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将小狮子抱过来,塞进了颜恻的怀里。
“你差点当它父亲,便交给你抚养了。”
颜恻赶紧将小狮子给扔了,“我不要!”
小狮子一扔下地就朝树林里跑,席玉又将它给捉了回来,重新塞给颜恻:“你将它给扔了,待它爹娘哪天寻回来找不到它,唯你是问。”
颜恻怪叫:“关我什么事?”
席玉道:“谁让你去招惹?”
白虺在一旁插刀:“它不找你,难不成找我们几个?有那心也没那胆。”
颜恻斜眼瞟他,“你什么意思?”
白虺掂了掂肩上的云述,“意思是你是比他还不如的废物。”
颜恻直接将小狮子向白虺砸了过去,白虺一手接住小狮子,将肩头的云述砸了过去,直接将颜恻砸倒在地。
“既然你不想要它,那咱们便换一换吧,这软脚虾就交给你了。”
颜恻差点被云述给压断气,使半天劲儿才将人推开,然后怒瞪白虺。
白虺哂笑,“废物就该和废物在一起。”
“你!”颜恻气红了脸。
被这一砸,砸醒的云述:“……”
总有一天,他要抽死这嘴贱的孽畜!
伏青骨和席玉见三人自己玩儿得开心,也懒得管,两人商量着如何给这佛寺善后,最后一致决定火化。
佛也好,魔也好,一把火干干净净,往生再造。
两人替被害的佛寺僧人、过路修士敛了尸骨,然后引来雷火,将他们连同寺院一起,焚化超度。
伏青骨对颜恻问道:“可会往生咒?”
颜恻点头,“会。”
借佛骨续命之时,闻经诵咒,他是一日没落下。
他整理衣冠,盘腿坐在大火前,双手合十,然后闭眼吟诵往生咒。
小狮子盯着大火,从白虺怀里跳下来,趴在颜恻身旁,将头贴在了地上,竟有跪拜请罪之意。
伏青骨道:“竟颇通性灵。”
白虺来到她身边,“它是天生灵智之体,生来就在佛寺,得过寺中僧人点拨,又受人香火,资质远超别的妖兽。”他突发奇想道:“不如咱们收了它吧,小时候养着玩儿,长大了就能当坐骑。”
伏青骨看着小狮子和颜恻,竟觉异常和谐,“再看吧,说不定它有自己的机缘。”
“机缘?”白虺盯着小狮子,发现在火光地映照之下,它身上有股淡淡的金色气息正往颜恻身上流去,顿时垮了脸,“他?”
“怎么?”
“我恨老天不长眼。”
“你这张嘴上得罪神佛,下得罪众生,能活到今日,得亏上天眼神儿不好。”
白虺被堵得无语,气闷地看着她。
伏青骨嘴角勾起笑容。
火光越发炽盛,忽然,火光中浮起数十道金芒。
是佛骨。
经过雷火淬炼,被魔气所侵蚀的佛骨此时业障尽消,功德圆满。
火逐渐熄灭,佛寺与骸骨都化为了灰烬,佛骨朝众人飞来,绕行几圈后,化为一串佛珠,挂到了颜恻手上。
颜恻睁眼,低头盯着佛珠,奇怪道:“给我干什么?我不要!”
