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影里出来,走到过道上,和陈浩碰了面,庆生的拳头又松驰下来。
若他真的对陈浩动拳,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桃子更会觉得没脸见人,她本来就好面子,说不定,一气之下,就离开柏州,也说不定。桃子总归算廖总的人,追根究底,连廖总都会丢掉面子。
如此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超乎想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这样,庆生到底不甘心,就算桃子日后与陈浩走不到一起,也该在言语上敲打敲打他,不能让他太肆无忌惮。
于是,庆生换了副松驰的表情,问陈浩:“这么晚了,还搞运动,真令人敬佩。”
陈洁则恭维庆生:“庆生兄过奖了,你才是模范员工,该向你学习。这么大办公室,都下班了,就你一个人,还在加班,佩服佩服。”
庆生说:“我是笨鸟先飞,不像你,是健身达人。”
陈浩咧嘴一笑:“啥健身达人,这不周末了嘛,运动运动,玩玩球。”
“玩球?玩啥球?”庆生的问话,一语双关。
陈浩意识到不妥,半边脸都红了,赶紧纠正:“错了,讲顺口了,用词不准。应该是打球,打了会儿球。”
“你一个人打?那可真厉害哦。”庆生盯着陈浩,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没,没有,一个人怎么打?和老王打来着,刚才他还在这,打完洗了个澡,就先走了。你可能没看到。这个老王,真是的,说好一起走,他倒一个人先跑了,不讲诚信。”
“哪个老王?”
“就是那个电工嘛。哦,你可能不认识。是我老乡,他喜欢打球。”
“隔壁老王啊。他球技不错吧,你们经常打?”
“老王以前帮过我忙,他正好今天有空,要我陪他打场球,我这人你也知道,心软,况且他不对我有恩么,咱不能忘本,对不?”
“讲得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床相报。哦,涌泉,涌泉相报。瞧我这乡下人,没文化,你千万莫见怪啊。”
“庆胸,不,是庆兄,庆兄真幽默,真幽默。”陈浩脸色苍白,连词吐都不清了。
接着,两人又扯了些闲篇,陈浩才渐渐恢复正常。
来到一楼,走了几步,陈浩忽然低下声来,略显神秘地问道:“庆生兄,能不能跟你预约个时间?”
庆生笑:“陈大工程师快别开我玩笑了。”
陈浩说:“周天晚上,就是后天,可否请你赏个脸,去喝杯薄酒?”
庆生心想,陈浩应该知道他撞见了他的情事,所以想用糖衣炮弹来轰炸他。于是,笑道:“无功不受禄啊。”
“是这样的,我有个老乡,也是做文宣工作的,在一家小厂,她刚从事这行当,没经验,想请你指导指导。”
庆生暗忖,去去无妨,看他到底能耍什么花招,便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陈浩一听,如同心中巨石落地,欢喜异常。行至宿舍楼,两人告别,各自散去。
庆生回到宿舍,整理行李,冲了澡,洗好衣,躺床上,拿起书本,眼前却总浮现洗手间的一幕。他心中堵得慌,比自己背叛了桃子,更加揪心。
他放下书本,找到桃子的微信,想了很久,打出几行字,又删掉。打出几行字,又删掉。如此反复几次,仍下不了决心。干脆起床,把睡衣换了,拿了几包在贵阳买的特产,走出宿舍,去寻果儿。
果儿生病了,出差回来,本就该去看看她。只是,赶着向廖总汇报工作,又遇到陈浩那档子事,不免耽误了些时间。
三更半夜,去看果儿,当然没问题。以前,他经常这样做。但今日不比往常,在贵阳出差时,喝醉了酒,误闯了花枝房间,有了一次露水情。再去见果儿,心里总有点膈应,好像犯下了大逆不道之事,对不起果儿。
可谁知道,遇到陈浩在写字楼偷食,虽不能对陈浩怎么样,也不敢曝光此事,但总觉得不舒服,想找人说说话,而果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庆生出了厂门,给果儿打电话。果儿像正端着电话,等他似的。才按下电话键,手机里就响起了果儿的声音。庆生开口见山,说刚回柏州,处理工作,想去看看她,不知方便否?
果儿答:“当然方便啊。不过,你出差很辛苦,就怕你受累。”
庆生说:“你方便就好。等着我,十分钟左右到。”
挂了电话,庆生四处寻共享单车,结果遍寻不见,干脆提腿迈步,疾速前行。
因走得急切,到果儿楼下,庆生额上全是汗,后背t恤衫,被汗水打湿了大半。庆生在楼下歇了歇,吹了吹风,抹去汗水,平复了些情绪,这才上楼。
出了电梯,见果儿家门,留了一道缝。
推门进去,果儿正端盘切好的西瓜出来,她穿件紫衣睡裙,长发垂肩,腮上有些淡淡的粉红。四目相见,眼神都放出光来。
虽才几日不见,但庆生去了贵阳,地理距离的长度,让思念也变得更长了。两人对望着,心里都有许多话,想对对方讲,但谁都没先开口。
双方又都懂得,对方想说什么。他俩什么都不说,便又有些无声胜有声的意思。
坐下来,到底果儿先开了口,第一句话是:“吃片瓜吧。”
讲着话的同时,已经举起一片西瓜,端到庆生手里。
庆生接到手中,看到她温柔的样子,心中一动。他咬了一口,又咬了第二口。
“这瓜好吃吧,晚上下班刚选的。”果儿原本想说,这瓜特意为你选的,但没说出口。
庆生吃着瓜,突然想起陈浩,刚在办公室吃了瓜,现在又在果儿家吃瓜。不过,此瓜非彼瓜。由着这些,庆生嘴上来了一句:“今天的瓜,真多,真甜。让我这个吃瓜群众,享了福。”
果儿说:“一个瓜而已,享啥福啊。”
庆生直摇头:“不告诉你。”
果儿说:“坏蛋。”
言语间,尽显柔情蜜意。
庆生吃完瓜,去洗手间净了手,回房坐下,问果儿:“真不发烧了?”
“下午就没事了,你看,不活蹦乱跳的么。”
“我试试。”庆生伸手,去摸果儿的额头。刚碰到她的额,灯突然灭了。
停电了。城中村的出租屋,偶尔有停电事故。果儿向来怕黑,见灯灭了,吓一大跳。庆生拉住她的手,果儿挨着他坐下。
黑暗中,两人都不说话,好像都知道,这样的时刻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并排而坐,离得很近,近到庆生可以闻到她身体里异香。庆生明白,只要他稍一用力,就可以把果儿拉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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