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程秘书的嘴还没合上,却见对方扭头把小狗捞进怀里,轻描淡写道:“说。”
“沈总,我真没什么......”程秘书尽可能敷衍着。
可沈执除了把那小狗的爪子放在手心里打量,脚下却是半步都没动,也不吭声。
被干晾了几秒,程秘书背上立刻潮了一片。
“那个,”
他只好把手插进口袋,这对耳钉意义非凡,除莫念和沈执之外,也的确不存在第三个人有资格处置。
自己一个外人哪有随便掺和的道理?话虽这样说,但当那只盒子真的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程秘书简直怀疑自己那只手已经被沈执一眼削下来了。
“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收到一条快递讯息,当时以为是我爱人给孩子买的东西,但取出之后才发现署名是‘莫念’,”他硬着头皮道:“他留言说,希望我把这对耳钉转交给您。实、实在抱歉,我一直在考虑您早晨会面的事,不小心忘了。”
当秘书就这点不好——平时因为工作拼了命接近领导,到现在两个人已经把彼此性格连同公事私事摸得门儿清,许多话刚出口就听得出真假来。
可能是盒子上还残留着莫念的气味,Lucky伸长了脖子去嗅。
对面仍然沉默,程秘书心想自己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忽然,盒子被沈执一把夺了过去。
“这......”
眼看那盒子被沈执使劲塞进口袋,再多用点力气就要把衣料撑破了。“快递盒呢,”他紧接着问,这回正眼看着程秘书:“你扔了?”
程秘书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在家里放着,我拍了照片。”
“去查,”沈执看上去莫名有点局促。
他一只手想垂在身侧却突然摸到那只盒子突出的轮廓,于是触电似地弹开,在空中停了停,最后又放回怀里那只毛脑袋上。
“找到快递最初的寄送点,再查附近的居民区。务必找到具体住处。”他道。
“明白。”程秘书点头:“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么?”
他心想对方八成会说再去一趟。毕竟对沈执而言,上次选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这次找机会堵到家门口,总不能再遇上什么难缠的阻碍了,可莫念......
“让人盯着。”沈执转身走进客厅:“......直接把情况汇报给我。”
程秘书一愣,手上却没停。
按沈执的性格,一旦认准了什么绝不可能轻易退却,这背后恐怕有更多考虑,也好,这样至少能让那孩子喘口气。
沈执听见大门在身后关上。
Lucky很快从臂弯里挣出来,又开始扒他装着盒子的口袋。
试了几次发现那东西仍然没有出来的意思,它干脆张着嘴去啃,一边偷偷打量主人的脸色。
一人一犬耗了半天,沈执终于抬手,小狗便一骨碌躲到旁边去,睁大眼睛望着他。
沈执开始怀疑自己这房子里养出的东西是不是个个成精。
“别看我,”他难得对着宠物开口:“他回不来。”
这话说出口也不知道是要对付谁,看着小狗登时变委屈的表情,沈执心情更是糟得很。
那两枚耳钉晶亮且安稳地躺在盒子里,一看就知道受到了良好的保养。
沈执把它们拿在手里摩挲,想起它们主人耳背上的一颗痣——由于位置比较隐蔽,连莫念自己都没太注意。
那时候两个人刚遇见没多久,对彼此肉体的新鲜感正浓,抱在一起都恨不得把细节看个遍。
他先发现对方耳朵上隐约显出一根脉络,于是对着莫念后颈上吹了句玩笑话,那只耳朵立刻背着他转红,把半颗芝麻大小的痣衬出来。
这颗痣应该从来就有,但他记得当晚并没有耳洞。
也不知道莫念是什么时候去打的,只知道耳钉寄到的当天就被他戴上了,还兴冲冲地拍了两张照片发过来。
沈执忽然想翻出来看,结果发现以往大部分信息都被他定期清理了,手一时僵在那里。
这举动一直是为了防别人,今天终于转回他自个儿身上。
妈的,真是个好习惯......他干笑一声。
Lucky又趴到沈执腿上,和他一起盯着手心里的黑曜石。
沈执伸手把耳钉调转了一下,打算放回盒子里,却看见阳光在底托上晃了一下,显出两个字母。
他一愣。
“M”,“S”。
沈执想了想,才明白这代表着莫念和自己的姓氏。
莫念不喜欢纹身这样的身体篆刻,于把名字刻在首饰里。
这是他刻给自己的,莫念从没有向沈执提起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觉得说来无用。
之前的多数时候,莫念明知无用但仍然会说,他却总显得不耐烦。
久而久之,那人的心也被冻坏了,多碰一下就要当场碎个稀烂,也就难怪莫念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考虑这些的时候,屋里又沉寂下来。Lucky也不再闹,把肚皮翻到正对阳光的位置,安静地眯着眼。
耳钉微微发亮。
一阵剧烈的孤独猛然撞在他胸口上,沈执闷哼一声,勉强抽了口气。
手机忽然响了。
沈执慢慢把它拿起来,看见屏幕上写着“母亲”,不得不调整情绪接通。
“......妈。”
“哎,小执啊,”唐敏温和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啦?听起来很累的样子。”
“我没事。”
“又忽悠我。刚才听说你昨天出了趟门,还受伤了,是和什么人发生肢体冲突了?”
沈执别过脸:“没有。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唐敏叹了口气:“真是吓死人。妈就怕你最近在工作上和什么人起冲突,和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打起来。你看苏家那件事......唉,”
她顿了顿,大概也知道沈执不愿多提,掐了话头道:“听说都已经处理妥当,真好。我儿子的确能独当一面了。”
沈执没应,心说母亲的脾气倒是随着年龄渐老。
小时候错半步都要数落,今天这情况实在难得。
“你昨天是不是去小菲那里了?”唐敏问:“她最近从B市回来,我早晨正好碰见她,她说请你喝了茶。”
是,倒也不是。
虽然宁菲最近极其收敛,但沈执清楚莫念说到底还在她手里握着。
自己昨天急匆匆去,可不就是在她眼皮底下挨了好一顿修理么!
沈执恨得牙痒。
“......嗯。”
唐敏之前试试他,以为儿子去了别的地方顶多和自己闪烁其词,结果这话里一股怒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像真的和宁菲起了冲突似的,一时有点拿不准。
宁菲父亲当年算倒插门,姓都没资格冠到孩子的名字前头。
于是这姑娘从小就和她娘家学了一身铁硬的脾气,做什么事都绝不吃亏,和沈执当然是见面就掐。
可什么事能至于闹到动手的地步?听说宁菲在苏家这件事里也是插了手的,听说她还特意把沈执的那个小助理送出了B市......不知道这两件事是否相关。
“安抚工作做得怎么样?”
她问:“听说你之前的助理受了不小的伤害,去其他地方躲了,记得你父亲见过他,说是个聪明人,倒有点可惜了。”
沈执一顿。
“公司正在联系。”
“是么,那一定要好好补偿。”
傻子也看得出那人是费尽心思专门给苏静下了套。
但她想不明白,莫念为什么事成之后反而离开,连一分钱的赔偿都不屑一顾。
聪明人可做不出这种事。
听老沈的意思,他们俩怎么样都长不了,这次就算彻底一拍两散了,可她自己总觉得还有些问题。
先不说宁家行为反常,单说莫念自己:如果沈执这趟真是冲着他去的,那只能说明此人放长线钓大鱼的功夫已经练到家了,危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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