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阁正堂的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沉声说:
“逸承疏忽大意,教管不善,才令我七弟今日知法犯法,违纪擅入清秋阁档案库。逸承代七弟向各位大人赔礼道歉,还请各位大人宽恕。”
说罢,二皇子脸上带着沉重的愧疚之色,替岑思卿向众官员赔罪,恭敬地向众人躬身行了一礼。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众官员们皆惶恐不已。
岑思卿也感到一阵不解和诧异,他看着二皇子的举动,瞬间目瞪口呆。
二皇子站起身,目光依然深邃,神色难掩羞愧之意,继续垂首对众人说道:“我知道,未有中书令首肯便擅自进入档案库,按规矩,应当受褫衣廷杖。”
说到此处,二皇子故意停顿了片刻。见一众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他才继续说道:“虽有罪当罚,但思卿乃是初犯,不知各位大人,可否给逸承一分薄面,饶恕我七弟今日之过?”他的语气恳切,似乎在为岑思卿求情。
大臣们相互看了看,然后皆点了点头。一位颇有威望的老臣开口说:“二皇子言之有理,初犯之人若能悔过自新,自当给予机会,宽大处理。”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示同意,现场的氛围也渐渐缓和。然而,岑思卿心中却未敢松懈。他对二皇子的表演仍心存疑虑,不知其中究竟隐藏了何种玄机。
最终,二皇子也点头,感激地望着堂内众人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大人可否让逸承与七弟单独说几句话,好让他诚心悔过,下不为例?”
大臣们同意,纷纷离开并关上了清秋阁的大门。此刻,清秋阁内顿时一片寂静,只余下岑思卿和二皇子两人,四目相对。
岑思卿注视着二皇子,心中的疑虑更加浓烈。
眼前,二皇子终于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他缓缓走到岑思卿身前,停下脚步,用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说道:“七弟今日之错,错不在你不该进入这档案库,而是错在你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终于,二皇子脱去了斯文的文饰和伪善的面具,凝视着岑思卿的目光中,露出了原始的狠决。
岑思卿也看的出来,现在说这番话的人,才是真实的二皇子。
见岑思卿毫无回应,二皇子忽然又抓起了岑思卿的左手。然后,二皇子盯着岑思卿的眼睛,藐视道:“七弟犯的错,杖罚可免,但事关重大,终归是要小惩大诫,给众人一个交代的。” 话音刚落,他便将岑思卿又拽到了一旁的书案边,然后倏然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二皇子一手死死地按压着岑思卿的手,另一只手高举匕首。他神色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惬意,像是蓄谋已久之人,在此刻终于得偿所愿。他靠近岑思卿的耳边,小声说道:“七弟,这罪是你应受的。但你若让外面的人听见,知晓了里面发生的一切。那为兄也救不了你,只好将此事上报,令众人皆知了。”
岑思卿转头,侧目看向二皇子。他望见了二皇子手中的匕首,试图逃脱,但自己的力气却不敌二皇子。
二皇子在岑思卿的眼中窥探到了惊恐,于是,他满脸适意地落刀,狠狠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了岑思卿的手掌中。
瞬间,匕首刺穿岑思卿的左手掌,将它生生钉在了书案之上。
岑思卿强忍着突如其来的剧痛,却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的指尖因为疼痛而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他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痛苦,额头上霎那间布满汗珠,青筋凸显。
岑思卿的内心充满了无助和惊恐,但他却努力保持着坚强的眼神,不愿在二皇子面前示弱。他的嘴唇微微抿紧,试图掩饰住他内心深处的绝望。
而二皇子仍保持着从容的神情,目不斜视地欣赏着这一幕。
岑思卿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但身体的颤抖和额上的冷汗都在无情地揭示他的痛楚。此时,他的坚强和无声的承受,仿佛成了一种抗争的呐喊,却在无边的疼痛中显得如此脆弱。
二皇子知道岑思卿不敢喊出声,是因为他之前说的话起了作用,这说明岑思卿对此事也是有顾虑,不想令皇帝知晓。因此,他微笑着走回到了岑思卿的身边,抬手,将匕首又猛地拔了出来。
随着匕首的拔出,岑思卿终于忍不住了一声闷哼。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令他颓然跪倒在地,身体不禁蜷缩起来。岑思卿痛苦地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渗出的鲜血瞬间滴落了一地。
二皇子蹲下身子,伸手将一块丝帕递给岑思卿,并惬意地说道:“把伤口包好吧,莫让人看见了。”
岑思卿抬头,面容惨白地注视着二皇子。疼痛已经几乎将岑思卿的理智占据,他此时已经不知如何回应二皇子,唯有以狠厉地眼神看着二皇子,默默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忿和反抗。
二皇子自然没有把岑思卿的这个眼神放在心上,见岑思卿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丝帕,他冷笑一声,拿起丝帕决定自己为岑思卿包扎伤口。
岑思卿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手,但却因为疼痛不吃力,还是被二皇子将受伤的手拽了过去。
二皇子一边动作小心地为岑思卿包扎伤口,一边带着笑意,用轻柔地声音对岑思卿说道:“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岑思卿盯着二皇子的一举一动,不敢有半分的轻举妄动。
二皇子继续轻声细语地说:“你让我想起了,你从前养在花园里的那只猫。”
岑思卿听着这番话,心头一颤。回忆从迷雾中浮现,他回想起了自己与萧楚曦在花园里救治的那只小猫。但此刻,二皇子的言辞令他感到愈发不安。
二皇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岑思卿受伤的手,他继续说:“我杀死它的时候,它也和你一样,全身颤抖,流了好多的血。”说完,他抬眸注视着岑思卿的双眼,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二皇子的这番话,仿佛一记重拳落在了岑思卿的心上。岑思卿倒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的用虚弱且沙哑的声音问道:“是你?...杀了它?”