他起身将佛珠递给席玉,席玉不收,转向伏青骨,伏青骨也不接,剩下的白虺……他不想给。
“这佛珠可压制你身上的魔种。”伏青骨一句话,便让颜恻将佛珠收回去了。
“真的?那可得宝贝着。”颜恻将佛珠挂在了脖子上,一股温和的灵力,顿时将他包裹。
席玉感叹,真是人各有缘法,这等灵器多少修士求而不得,却偏偏认准了颜恻。
长秋寺付之一炬,犹如一个巨大的创口裸露在翠峰山顶,白虺招来雨水将火扑灭,伏青骨以回春净化之阵,化去残留的魔气,使草木复苏。席玉引海晏图印之灵力,注入伏青骨所设阵法之中。
绿意逐渐将伤痕遮挡,又被秋风一吹,显露出几分秋色。
从此世上再无长秋寺,只剩一片青冢。
伏青骨见不远处有块半人高的圆石,扫去上头的藤蔓,然后凝气于指,在石头上刻下‘长秋冢’三字。
众人朝长秋冢一拜,然后离去。
因新添了一人一狮,又怕再度走失遇上魔族,伏青骨干脆让白虺化出真身,驮着一行人前往浮屠山。
起先颜恻还不大情愿,差点被白虺一尾巴扇飞,于是老实了。
也不知是因为佛骨的缘由,还是因白虺体贴伏青骨而飞得不快,颜恻竟没有再吐,反倒得了遨游九天之趣,不住地在白虺背上鬼吼鬼叫,烦得白虺差点将他掀下去。
云述也醒了,因为不得不醒。
白虺偷偷威胁他,再装晕就在路上找机会把他扔掉,他相信这孽畜干得出这种事,所以在席玉准备将他扛上龙背前,睁开了眼。
此时,他坐在最末尾,盯着前方的伏青骨,沉默不语。
席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伏青骨问道:“可有想好如何安置他?”
伏青骨知他心藏猫腻,并不接茬,只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你该考虑的事。”
席玉失笑,这小师叔是越来越精了,眼看她不入套,他只好直言道:“我想让他入幽人宫。”
“你可以自己去求他。”
“我去求,他不会答应,所以我想请小师叔帮忙。”
云述甘愿冒死也要留在伏青骨身旁,足见他对其之执念,他相信,只要伏青骨开口,云述一定不会拒绝。
伏青骨问道:“你让他去幽人宫做什么?”
“调查巫危行的底细。”席玉道:“这些日子,蓬莱与剑阁抓了不少魔族之人,审问出的口供加之钟遇和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让我发现有些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你是指封元虚和巫危行之间的关系?”
“我想追溯这一切发生的源头,找到那个打破仙盟和各界安宁的罪魁祸首,只有找到根源,才能彻底解决如今仙门各派所面临的危局。”席玉回望翠峰山,“否则会有越来越多门派,像长秋寺一样,被魔族吞噬,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何止长秋寺,何止仙门,伏青骨想起武陵境那农妇被魔族杀害的家人。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仙门溃败,妖魔横行,必定使天下大乱,百姓遭劫。
席玉声音悠远,“与之相比,巫危行和封元虚之间的关系无足轻重,毕竟二人面和心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伏青骨望向远处,“你怀疑一切根源在幽人宫,在巫危行?”
“就目前看来,的确是他的怀疑更大。”
“那你为何又要查天和?”
“封元虚也并不清白。”
伏青骨却总觉得他深查天和,另有缘由,她转头打量他,却发觉其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若真想查清巫危行的来历,云述并非最佳人选。”
席玉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深沉。
伏青骨被风吹得眯起眼睛,“最佳人选在你面前。”
“不行。”
“为什么?”
席玉攥紧了手心的同心阵,没有回答。
“席玉,你的私心不合时宜。”
伏青骨的声音很轻,在这万丈高空之中听来犹如幻觉,可席玉却只觉得一道九天玄雷在耳边炸响,脑中霎时空白。
她原来都知道。
席玉神色木然,许久才说道:“让我想想。”
伏青骨点头,“好。”
二人没在说话,席玉退后几步,盘坐调息。
伏青骨回头看了眼颜恻和云述,前者抱着无精打采的小狮子四处张望,后者对上她的目光,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就云述如今这般,让他去幽人宫,与送死无异。
伏青骨收回视线,来到白龙头顶,倚着龙角坐下,想起与巫危行在武陵境竹林中之谈话,巫危行似乎对她会前往幽人宫胸有成竹。
随即,她又想起杀生逃走时留下的话,话虽同巫危行劝说她的没两样,意思却更像是……示警。
示警什么?
白龙见底下有河川,一头扎了下去,将各怀心思的几人吓了一跳。
伏青骨拍了拍它的脑袋,它眯起了眼睛,然后落在了河川之上,贴着水面滑翔。
“这是瀍河,我们到浮屠山的地界了……呸!”席玉正给伏青骨介绍,白龙激起的水花,便溅了他一脸。
颜恻和云述,也未能幸免,被浇成了落汤鸡,小狮子的毛被浇湿,一缕缕地贴在脑袋上,配着它茫然的眼神,很是可怜。
云述抹了抹脸,忍了。
颜恻磨牙,这死东西绝对是故意的,不然为何只有伏青骨一人滴水未沾?
