊子...”
“有人想要用翠红园做文章,孙儿自然要成全对方,否则,又该如何看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顾修衍一如以往的自信,顾老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到嘴边责备的话硬是变成了,“你既是心中有成算,便好。”
“一切都在孙儿的掌握之中,请祖母放心。”
顾修衍离开永寿堂,已是暮色四合。
从晖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顾修衍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从明呢?”
从晖一时不察,脸上闪过的心虚被顾修衍尽收眼底。
顾修衍顿时明白过来,狭长的眸子缓缓眯起。
“赵清婉又来了?”
从晖立刻双膝跪地,“主子饶命,属下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修衍冷哼一声,吩咐从晖,“等从明回来,你直接让他回去南地。”
一个有了自己想法的心腹,留在身边,随时是个祸害。
另一边,从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看着在眼前一脸倔强却不肯落下半滴清泪柔弱女子,他只觉得心都要拧在一起了。
“赵姑娘你放心,主子既然宁愿挨板子也要退婚,足以说明他的心中是有您的,您不必妄自菲薄。”
赵清婉看向从明,一脸感激,“谢谢从侍卫,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含羞带怯地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个香囊,塞到从明手上,“这是我不久前去护国寺求回来的平安符,感谢从大哥这些天一直帮忙周旋,为婉儿送来世子的消息,婉儿无以为报,送上平安符一枚,聊表心意。”
从明受宠若惊,眼里闪过一丝渴望,手上却在推拒,“赵姑娘,这怎么使得?若是往后您嫁给我家主子,您就是女主子了,属下不能僭越。”
他的小心思又怎么可能能瞒得过赵清婉?
赵清婉当即笑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连从晖侍卫 那一份也求回来了,绝对不会给从大哥带来麻烦的。”
佳人做事如此周全,要是再推拒,倒是显得自己矫情了。
从明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赵清婉给她的护身符。
回到住处,看到从晖正苦着脸等自己,他不明所以。
“怎么了,你这是?”
“好啦,咱们兄弟一场,可别说兄弟没关照你,这是赵姑娘送的护身符...”
从明热情地把另外一个装有护身符的香囊递到从晖手上,却被从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从明,你这次是真的是踩到主子的底线了 。”
从晖满脸严肃,“你可知道, 主子已经发话,让你去南地。”
从明脸上笑意一僵,赵清婉送的两个香囊也因为他的手滑而掉落在地上。
从晖再看从明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笑容已经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以及一脸恐慌。
他最终还是于心不忍,放缓了语调,“若是你现在赶去主子那边,也许可能还来得及。”
从晖的话音刚落,从明已不见了踪迹。
看着从明仓惶前去寻顾修衍的背影,从晖暗暗摇头: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没有人知道从明那一天找顾修衍说了什么。
顾国公府的人只知道,在那一天以后,就没在顾国公府看到从明的身影了。
苏岁安知道这个小插曲,已是两天后。
此时她正在画图纸,打算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丫鬟打制一个趁手的防身武器。
“没想到,这顾小公爷还真够狠心的,用了这么多年的心腹, 说不要就不要。”柳儿在帮苏岁安研墨,听完福掌柜带过来的消息,不免咂舌,“也不知道这从明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让自家主子这么厌弃。”
“哪里是什么厌弃,不过只是迁怒罢了。”
苏岁安的注意力全数在图纸上,连头都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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