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闻言,心里一惊。
心里不禁猜测,难道说三十年前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吗?
可是,道济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年的事情,应该不可能被外人所知才对。
毕竟,剩下的人就这么几个。
虽然心中有愧,但玄慈嘴上却依然道:“我玄慈行的正,坐的正,何时破了 戒 ? ”
微山上的众人也是分外的疑惑,不知玄慈何时破戒。
毕竟,看玄慈的样子,应该是对佛法是非常虔诚的才对。
这样的僧人,若是破戒,相当于是信仰崩坏,怎么可能不心虚呢?
李修缘拿下了背后的蒲扇, 一边扇风, 一边缓缓道来。
“三十年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玄慈的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神狐疑起来。
难道说,道济他真的知道这些吗?
不,这不可能。
李修缘淡淡的,道:“三十年前,你们大宋国收到了消息,说是契丹的大批武士 要来偷袭少林寺,要将少林寺里藏了数百上千年的武功秘籍都给偷去。”
这话一出,微山上的众人都是有些惊讶。
“三十年前,我记得三十年前,少林寺的达摩祖师似乎是在还未出关,谁也不知 道他还是否活着,达摩祖师出关,也是最近的事情。”
“那时候少林寺的事情,都由玄慈大师主持。”
“契丹国和大宋国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似是大离和北蛮之间的矛盾。”
“契丹国这番可是好打算啊,他们如果能够用奇兵盗得少林寺的武功秘笈,军中 人人习练,大宋的官兵,又如何能够是对手?”
“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啊,若是真的让契丹国成功了,恐怕大宋国就危险
了 。 ”
众人都为契丹国的算盘心惊。
李修缘道:“你少林寺的智光和尚知道了此事后,意识到此事的重要和紧急,来 不及仔细的商议。”
“当你们得知契丹武20士的队伍,要从雁门关经过时, 一面让少林寺严加戒备, 一面日夜赶到雁门,准备截杀契丹武士。”
众人的心再次被吊了起来。
“这次截杀契丹武士能否成功,关紧着他们大宋国的安危啊。”
“义之一字所在,就算是截杀契丹武士,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就算不知道能不能挡住这些契丹武士,他们想要抢夺少林寺的武功,肯定是非 常庞大的队伍。”
然而,众人每说一句,玄慈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一分。
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更没想到,原来他玄慈的事情,原来有曝光的一天。
他只当这是心中永远的秘密。
李修缘看了一眼玄慈,淡淡的道:“当时你化名带头大哥,带着一干武林中的豪 杰之士,分作数批,来到了雁门关。”
“来到雁门关后,你们一路小心戒备,深知契丹武士的强大,此次行此番大事, 更是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恐怕此行不易。”
“不多时,你们听到了十余骑马匹奔行之声,有人心想,果然契丹武士敢进犯大 宋,消息不假。”
“十余骑人哼着辽歌,越发的近了,你们却是手心冒汗,你作为带头大哥,还拍 了拍身边的智光,跟他做了一个杀尽胡虏的手势。”
“马蹄的声音越发的近了,这些人个个身披裘皮,手拿长矛或弯刀,短发浓髯, 神情凶悍。”
众人听到这里,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神色也有些紧张。
李修缘道:“玄慈知道对方的兵力强大,你们的只不过是数十位好汉,面对对方 契丹武士的进犯,是远远不够看的。”
“唯一的好处,正是你们在暗,他们在明。”
“于是,你们便施以毒计。”
“先是对他们投出了飞刀、袖箭、铁椎等等暗器。”
“每一件暗器上,都喂了剧毒,见血封喉。”
众人听到这里,都高兴起来。
“如此能够杀退这些契丹武士,真是太好不过。”
“他们要侵犯我们中原,我们兵力不足,当然可以用任何的计策,毕竟兵不厌 诈,两国交手,又有什么手段不能用?”
玄慈的脸色更白。
李修缘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道:“这轮暗器下去,契丹人倒下了大半,只剩 下了七人。”
“你们数十人再冲杀上去, 一阵乱挥乱砍,片刻之间,这七人也都丧命当场。”
众人的心里,却是生出了疑惑。
先前一波暗器杀了大半,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出手在暗,偷袭之下,又是毒器,获得成效是理所当然的。
可后面的正面对战,未免契丹的武士也太弱了。
须知当时大宋国弱,面对契丹国往往是输多胜少。
此次侵犯大宋,更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杀掉?
