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绿暗红稀,金明池边的游园会即将拉开帷幕。
梁晗一早便亲自到齐国公府门口接的小公爷,两人相约着一起把最后的帖子发完。
齐衡等这一场游园已经等很久了,自从庄学究的学塾散去,他再没有正经理由见到明兰,几次去盛家也总是看不到她人影。这次游会是他几番怂恿之下吴大娘子才应承办的,为着不显得突兀,他还特意带着梁晗到处参加诗会酒会,人人都以为齐衡和梁六郎如今成了顶要好的哥们儿。等筹备得差不多,他又特地把帖子送到忠秦伯府上,言语间“点拨”华兰可以带上兄弟姐妹一起去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能见明兰一面。
两人同乘梁家的马车出发,齐衡细细盘点手里剩下的帖子,突然问:“这次可请了顾廷烨?”
他担心万一顾廷烨在游会上和明兰碰面,自己岂不是给人做嫁衣?
梁晗:“没有,他来了那别人还玩个什么劲?”
顾廷烨号称汴京投壶马球第一人,他一出手,无人能敌。
齐衡笑着点点头。
梁晗继续道:“再说,如今他家没了爵位,被官家唾弃,请他来不是给大家添堵?”
齐衡不乐意了:“他家再怎么说也是开国功臣,官家虽然夺爵可并未削官,顾家还是有可能会东山再起的呀。”
说来也怪,齐衡自己生顾廷烨的气可以,但听到别人说顾廷烨他就不舒服。
梁晗很会察言观色,一看齐衡这样立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我这不也是人云亦云嘛……毕竟我现在没有功名在身,家里爵位也落不到我头上,做事情总是要小心着点的。别人不懂我,你难道也不懂?”
齐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急了些,道:“哎,我不是怪你,就是唏嘘,世人未免太过势利,想当初宁远侯府鼎盛时,人人都上赶着巴结,如今楼塌了,大家就像避瘟疫一样避着他家。”
【明兰会不会也从此疏远了顾廷烨呢?】
他心里有点矛盾,既希望明兰疏远他又希望明兰不要疏远他。
“我们先去看看顾廷烨吧。”齐衡道。
梁晗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斟酌着问:“这……会不会耽误给剩下几家送帖子?”
“看一眼就走,不费事的。”
梁晗不好违拗,只得吩咐马车去顾府,齐衡拦着对马夫说:“去甜水巷。”
梁晗挑眉:“不是说去看顾二哥?”
“他住甜水巷。”
梁晗更奇了:“他为什么要住那里?小公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都是顾家的家事,你去就是了。”齐衡不愿多说。
其实是盛长柏跟他说的。
齐衡为着明兰,跟顾廷烨生闷气,平常话都说不了几句,顾家出大事了他才知道顾廷烨如今艰难,可又拉不下脸亲自去问,旁敲侧击地跟长柏那打听顾廷烨的近况。
长柏替顾廷烨着想,没多说内幕,只告诉他顾廷烨现在独自住在甜水巷,让齐衡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他。
马车到达甜水巷口便进不去了,两人下车来看,一群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口正闹着。
“顾廷烨!你个不恭顺的东西,自己吞了家产,要让我们四房五房的都饿死!”
“你自己把着白家的万贯家产还不够,还要来占我们顾家的,你真是贪得无厌!”
两个半老徐娘站在巷子中间破口大骂。
“这不是顾家四房五房的大娘子么?”梁晗皱眉,“好歹也是高门贵眷,怎么跑来这种破落地方撒野?”
齐衡听平宁郡主说过,这两个婶婆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平常并不曾亲近他们、也不给尊称。
他几步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顾家四房五房的见到他,马上收敛恶相,换上笑脸:“哎呀,是齐国公家的小公爷!您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来看我顾二叔。”齐衡恭敬有礼道。
四房大娘子以为这恭敬是冲着顾家,笑道:“什么二叔不二叔的,咱们两府都出五服了,你这么叫,让婶婆怎么好意思。”
“我只知道有顾二叔,不知还有什么婶婆呀?我母亲可从未跟我提过。”齐衡继续恭敬有礼。
四房的被说得没脸,想找补,舔着脸道:“你叫他顾二叔,我是他婶婶,那我岂不就是你的婶婆咯?”
