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窗外雪花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地飘落,银装素裹的宫廷更添几分清冷。
萧楚曦静坐于暖炉之旁,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热茶,茶香袅袅,她的眼神却飘向了远方。自从得知西陵蓉蕙流产的噩耗,萧楚曦曾多次想去探望,却被岑思卿屡屡劝止。
岑思卿对西陵家的成见固然存在,但更多的是出于对萧楚曦和腹中孩子安危考虑。
“如今,你腹中的胎儿是朝堂上下唯一的期盼。此时去乾明宫,我担心万一有闪失…”见萧楚曦不为所动,岑思卿又继续解释道:“再者,宫中人心叵测,是非不断。你若此时去探望,虽是好心,却也恐会被人误以为是在炫耀。”岑思卿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话中的分量却足以让萧楚曦冷静下来。
过了几日,萧楚曦虽然还是记挂着西陵蓉蕙,但却也无心再执着了。她腹中胎儿已近六个月,肚子渐渐隆起,让她的行动变得不再那么自如。更令人担忧的是,她开始食不下咽,夜里也无法安眠。每当躺下睡觉时,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不断地吐酸水。
丁御医开了一剂又一剂的药方,却效果甚微。萧楚曦的身体状况依旧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一日,岑思卿自清秋阁归来,还未踏入萧楚曦的寝殿,便远远地听到了其中传来的阵阵呕吐声,他的心瞬间被揪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走进寝殿,只见萧楚曦虚弱地蜷缩在床头,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面色惨白,眉宇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岑思卿见状,连忙上前,稳稳地扶住萧楚曦,同时向一旁的巧儿着急问道:“这都多少日了?怎么还是不见好转?”
“晏王妃这几日害喜的症状愈发严重了。丁御医只说是腹中胎儿渐长,顶到了胃。所以…”巧儿满脸忧虑地对岑思卿说着。
话音未落,萧楚曦便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将酸水吐在了岑思卿的衣袍上。岑思卿毫不介意,挥手示意一旁的素荷和巧儿退下,他亲自用衣袖为萧楚曦拭去嘴角的余渍,然后轻柔地将萧楚曦扶起。见到萧楚曦脸色不佳,岑思卿眼中满是关切,又继续问道:“这几日,她可曾睡得安生?”
素荷摇了摇头,忧虑地答道:“晏王妃已经接连数日难以安睡,只要一躺下便觉胃部不适,所以整夜只能勉强坐着休息。”
岑思卿听后,眉头紧锁,心中更是担忧。他转身望去,只见萧楚曦已疲惫至极,微微靠着床栏,双目紧闭,似是在小憩,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
此时,萧楚曦已意识有些模糊,她全然不知身边是何人在照顾自己。直到岑思卿换了一身衣裳,然后悄悄地坐在了她身旁许久,萧楚曦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萧楚曦在一种久违的舒适感中缓缓醒来。她微微睁开眼,那熟悉的霜梅香味扑鼻而来,令她感到一阵安心。萧楚曦微微睁眼,然后抬眸,发现自己竟然依靠在岑思卿的怀中不知睡了多久。她轻轻坐起身,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见岑思卿已疲乏地坐着睡着了。
萧楚曦凝视着岑思卿熟睡的脸庞,然后再次将头靠回岑思卿的胸口。她闭上双眼,耳畔响起了岑思卿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快将她带入了安宁的梦乡。
第二日清晨,阳光如细丝般透过窗棂,轻轻洒入寝宫,岑思卿悠然睁开了眼。他发现自己依然拥着萧楚曦,而她仍沉浸在梦中,呼吸均匀而平缓。岑思卿心中满是柔情,不愿惊扰了萧楚曦的好梦,见巧儿和素荷到来,便抬手示意她们退下。
岑思卿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生怕惊醒了萧楚曦。他静静地凝视着萧楚曦恬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满足和幸福感。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直到日头高悬,临近午时,萧楚曦才缓缓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依然被岑思卿温柔地拥在怀中。她抬头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声问道:“殿下,你……一直在这里吗?”
这时,巧儿轻盈地走了进来,她看着两人,微笑着替岑思卿回答道:“殿下从昨夜起,便一直陪着您,未曾离开过。”
萧楚曦轻抬眼眸,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巧儿正忙着为她准备衣物,闻言回答道:“快午时了。”
萧楚曦意识到岑思卿此时应当已在清秋阁处理事务,她转过头来,望向岑思卿,却见他右手和胳膊似乎有些僵硬,显然是因昨夜长时间未动所致。她心中一惊,忙关切地问道:“你的胳膊...没事吧?”
