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侵噬着繁华热闹的甘棠市,向来富有人间富贵花之称的它如今被阴云笼罩,昏暗的天让人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压抑又低迷,不似往日的光鲜亮丽。
冷雨拍在玻璃窗上,屋内开着明亮又冰凉的灯。
严肃静穆的警局彻夜长明……
警方调查的进度很快,第二天中午,他们就被班主任叫出来交给了警察。
几个人显然都没有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中缓和,就被带到警局询问了。
问题大同小异。
对晨雨曦的生活助理柳瑜有什么印象?
所有人的回答都相近,大差不差的都是和蔼可亲,温柔又平易近人。
她和晨雨曦的关系怎么样?是否有见过两人发生争执?
当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猜忌,怀疑,从信任的堡垒中劈开了裂缝。
早在清晨的时候,柳瑜就已经被传唤到警局了。
在一夜的痕迹检验后,确认未消化的胃液中含有大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和部分少剂量的未知毒素。而在取证中晨雨曦所使用的感冒药物中检验出了苯二氮卓类的安眠药,按照药盒上的医嘱,她当晚所食用的剂量大约是经过浓缩的100多粒正常安眠药。其药效足矣杀死一个正常的成年人。
而药盒上,仅有晨雨曦和柳瑜两人的指纹。
这是柳瑜生平第二次到警局,第一次还是前不久陪晨雨曦协助酒店骚扰的调查。只不过这次的境遇大不相同。
对于一个法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她第一次坐到被审讯的座位上。
面前是一老一少两个警察,看着她,不断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后才开口。
“你和当事人在遇害之前一直呆在一起的,是吗?”
……遇害?
柳瑜有片刻的怔愣。
“她怎么了?出事了吗?不是说她已经脱险了吗!”
柳瑜的情绪有一丝不可控的激动。
“已经脱险,但是她现在的情况还在留院观察。”年轻的警察开口,他对于柳瑜的表现十分鄙夷,只觉得眼前人还在虚假的演戏。
老警察瞪了旁边的人一眼,像是在责怪他的多言。
“感冒药是你亲手交给她的是吗?”
“对。”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会昏迷吗?”
“不知道,可能……食物中毒。”
“如果你如实交代,可以减刑。”
在此之前,警方前前后后问过了许多问题。
那一遍遍坚决的语气,一次次严肃的眼神,是审视,也是对她的怀疑。人是容易被他人思想和情绪所影响的生物。
一些别人的意识会潜移默化变成自己的。
怀疑也是。
被怀疑,无形中,自己也会怀疑自己。
自我怀疑有时比他人的怀疑更甚,甚至还会产生愧疚。为自己好像做了这种事情而愧疚。时间是刀轻轻刻在心上,渐渐地大脑又好像默认了这种事情就是自己做的,传达迷惑自我意识的信号。
“……”
她一时沉默。
但沉默后,柳瑜坚定地开口。
“我是法学生。我不会知法犯法的。”
“不!”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摇了摇头,语气十分笃定。
“知法犯法的人多了去了。不能仅凭你是法学生就断然你不会犯法。”老警察深刻地记得,那些原本光明的身影藏匿进黑暗的样子。
如果学法的人不守法,那他们做的会更不堪想象。
警察似乎不打算周旋了,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给她的药,根本不是感冒药。而是浓缩剂量的安眠药,而药方上一次用量,足矣杀死一个成年人。”
“安眠药?!”
“怎么可能?”柳瑜难以置信地叫道。
“可是药盒上只有你和当事人的指纹。也是你为当事人购买的感冒药。”警察们只当她是在表演。
“不是,这药不是我买的。是另外一个佣人买的!”柳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请您平静一下情绪,目前没有证据能为你洗脱嫌疑。”年轻的警察敲了敲桌子,示意对面的人安静下来陈述。
“……因为照顾她生病的前一天我才坐火车从外地回来,要忙前忙后所以很累。那个叫周敏的佣人就主动提出帮我去给小曦买药。然后我就欣然接受了,不过她去了很久大概三四个小时才回来。当时我问了一嘴她说是遇见儿子和儿子吃了个饭,还带回来一盒他做的糯米五谷面汤圆说是给小希吃的,她说他儿子生病的时候也吃这个。于是我没有任何戒备,就直接给了小曦。”
“……可药盒上只有你和当事人的指纹。”老警察愣了片刻,在纸上圈画了什么,然后又直直盯着对面的人。
“是因为那个周姐从来工作时一直戴着手套和口罩。所以应该就没有指纹。”
“好的,我们将根据你提供的证据进行进一步的搜查。当然只凭言论也没有办法洗去你的嫌疑。毕竟要仍然是经过你手,没有人知道中途会不会发生什么。”老警察平和的说出这些话,但眼神还是紧紧盯着柳瑜的一举一动,没放过一丝细节。
不远处传来不太清晰的雷声,眼前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满是寂静的沉闷。
年轻的警察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才又一次开口询问
“据我们所知,上个星期晨雨曦小姐向你的卡上转了一笔钱,并且金额不小。请问他为什么要向你转账?以及这些钱你又做了什么?”
