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娘以为她是要给家里的陆南巢抓药,想到家里那臭小子的药快吃完了,就打算和她一起过去。
陆北依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将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那就谢谢婶子了”。
人参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但她手上凭空多出来的银子总是要有个由头的,所以,她决定把这个由头安在季家人身上。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临近午时,两人寻了一个茶水摊,就近买了四个包子分着吃了,陆北依从怀里拿了一个鸡蛋给林佑娘,她没有推拒,之后将两人的茶水钱一道付了。
妙春堂的店面不大,招牌也简陋,这会儿没什么病人,里面只有一个埋头看医书的小药童,约莫十一二岁,穿着灰色的小袍子,头顶上两个小丸子,小脸胖嘟嘟的却写满了严肃,看着十分可爱。
“玉哥儿,你爷爷呢?”
“在里屋睡觉呢”,那小孩是认得林佑娘的,转头就朝着里屋脆生生地吼了一声:“老头,季婶子来抓药了!”
不一会儿,有人掀了帘子走出来,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头发乱糟糟的,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旧袍子,泪眼惺忪的打着哈欠。
“季家娘子好啊,季秀才的身子好些了吗?上次县学的事……也是陆六那家伙惜才,并不是有意磋磨季秀才,希望季娘子别怪他。”
林佑娘摇头说不会。
老头从木柜台底下拿出几包捆好的药递到妇人面前,抬手阻止了对方掏银钱的动作,“陆六已经付过药钱了,季娘子只管把药带走就行。”
“这……这怎么行……”
“行不行老头子说了可不算,季娘子要是有疑问,可以去和陆六说。”
林佑娘争执不过,只好作罢。
吴老头的目光落在了背着背篓的女子身上,上下打量一遍,眯了眯眼睛,“这位姑娘是要看腿吗?”
陆北依摇摇头,反手把身后的背篓卸了下来,哐地一声放在柜台上,语气平静道:“我是来卖药材的。”
说着话的功夫,她就把背篓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掀开皱皱巴巴的布料,露出那东西的时候,吴老头的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
“你这……哎呦!你这倒霉丫头,这上好的野山参竟然就这么被你包在这么一件破衣服里……玉哥儿,快去取软刷和锦盒来……”
“哎!这就去!”
林佑娘被爷孙俩这阵仗吓了一跳,转过头正想问问这是怎么一会儿事,就看到女子的脸上一片淡定的神情,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顿时脸色大变,抬手就在她胳膊上打了一巴掌。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虎啊!”
这一巴掌打在身上不疼,却是给陆北依拍懵了,她看着妇人慢慢变红的眼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屈起有些僵硬的手指,笨拙而又迟疑地拉住妇人的衣袖,抿了抿唇,轻声说了一句“下次不会了”。
林佑娘红着眼睛瞪她:“你还想有下次?”
这倒霉孩子真的是太气人了!
陆北依低垂着眉眼乖乖挨训,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林佑娘的话,总不能是因为她是季怀幽的娘吧?
而另一边,那爷孙俩已经把那支野山参收拾好了。
用羊毛软刷清理干净上面的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垫着暗红色布帛的长条木盒里,那盒子的材质乃是上好的黑檀木,盒身上雕刻着繁琐的花纹,隐隐有金光涌动,一看就是奔着镇馆之宝去的。
吴老头爱不释手地捧着看,怎么看怎么满意,抬头去看那两人时,又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丫头,老头子给你说句实话,这支山参品相极好,参龄少说也有五十年,要是放在府城或者京城去卖,至少能卖一千两……但老夫这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肯定是给不了这么多的,最多二百两,你要是愿意,老夫就收了。”
倒是在她的预期之内,在这个小县城里就算是卖给那些财主老爷,也就这个价了。
陆北依:“既然这样,我只卖一半好了。”
吴老头一口否决:“这不可能,你要是对价钱不满意,老夫这店你看有什么看得上眼的,随便拿!”
这么好的参,只卖他一半,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北依解释道:“不是钱的事。我本来就打算只卖一半的,家兄自小身子弱,我留一半想给他补补身子。”
“原来是这样啊”,吴老头长松一口气,紧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这还不简单,老夫给你拿两支二十年的红参,虽然个头小点,但补身子的话也够用了。”
没等女子回话,他便挥手让玉哥儿把自己说的那两支红参取出来放在柜台上。
两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分别放着两支晒干的红参,陆北依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两支的年份绝对不够二十年,最多十年。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驳回去。
吴老头立马眉开眼笑,心情愉悦地抱着那支宝贝野山参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给了她一百五十两的银票、三个十两的银锭和二十两碎银。
陆北依接过来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便将银票揣进怀里,其他的银子连同那两支红参一块裹进那件皱巴巴的外衣里,放进了背篓。
随后吴老头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还是给陆北依看了腿,拿个棉布裹着的小锤子在膝盖上敲了几下,又给上了俩夹板,说是半个月以后才能拆掉。
一旁的林佑娘全程傻眼,直到吴老头笑吟吟地把两人送出门,又哼着小曲回了店里,她的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三个字……二百两,那可是二百两啊……
陆北依:“婶子,我想去买点米面和调料,您要一起吗?”
“啊,啊好!米面是吧,婶子带你去!”
林佑娘走在街上转头去看旁边面容沉静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满意,这丫头可真有本事,不过这次能挖到那么好的野山参也是运气好,以后可决不能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在白记布庄唯唯诺诺的林佑娘,进了粮食铺子这样的小门小店,立马气场全开,说不上话的那个人反倒成了陆北依。
“呦!稀客啊!季娘子居然有时间光临我这小店?”
在撞见那双微微上挑的含笑眼时,林佑娘才后知后觉自己走错铺子了,但来都来了,现在转身往外走,搞得她有多心虚似的,更何况旁边还有小辈在,就更不能让人看笑话。
“废什么话!生意还做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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