此刻,二皇子的笑容中透露着冷漠,他凝视了岑思卿片刻,得意道:“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岑逸铭吗?”
岑思卿记起五年前的那日,自己在花园中找到小猫尸体的时候,他确实因为随后出现的三皇子,而怀疑和猜测他就是杀害小猫的人。然而,岑思卿忘了,那日更加可疑的是,为何二皇子也会出现在那个偏僻的花园里?
岑思卿的心头涌上一阵混乱和痛苦,他惊讶地看着二皇子。
“至于,岑逸铭为什么会去那里。”二皇子靠近岑思卿,轻声说道:“是因为,是我告诉他的。我和他说,只要去那个花园,便可以找到你。”
岑思卿听到二皇子的这句话,表情瞬间凝固。
二皇子享受着岑思卿脸上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整日里折磨和虐待你的岑逸铭有多聪明,他也不过是个蠢笨至极的呆子罢了。若没有我为他出谋划策,你以为他那些折磨你的法子,都是哪里来的?”
岑思卿的眉头紧蹙,他的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无尽的惊恐。十几年来,岑思卿将岑逸铭的恶行归咎于身为嫡出的骄纵和跋扈,但现在却得知,原来他所遭受的一切,竟然都是因为二皇子。
二皇子忽然又当着岑思卿的面,徐徐说道:“听说,我在凌渊河失踪的时候,岑逸铭和岑逸安二人,曾将你囚于雍德宫。用铁签刺穿了你的身体,折磨了你一天一夜。”说到此处,他轻笑一声,欣慰道:“这倒是挺有新意的,看来我不在的时日里,他们二人倒是有所长进。”
岑思卿的内心,瞬间涌现出难以言表的痛楚和愤怒。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原来自己经历的苦痛都是出自二皇子的安排和指使。
二皇子看着跪在地上木然的岑思卿,他抓起岑思卿的胳膊,将其从地上拖拽起身。未了,他又在岑思卿的耳边叮嘱道:“你可小心着点,莫让人看出了端倪。不然,本中书令绝对秉公办事,严惩不贷。”
随后,二皇子大步走向门边,将清秋阁的大门重新开启,并将所有人再次请了回来。清秋阁内的气氛,瞬间从寂静的恐惧中恢复到了往常。
岑思卿背身站在原地,紧紧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掌,内心充满悲凉和迷茫。听到众人渐起的议论声,他慌忙用衣袖包裹住了左手,但疼痛依旧令他难以止住的全身颤抖。
“各位大人,逸承已告诫过我七弟了。还请各位大人放心,思卿已向我保证,绝不会再做此败法乱纪之事了。”二皇子一脸诚恳地再次面向众人拱手,谦逊地恳请道:“还望各位大人,此次能原谅思卿。我已勒令其闭门反省三日,以示惩戒。不知各位大人,是否同意逸承的这个决定?”
一众大臣皆欣然同意,见到二皇子如此宽仁大度,都称赞不已。一位老臣笑着说:“冀王殿下宽宏大量,含仁怀义,臣等钦佩。”闻言,其他官员纷纷附和,场面一片祥和。
而远处,岑思卿仍默默站在原地,独自背负着内心的煎熬。他的眼神游离,心头一片混乱,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众人所见,却是二皇子体贴疼爱七皇子,即使七皇子犯了错,二皇子也不忍重责他,还亲自替他为大家请罪,诚心可见。相反,犯了错的岑思卿却一直沉默寡言,而且似乎对于二皇子为他做的一切并不领情。
终于,在大家的赞许中,二皇子回过头,关怀备至地对岑思卿说道:“七弟,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便委屈你这三日回荣和宫稍作歇息,闭门静思己过,可好?”
岑思卿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稍稍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和身体的伤痛,才缓缓转过身。他扫视了一眼整个大堂,然后用右手紧紧捂住了左手的衣袖,在众人的注视下,踉跄着走出了清秋阁。
在岑思卿背影的沉寂中,一片寂静落下,众人皆为二皇子感到不值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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