岑思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过会儿便好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却发现肩膀仍有些不适,但他不愿让萧楚曦担忧,并未表露分毫。他没有逗留太久便回去了偏殿,准备更衣后赶往清秋阁。
巧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感动又欣喜。她知道这段时日,萧楚曦一直备受煎熬,夜不能寐。于是她俏皮地笑道:“小姐,昨夜可是您这几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这都多亏了殿下呢。”
在巧儿的搀扶下,萧楚曦缓缓起身,开始更衣。刚换好衣物,岑思卿已身着朝服步入和鸣殿,柔声说道:“楚曦,我先去清秋阁处理些事务,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若你有任何需要,随时让程欢去清秋阁找我便是。”
萧楚曦听见岑思卿唤自己的名字,她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点头。看着岑思卿离去的身影,萧楚曦的心中感到一股暖意。
* * *
裕华宫内,皇后坐立难安,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忧虑。
皇长孙的逝去让皇后感到深深的挫败,更让她担忧的是,尽管皇帝已将顺嫔打入冷宫以示惩戒,但关于二皇子与西陵蓉蕙流产之事,仍然是悬在她心头的一把利剑。皇后深知,皇帝虽然表面上对二皇子并无太多苛责,但心中难免会有所芥蒂。
于是,皇后早在数日前便悄然布局。她知道,眼下朝中最令皇帝挂心的,便是江南税改之事。于是,皇后暗中联络了西陵家,密谋在朝堂上提出,让二皇子亲自去江南负责和监督粟税改革一事。
皇后心知肚明,江南之地繁华富饶,是朝廷赋税的重要来源,更是国家粮仓之所在。江南粟税改革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整个岳国的繁荣与稳定。若能让二皇子前去,不仅能让他暂时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还能让他在江南一带树立威信,赢得民心。
朝堂上,皇帝对于西陵家的这个提议,虽然心中有所犹豫,但考虑到江南粟税之事的确需要一位得力之人前去监管,以确保税改的顺利进行。同时,他也担忧,若是将二皇子留在宫中,其身体状况可能迟早会暴露于众,届时必将引起朝野的诸多非议。而此时的江南,雨水早已退去,已是一片晴朗之象。
正当皇帝犹豫不决之际,岑思卿匆匆步入紫宸殿,前来汇报江南水灾的缓解情况。皇帝见到岑思卿,心中一动,决定借此机会试探他的看法。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考量的意味:“江南水灾已得缓解,正是推行新粟税的大好时机。只是,朕对派何人前去执行此任,尚有些犹豫。你身为参知政事,有何想法?”
岑思卿闻言,面色凝重,他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深深一鞠,恭敬地回答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太子乃是此任的最佳人选。二哥素来正直睿智,若由他前往江南监督赋税改革,不仅能推进税改进程,还可趁机视察江南一带,整治贪腐之风,树立皇家威严。此举一举两得,既能解决江南的税收问题,又能彰显皇室的仁政与威严。”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他深知岑思卿的智谋,对于岑思卿的建议自然也是颇为重视。更难得的是,这一次岑思卿的建议竟然与西陵家的不谋而合,这让他颇为宽慰,减轻了内心的烦恼。
“父皇。”岑思卿稍作停顿,随后望向皇帝,继续以柔和而关怀的口吻说道:“儿臣此次提议,其实还怀有一分私心。二哥近来鲜少踏足清秋阁,儿臣猜想,他或许仍沉浸于失子之痛中无法自拔。若此行能成,不仅能让二哥在江南有所作为,还能与长嫂一同散散心,或许能稍稍缓解他心中的悲痛。”
皇帝听后,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你考虑得周全。朕会仔细斟酌此事,再做定夺。”
岑思卿闻言,立即躬身行礼,恭敬地答道:“父皇英明。”
* * *
几日后,二皇子逸承得知皇帝已应允西陵家的请求,决定派他这个太子前往江南,以监管粟税改革的推进。
初闻此消息时,二皇子亦心潮澎湃,本期待借此机会一展宏图,树立声望。然而,当他得知岑思卿在这其中亦发挥了关键作用,心中不禁起疑。
疑虑之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滋生。二皇子遂决定前往紫宸殿,打算亲自向皇帝谢绝这一委任。
然而,当二皇子踏入紫宸殿的那一刻,皇帝见其面色略带疲倦,身形透着憔悴,明白二皇子需要一个好好休息调养的机会。
于是,二皇子所有的拒绝之词还未来得及道出,皇帝当即下定了决心,温和而坚定地直接说道:“逸承,你来的正好。朕已决定,委任你为粟税改革使,前往江南推进税改。同时,西陵蓉蕙也将与你同行,你们二人可借此机会在江南散散心。”
二皇子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接受,还是应该拒绝。但他知道,皇帝的决定已经不可更改,自己只能接受这一委任。于是,二皇子深吸一口气,恭敬地行礼。
“儿臣领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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