“上个月我母亲病了,那是陈小姐借我的。”她尽可能平静的回答。
“有欠条吗?”老警察忽然插话。
“没有,还没写……”柳瑜在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也被对面的人敏锐的捕捉到。
“那就不能证明是当事人自愿进行的转账。”冷漠的声音在审讯室中响起。像重重一击,砸在柳瑜心上。
“如果你所说是真,为什么仅仅间隔一日又收到了另一笔来自晨家的转账。转账人是晨雨曦的父亲。而且每个月,你都定时收到这笔钱。”
“晨先生是我雇主的父亲,他托我好好照顾晨雨曦,所以才每个月给我打钱。”
“但晨雨曦女士才是您的雇主,你们签有劳动合同。所以说这一笔收入,不属于正规收入。”年纪大一些的警察眼神锐利的盯着柳瑜,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心神不宁。
片刻,有人忽然敲门,审讯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打断。
敲门的是个女警,她在年长的警面前低语了几声后地上的手上的资料便离开了。但显然在此之后,老警察的眉眼上就添上了几分怒气。
“为什么在之前的询问中你从未提过当事人的病史?”
“……”
“重度抑郁症和精神分裂。以及你和她四年前就相识的过往。”
“……”柳瑜呼吸一滞,记忆深处传来钝痛。
“你们不能这样探测她的隐私!这样,根本就不是救她!”柳瑜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早该想到的,严密的搜查,所有秘密都会无处遁寻。揭开疤了让伤口重见天日,又有谁还会在乎她们所在乎的呢?
“柳小姐,情绪激动,对于你现在的情况来说有任何帮助,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你是否早已知道当事人的病史和病历。”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也不该知道这些!”
“隐瞒事情只会增大你的嫌疑,作为高材生,你应该明白。”
可柳瑜只觉得这样的话是讽刺。
她轻轻地笑了,眼里满是嘲讽和戏谑。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她更难过?如今她出事了,你们更不应该披露她的隐私。你简直是在害她,为什么要光明正大揭露她的痛苦?”
柳瑜莫名的想流泪,没有人会理解,那些过往都是伤痛,再提都是重伤。
那是一个小姑娘仅有的自尊心,她想维护的,也仅仅只是这些。
她觉得这是多么卑劣的行为,将他人的痛苦再一次提起,并且放大好像是找到了隐藏的伤口拿着钝刀捅了又捅。她不愿意,有人知道,因为这是不好的,那个敏感的小孩会伤心的。
可警察们只是眼神复杂的盯着她,好像在盯着一个疯子。
“我是看着她走过这三年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反而是你们信口雌黄,她是晨家的人,深入调查她对你们不会有好处。”
“……我们也很希望柳小姐不是真正的凶手。但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你暂时没有为自己洗清嫌疑的能力。受害者晨某的姑父是甘棠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我们在昨天晚上搜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然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也不必说这些话威胁我们。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也希望您能配合好我们的工作。毕竟这个案子发生在这个节点,肯定没那么简单。”
老警察站起身离开,只留下了一个宽厚的背影。
剩下的警察匆匆起身为她解开了手铐。
柳瑜望着老警察的背影,回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
柳瑜被放回了,她还是照常上课和实习,但监视并没有结束,隐藏的视线贯穿了她的日常。
但光明的眼睛,如果时常盯着她,就无暇再盯着黑暗了。
下着暴雨的夜,强降雨和雷暴十分扰人安眠。
家里的几人都被打搅的没了睡意,聚在一起闲聊。
“怎么办?这几天我老是做噩梦,感觉心好慌。”
“你心慌什么?你不是最没良心了吗?”沐清安调侃。
“主人不在,我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没有人接他的话,气氛瞬间冷了。
这个话题瞬间被黑夜吞噬,只剩下良久的沉默。
“但愿没事……”沐清安轻声说。
“你们说会不会又是mth?”林叙然说出了他的猜想。
他想象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他想象过他自己,却没有想到会是身边的人。
“可是之前的案例中,几乎没有在家中发生的。”沐清安轻轻摇头。他不希望是,因为在此之前,Mth事件中无一人生还。
“这不一定,大多数案子的消息都被封了。传出来的几个也都是少数。但警方没消息之前,不能下任何定论。”沉默了半天的郁闲烯眉头一挑,幽幽地开口道。
林叙然识趣地封住了嘴。
“只不过我们都不是亲属,有动向了也不一定会告知我们……”郁闲烯的声音微颤,眼眸骤然黯淡,藏着些无人察觉的难过与不甘心。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是倾盆的雨,一切都看不清。
春天的雨是越下越暖的,可四月里的天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心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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