他在腰上摸了摸,才发现乾坤袋没带,不由得暗骂了孔方那老油子几句,最后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来。
这是他昨日在舞姬身上取的。
他拿簪子戳了戳白龙,可白龙皮糙肉厚,饶是他将簪子戳弯了,它也不痛不痒。
白龙回头看了一眼,见这死孔雀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胡子一吹,身子一转,便将几人给压进了水中。
席玉:“……”
云述:“……”
颜恻:“咕噜咕噜……”
白龙将他们甩下后,带着伏青骨扎进了瀍河深处,不见了踪影。
席玉在水中结传送阵,然后一脚踢向颜恻的屁股,将他踢进了传送阵,又抓过四处扑腾的小狮子,拽着云述的衣领,游入了阵中。
就在传送阵即将消失之时,一道利落的身影御剑自空中掠下,没入了水中。
“师妹!”夙重没来得及拦住素月,眼睁睁看着她追着蓬莱那狡猾的小子而去。
白藏御剑赶上来,朝恢复平静的水面望了望,问道:“师父,他们人呢?”
夙重冷冷道:“被水淹死了!”
白藏傻眼:“啊?”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扬起鼻子嗅了嗅,然后伸出一只爪子,对白藏指道:“那四脚蛇和凶婆娘在前方的河底下。”
“真是白师兄?”白藏惊喜道:“方才在翠峰山远远看着像他,没想到还真是。”随即又疑惑道:“他不是被飞升成龙君了么?怎么还跟伏师姐在一起?”
小黄酸溜溜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上界发现他虚有其表,外强中干,所以被打回来了。”
“我倒是觉得白师兄是为伏师姐回来的。”
“他傻啊?好好的龙君不当,回来当坐骑?”
“你不懂。”白藏将小黄往怀里一按,对夙重道:“师父,我去找伏师姐和白师兄!”
说完,也不等夙重发话,便朝小黄所指的方向飞去。
夙重手伸在半空,眉毛差点立成禾苗,恨不得将这心野了的逆徒给抓回来打一顿。
可眼见人跑远,他也只能嘱咐一句,“瀍河尽头是浮屠山的禁地,不得擅闯。”也不知白藏听没听见。
这头,席玉的传送阵出现在浮屠山脚下。
颜恻被席玉踹了一脚,又被水流推送,一个倒栽葱插在了泥沼之中。
席玉一手抱着狮子,一手扯着云述接后,正准备落地,便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大力,往泥沼中扑去。
眼看要成为第二根葱,他眼疾手快地将云述垫在了身下,云述顿时面朝地的,被他压在了泥沼里,小狮子也被他扔出去,滚成了一个泥球。
云述拿手拍地,再不起来,他不被压死,也被闷死了。
“对不住,对不住!”席玉满脸歉意,正准备爬起来,背上却忽然一重,又被压了下去。
随着‘咔嚓’一声,他的脸顿时青了一半。
腰扭了。
云述手扬起,又重重地落在了泥沼之中,没了动静。
“真是对不住,赶得太急,一时没收住。”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席玉惊讶回头看着坐在他背上的女子。
又是一声‘咔嚓’,他脖子扭了。
这下他整张脸都青了。
他艰难挤出一两个字:“素月?”
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素月从他背上起来,朝他伸出手,关怀道:“你没事吧?快起来。”
席玉慢慢转回脖子,然后翻了个身,一手扶着腰,一手拽着她,犟着脖子站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腰疼得厉害。
“没事就好。”素月欣慰道。
颜恻将自己从泥里拔起来,气得怒骂白虺,那骂声实在难以入耳。
从封县中采买香火归来的颜崟,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听见这骂声,觉得有些耳熟,便掀开了帘子,寻声往路边的泥沼看了一眼,却只瞧见了一只泥猴子。
嗯,不是他那逆子。
再看那泥潭边站着的两人,竟是熟人,便招呼道:“席玉仙君,素月仙子,二位怎会在此处?”
泥潭中大骂的颜恻闻言,犹如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时没了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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