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送星月,夜送残阳,春去秋来,星移斗转。庭前花开几许,又经几度凋零,转眼间幽幽山谷已送走两载光阴。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顾钦烽除了练功,就是砍柴打猎,做饭的任务则由云逸道长包办。
而那「古怪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从来不与二人搭话,即便二人主动问候,也是问十句敷衍一句。他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白天不是看书,就是在谷中闲逛,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
那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洁癖,简陋的木屋被他打扫的一尘不染,小小的院落也被他归置的井井有条,三人衣物皆由他来清洗,初时顾钦烽还有些过意不去,彼此熟络之后,也就渐渐习惯了。
一老一少一儒生,就这样各行其事又各司其职,在这片「洞天福地」中共同生活了两年。
碧水右岸,真气悬浮,顾钦烽盘坐在地,承影剑竖立身旁。
此刻,天地之气仍在汇聚,山间之风漫卷回旋,滚滚气浪将顾钦烽团团围住,其身形都变得影影绰绰。
倏地!一声长啸响彻山谷,继而真气四散,如滔滔之水席卷群山,身前那条小河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于晴空下洒落一阵急雨。
待到雨后初霁,谷中又是一片风和日丽,唯独岸边多了无数条死鱼。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你小子再这么练下去,这条河就被你糟蹋绝种了,到时候龙王爷可饶不了你!”
顾钦烽不用回头便知来者是谁,于是高声怼道:“臭老道少说风凉话,这条河里的鱼属你吃得最多,就算是龙王爷怪罪下来,也得先拿你开刀!”
二人打牙犯嘴间,云逸道长已走至跟前,他朝着顾钦烽屁股狠狠蹬上一脚。谁料这一脚非但没能撼动顾钦烽,还差点把他自己掀翻在地!
老道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形,惊道:“好小子!居然练出了护体气墙,看来这「太乙神功」你已修至大成了!”
“道长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自己练的差不多了。”
云逸道长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能在两年之内将此功练到如此境界,看来你的资质果然不错。”
“道长谬赞了,昆仑内功与「太乙神功」本是一脉相承,我以本派内功为根基,中间少走了许多弯路。况且这两年我又把剩下的尸丹吃了大半,内力也跟着精进不少,再修练神功时,自然可以事半功倍了。”
老道面色稍沉,不悦道:“就这些?”
“对啊,不然呢?”
老道怒上心头,脚尖勾起一根木棍,做出要揍他的架势,并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若不是贫道出言指点,神功中那几处玄奥段落你能这么快参透?”
顾钦烽边躲边笑:“哈哈哈,我寻思咱俩这交情,就不必说那些客套话了。”
“哼!你个臭小子,少给我灌迷魂汤,我现在要问你点正事!”
“道长请问。”
老道将木棍负于身后,一脸严肃的问道:“现如今神功已成,我想听听你对这三卷武功的理解。”
顾钦烽凝思片刻,正色道:“晚辈认为,三卷同属一脉,却又循序渐进。第一卷乃养气之术,能将自身潜能化为真气,亦能将世间清气为我所用,经年累月之后,体内真气愈发浑厚,武功也愈发精湛,我们昆仑派的玉虚功便是此理;第二卷乃聚气之术,真气散于周身时,犹如一盘散沙,无法施展出最大威力。聚气之术可将浑身真气汇于数十个紧要部位,一旦贯出则有雷霆万钧之力,师父自创的栖霞功就是这个思路;第三卷乃御气之术,此卷最为玄妙,练成之后,气随意动,真气可沿着周身经脉运转自如,聚时巨浪滔天,散时水波不惊,能让「养气」和「聚气」都变的轻而易举。”
“照这么说,你已练成三卷神功,而你师父才练成两卷,你其他师叔伯更是只有一卷之功,你的武功岂不是远高于他们了?”
