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庆生给老赵打了个电话,问候近况,但没提去东莞的事,他想给老赵一个惊喜。老赵的声音,明显比以前苍凉了许多。
两人聊了很久,过往相处的事情,桩桩件件,皆浮于脑际,以前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悲凉。
放下电话,庆生觉得自己疏于与老赵联系,越发羞愧。他站在幕墙上,望向窗外,街头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来来往往。
他忽然觉得,人生啊,情爱啊,其实都没什么意思,只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人又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好了伤疤忘了痛。当你迷恋身体之欲时,根本不想顾及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庆生发散思维,想了想人生,内心一片虚空。他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努力调整情绪,重新回到座位前,坐下继续工作。
可他眼睛盯着电脑,却发现屏幕上出现老赵与芬姐的画面。
庆生叹了口气,当即作出决定,待晚上下了班,也取两千块现金,和芬姐的五千块,分两个不同的信封装好,算他对老赵略表一点心意。
打定主意,庆生渐渐安宁起来。下了班,庆生在食堂吃了点菜,但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几口,便收拾餐盒,走出食堂。
柏州算当地大企业,厂区内各样生活配套还算齐全。其中,自然包括自动取款机。庆生走到取款机前,准备取款,又想出去走走,钱带身上,总归不方便。
于是,离开取款机,往厂门而去。
到了茅洲河,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棵香樟树下。树下的椅子上,坐着一对情侣。
庆生故意磨蹭,在周围转悠,想等他们离开,好去坐一会儿。回忆他与果儿,坐在上面的感觉。
然而,那对情侣一直坐着不动。两人交头接耳,时常有些亲密之举。庆生无奈,只得继续往前。前行了十来分钟后,再返回来。
经过香樟树时,那对情侣倒是不见了。但椅子上换成了另一对男女。女子明显比男生大,庆生预估,她比他大了十岁不止。
庆生自然就想起了芬姐与阿浩。不过,他们二人,倒没有在大众广庭之下秀恩爱,只在自己的租房里,缠绵悱恻。
可此刻,香樟树下的这对年龄相差很大的男女,一点不顾及路人的目光。女人仰躺在男生的腿上,左手则轻抚男子的脸颊。
男生呢,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尤其在庆生经过时,他更低头,在女人的唇上,轻轻一吻。
庆生没忍住,望了那女人一眼,那个瞬间,总感觉在那里见过她。可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再往前行,便见有个女子,穿着一身旗袍,脚上是双高跟鞋,走进路来,腰身一扭一晃,脚下则发出果果的声响。
那声音,踩在地上,却敲在庆生心里。女人的背影很美,更容易让人心生联想。庆生亦不能幸免,在脑海里补了一些画面,全是他与果儿,在夜晚相亲相爱的行为举止。
想起果儿,庆生就有些难过,他加速前行,很快就赶上了旗袍女子。超过她时,庆生用余光打了一下女人,却被她的面孔吓了一跳。不是美艳不可方物,而是丑得有些渗人。
转一圈出来,也算消了食,庆生回到柏州。在生活区,再次去到取款机。这两年,取现金的人越发少了。但那天不知为何,庆生前面,排了两三个人。
排在庆生前面的那个女生,长发飘飘,因为刚洗过头的缘故吧,庆生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由着清香,庆生自然又想起了果儿。看来,果儿真是无处不在。
庆生叹了口气。这声叹引起了前面女生的注意,以为庆生等得不耐烦。她回过头来,对着庆生嫣然一笑。
庆生也便回以微笑。
女生很外向,主动和庆生打招呼,闲谈起来。几分钟后,轮到女孩取款了,她倒不急,让庆生先取。庆生没多想,道了声谢,上前去取。
取罢离开,对女生道了个声。倘若以前,庆生定然会想个法子,问女生要个联系方式。
此时不同往常,果儿的离开,老赵突患重病,让他看透了许多事。
取好钱,回宿舍的路上,庆生想起,忘了没信封。于是,去了厂区商店,但未寻到信封。
无奈,只得再次出厂,寻了几家店,最后在一家大超市,才寻到信封。
拿着信封回去,庆生觉得还应该写几句话,以表祝贺。虽然到时见了面,他也会讲些祝福的话,但写在纸下的情义,毕竟不同。
再说了,他本身书法就有些特色,更容易勾连起他与老赵之间的情感记忆。主意一定,庆生便觉得轻快多了。
行进途中,又想,果儿离开这段时间,他浸于悲痛之中,其实也可以写写字,来调整情绪。再次回到柏州,前往宿舍楼。
推门而进,宿舍竟然空无一人。不知强马和同事们,都去了哪里。
庆生略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不在,还是好事,庆生可以更自如地,将现金与信封装好,还能安心写字。
他坐在床上,掏出现金,装好袋。
之前,芬姐给的那五千块,庆生当晚就放进了衣柜里。宿舍里的柜子,每个各有一间,钥匙自己保管。
不过,这种钥匙,太小儿科,很容易套用。庆生就曾听说,有同事用自己的钥匙,开了别人的衣柜门。当然啦,这种事在庆生他们宿舍,不可能出现。
因此,庆生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当他打开衣柜,却怎么也找不到芬姐给的那五千块了。
庆生以自己自己记错了,翻遍了衣柜和床铺,均一无所获。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有人盗走了五千块钱。
五千块不多,却也绝不是小事。更重要的,宿舍里出现偷盗事件,就成了大事。庆生当即给保安室打电话,提及被盗一事。
保安部倒反应迅速,很快派人上门。查来查去,他们认为出了内鬼。于是,将情况上报给内务部。
按照规定,这种事该由内务部负责。当晚,内务部就派了人来,领头者不是别人,而是吴松。他也曾住在这间宿舍,算是熟悉内情。
直至那时,庆生只以为是个普通偷盗事件,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背后涉及复杂的权力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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