李修缘道:“玄慈你带头之下,这些契丹人尽皆身死。”
“你们心里也存在疑惑,为什么这些契丹勇士,会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说是消息 有误?还是这只是诱敌之计?”
“正当思虑之际,又有两骑奔近。”
“一骑上坐着一名男子,服饰华贵,身材魁梧,乃是契丹人士,名叫萧远山,辽 军总教头。”
“另一骑上坐着一名抱着婴孩的女子。”
“两者神态亲昵,明显是夫妻。”
“萧远山看到地上倒下的契丹人后,再看到一地的暗器等物,顿时色变。”
“你们的队伍中,有一人拎着铁锤冲杀上去,可却被萧远山折断了手,摔在地 上。”
“萧远山露了一手高强的武功,你们本来还在怀疑敌人太弱,会不会消息有假, 现在再无怀疑,又担心若是不赶紧除掉萧远山,恐怕后面的契丹好手一个一个的杀 上,到时候便是以少打多。”
“趁着现在以多打少,把这人杀了。”
“当下六七人杀萧远山,还有四五人杀那女子和婴孩。”
“你虽然在这个时候,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契丹武士若要进犯大宋,又岂会像这 样带着妻子和孩子前来?可时间上已经不容细想,其他人都已经杀上了。”
“令你们这一行没有想到的是,那萧远山的妻子,完全不会武功, 一刀斩断了她 的手臂,再一刀砍了她的脑袋。”
“杀了那少妇后,婴孩便掉在了地上。”
“萧远山本来可以杀人,却并没有下什么杀手,直到见此一幕,顿时发怒,竟是 连杀九人。”
“这会就算是杀错,也只能错下去了,众人都是发怒。”
“萧远山的武功奇高,连接杀了你们数十人,最后只剩下你和丐帮的汪剑通等四 人。”
“萧远山点了你们的穴道,跑去看自己的妻儿,却是仰天大哭。”
“他抱起自己的孩子,却是没有杀你和汪剑通,而是在巨石上刻下字,然后跳崖 自尽。”
众人闻言,全部都是惊讶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萧远山要跳崖自尽呢?”
“这萧远山的武功居然如此厉害, 一个打数十个,也给杀的干干净净了。此时正 是他大获全胜之时,只要把玄慈大师和丐帮汪帮主杀掉,便可直入少林寺了。为什 么他会在这个时候跳崖自尽?”
玄慈脸上的苦色更浓,口中轻声念着阿弥陀佛。
李修缘看着玄慈,道:“你也知当时事情恐怕不对,于是走到崖边张望,却不成 想飞上来了一个东西,摔在了汪剑通的腹上。”
“你心念一转,便想通了一切。”
“这孩子摔在地上, 一时闭了气,萧远山才会以为孩子死了。”
“跳崖后,孩子受了震荡,醒了过来,萧远山便立刻把孩子丢了上来,还恰好丢 在了汪剑通的腹上,不让孩子受伤。”
“你们一行本想将这孩子杀了,契丹人杀宋人如杀狗,你们又为何杀不得契丹人 的孩子呢?”
“可你终究还是动了善心,没杀这个孩子。”
“事后你们生怕契丹人的援军杀来,立刻离开。”
“第二天你们再来看,却发现依然还是那些尸体,根本没有什么契丹人来犯。”
“你们对于萧远山不杀你们,反而跳崖自尽的原因,始终想不明白。”
“于是把石头上的字印了一份,破译后才知道原来萧远山并不是来犯大宋的,而 是带着自己的妻儿回娘家省亲。”
“萧远山之所以自杀,也是因为他的师傅是汉人,答应师傅不杀一个汉人,可现 在一怒之下,连杀了数十个,无颜面对恩师,于是自尽。”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醒悟。
“什么?这两人居然不是来侵犯大宋,只是来省亲的吗?”
“那之前那些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契丹人,也并非是来抢夺少林寺武功的?”
“这么说,玄慈大师是杀错人了?”