齐衡笑起来:“您是他婶婶?我从来只知道一家人相亲相爱,做长辈的也都是疼爱晚辈,从来没见过一个做婶婶的跑来侄儿家门口骂街的。大娘子,您说笑了吧?”
“你!”四房的登时变脸。
梁晗一步拦到齐衡身前,几个护卫把四房五房的人都围住,屋里的顾廷烨和石头也开门走了出来。
顾廷烨笑意盈盈地对齐衡说:“你来了。”
齐衡点点头,指了指几个顾家婆:“怎么回事?”
“眼瞎耳聋的,看不懂祖父的遗令也听不懂耆老的规训,明明十几年前就分家了,还赖在我们大房屋里不走。我父亲念着兄弟情谊,白白养着他们这么多年,反倒养出仇人来,说我们大房的家产他们也有份,连我母亲的嫁妆也要来分。你说可笑不可笑。”顾廷烨大喇喇地把家丑说给满街人听,周围哗然声四起。
四房五房的没想到顾廷烨来这么一招,脸红得发紫,骂道:“胡说八道!你们父子害我们丢了顾家祖传的爵位,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们吗?”
顾廷烨正要回怼,齐衡突然问道:“诶,二叔,我记得你家是因为子侄相争才被罚的吧?”
顾廷烨立马会意,答:“是阿!就是争家夺产给闹的。”
齐衡:“我原先还不信,今天看见这两位大娘子的作为才知官家所言不虚。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这顾家的子侄也不全是老叔公一人的骨血,按说应该把老叔伯这一辈都罚了才算公平。”
顾廷烨:“是阿,就算几个叔叔婶婶没官身也没营生,抓去流放个几百里也是可以的。”
齐衡:“不错。要不说还是老叔公仗义,一人扛下所有。”
顾廷烨:“可有些人忘恩负义阿,捡了条命不说,还想讹人。”
梁晗此时已经听出风向,也说:“我回头让父亲跟官家递个折子,把今日所见好好说说,还顾大人一个公道,叫真正该受罚的人受罚。”
四房五房的一听,急得大叫:“公子公子!有话好说阿公子!这……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阿!”
梁晗跟她们不熟,也不想给她们面子,站在最前头怒呵一声:“还不快滚!”
两个顾家婆带着一帮人灰溜溜地跑了。
围观众人吃瓜吃了个饱,今天知道了两件大事!一件是住在甜水巷里的这个年轻人居然出自侯爵之家;二是前些日子闹得沸反盈天的夺爵之事原来就出自这个侯爵之家;三是这个侯爵之家原来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叔叔婶婶。从此汴京百姓口诛笔伐的矛头从顾廷烨身上转到了这几个叔婶身上。
顾廷烨把齐梁二人请入院中,齐衡一步跨入,梁晗皱皱眉也跟着进去。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顾廷烨从头到尾都没跟齐衡嘘寒问暖。
齐衡:“听说你住这,就来看看。刚才那二人闹得这么凶,你怎么都不出来阻止?”这跟顾廷烨往常的行事风格非常不同。
“我就等着她们把人都引来呢,好一次性让她们把脸丢够。”顾廷烨从柜子里取出三只酒杯,“只是没想到竟然把你们也引来。这下好了,我那两个婶婶应该半年内都不敢再来啦。”
“原来如此,”齐衡忍不住笑了一下,顾廷烨还是那个顾廷烨,“可你怎么……怎么住得如此寒酸?”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顾廷烨没答他的话,一边从桌子上的壶里斟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吟诵。
齐衡最爱顾廷烨的放荡不羁,看他不答话还吟起诗来,摇头失笑,接过酒,道:“竹杖芒鞋轻胜马……”看了一眼梁晗。
梁晗也接过顾廷烨递来的酒,闭上眼睛大吼一声:“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哈哈哈哈!”三人齐齐吟诵,一饮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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