顾钦烽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养气之术虽无聚气御气之玄妙,但只要经年累月修炼,亦可聚沙成丘。而我虽练成三卷,但由于修为尚浅,目前还无法与师叔伯们相提并论。”
顾钦烽这话实有过谦之嫌,其实他在心里斟酌过此事。他觉的自己目前的功力距离师父尚有一段距离,与五师叔似在伯仲之间,与其余几位师叔伯相比,则要稍胜半筹。但他怕云逸道长看轻师门长辈,因此才刻意贬低自己。
老道也未作质疑,只是淡淡应道:“即便现在不如,再过个两三年,应该也能后来居上了。”
眼瞅着日已中天,顾钦烽的肚子开始吹起号角,他捡了两条死鱼,准备回去弄点吃的,可就在他下蹲那一刹那,身后忽然响起剑斩流风之声!
顾钦烽顺势下盘发力,随即凌空翻转,宝剑出鞘之时,剑气决堤而出!
老道身法飘逸,不待剑气近身,挺起木棍直奔顾钦烽落地处刺去。后者脚尖轻点,一沾即走,以无形之剑,应对无锋之棍。
承影剑何其锋利,一根破木棍岂可挡之。眼看剑锋将近,老道手腕轻扭,木棍刚好逃过一劫,其身形也如流水般避开锋芒。
顾钦烽不肯给他喘息之机,刹那间连出四剑,凌厉剑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钦烽犹如湍湍急流,老道却好似汪洋大海,将万千河流揽于怀中。其剑招轻柔平缓,身法灵动飘逸,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无懈可击。就在顾钦烽久攻不下之时,老道忽然快如惊雷,犹如浩瀚汪洋骤生波涛!
这一招打了一个出其不意,逼的顾钦烽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笑道:“「太极剑法」刚柔并济,动静结合,真是玄妙无穷!”
云逸道长厉喝一声:“苦练两年就练出这点能耐吗!赶紧把手里的功夫通通使出来!”
“嘿嘿,那您可得小心了,这承影剑可没长眼睛!”
说罢,顾钦烽将真气灌入剑中,一道无形剑刃散出七道有形剑气,随即剑锋一指,七道剑气鱼贯而出!
老道果断扔掉木棍,而后双掌齐出,体内真气竟汇成一面太极盾墙!前六道剑气依次刺入「墙」中,皆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看第七道剑气也将湮没,顾钦烽忽然调转剑锋,剑气擦着盾墙直插云霄,后又疾速坠落,直奔老道百会穴刺来!
老道情急之下,只好将盾墙化为气浪,朝头顶猛摧一掌!这一掌抵消了凌厉剑气,却也顾此失彼,令身前门户大开。顾钦烽瞅准时机,左掌化为指状,于五丈之外点住对方中府穴。
老道身子动弹不得,脸上却浮起一微笑,赞叹道:“一剑化七星,七星如影随,昆仑派的七星剑法果然名不虚传。看来随着神功大成,你剑道修为也提升了不少。”
顾钦烽凌空一指,解开老道穴道,随后缓缓道:“的确,这两年来的修练,不仅让我在内力上有所突破,在剑道上亦体悟良多。我的这套「七星剑法」,跟师父相比还差不少火候,但相较于两年前的我,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只是......”
“只是什么?”
顾钦烽凝望着手中宝剑,道:“我隐隐觉得......七道剑气并不是七星剑法的极限,我最近试图突破这道瓶颈,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循规蹈矩的修练,往往需要七分勤勉,两分天赋,一分机遇。可当面临艰难险阻时,勤勉就变得不重要了,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三分天赋,七分机遇。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修练武功且不可急躁,时机不到,急也无用,时机一到,自可水到渠成。”
顾钦烽斟酌半晌,抱拳道:“道长说的在理,晚辈受教了。”
经过云逸道长一番开导,顾钦烽算是放下了执念,这些日子阻塞在心中的烦闷也随之消散。
可就在二人准备回去烧鱼之时,远处那座小木屋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狂笑:“哈哈哈!我终于悟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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