“那这假消息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玄慈的心里越发的苦涩,他道:“不错,当时的确是我杀错了人。”
众人闻言更惊。
没想到玄慈大师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居然也会有犯错之时。
李修缘道:“当时你和汪帮主虽然破译了这些字,不愿意相信是真的,但又不能 不信。”
“当下,你暂时寄下这萧峰的性命,赶到少林寺察看动静,如果契丹武士大举攻 来,再杀这婴孩也不迟。”
“大宋的各路英雄都聚集在少林寺,等着杀契丹武士。”
“可没想到的是,等了三个月,不见有人来犯。”
玄慈不禁怅然道:“这时我才醒悟,原来是中计了,是我害死了同行的数十人,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斗。”
“契丹人死了,我的同伴也死了。”
“最后,双方什么也没有获得,获得的只有失去亲人的痛苦。”
众人闻言,心里都是一震。
李纯罡不禁心中一叹。
虽然对于汉人来说,契丹自然是敌国。
可也未必见得连契丹的各个百姓,都是妖魔一般坏。
或许应该站在道济大师的角度上考虑,百姓是无辜的。
而且,这一战杀戮,杀到后来,双方什么也没有获得。
萧远山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玄慈也失去了自己的兄弟伙伴,数十人截杀,最终却活了四人。
最重要的是,这居然只是一场误会。
一个来自于假消息的误会。
是根本没有必要发生,没有意义的战斗。
李修缘道:“你和汪剑通等人心中有愧,自觉对不起萧远山夫妻,不可以再多加 杀害。”
“可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婴孩,又十分的棘手。”
“若要养他成人,对方又是自己的死敌契丹人,不免养虎为患。”
“后来,你拿了银子,将这孩子交给山下的农夫收养了。”
“这农夫当然不知这孩子的来历,他们膝下520无子,只当这孩子是自己的亲儿 子养,否则按照大宋百姓对于契丹人的恨意,若是知道此子是契丹人士,定要当场 掐死。”
“这农夫姓乔。”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姓乔?”
“那这孩子岂不是叫做乔峰?”
“现任丐帮帮主也叫乔峰,不会真的巧吧?”
“难道乔峰此人,竟是契丹人士吗?”
玄慈已经完全低下了头,甚至合上了目。
李修缘道:“这乔峰,就是现在的丐帮帮主。”
轩辕敬诚的心里也是有些惊讶。
他听说过大宋丐帮乔峰是名声,丐帮里是上下都对此人非常的景仰。
听说此人义薄云天,光明磊落,为丐帮出生入死,为了大宋国的安危,更是数 次刺杀敌国重要人物。
为了救丐帮的弟子,甚至不惜只身抵抗敌国的大军。
这实实在在的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没想到,这样一位汉子,居然是契丹人士。
这可真是命运弄人啊。
众人都是惊讶出声。
“什么?乔峰居然是契丹人?”
“我还见过乔峰此人,只觉得他是一个英雄豪杰,非常的慷慨,可没想到,居然 是契丹人。”
“或许是因为他在我大宋地界长大,受了我大宋的教诲,这才变得铁骨铮铮。”
玄慈睁开眼睛,双眼之中,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长长的叹息,道:“没错,我的确是犯了戒,三十年前,我误信他人之言,酿 下大错!”
“修行多年, 一朝失足!”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皆神色诧异。
想不到,少林方丈的身上,竟还有着这般秘事。
不过,武林中打打杀杀,实属平常之事。
误信谗言而杀人,在江湖也不罕见。
侠以武犯禁。
别说那些行事乖张,亦正亦邪的江湖豪客,更不用提魔道中人,就是自许侠士 的正派高手,又有几人没有误杀过人呢?
争斗之中,伤及无辜,更是难免之事。
江湖上弱肉强食,很多人对此也不以然。
只是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也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
但契丹与大宋汉人仇深似海,契丹大军南下之时,亦是如此行事。
一报还一报。
大宋武林中人这般行事,也属应当。
故而,在场中人大多并不为意意,只是想着这玄慈乃是少林方丈,误听馋言, 破了杀戒,坏了修行,未免太过可惜。
众人皆这般想着。
不料,却见李修缘轻摇破扇,指着玄慈道:“你所犯的戒,又何止这一件?”
“你难道就不记得少年时的那位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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