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月予忆的动作,只见到一道白光划过眼前,随即,半空中的羽箭被斩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穆天野瞪大了眼睛,看向的却不是卞淮,不是那支暗箭,而是手握长剑站在自己身侧的月予忆。
“你能碰……”
穆天野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当然惊喜,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卞淮对月家的敌意摆在明面上,原因显而易见。卞淮和寰天渊有仇,月家又被褚鸿振造谣和寰天渊勾结。
他和钧羽堂这些人都被褚鸿振操纵了。
好一个借刀杀人,褚鸿振打得好算盘。
穆天野很清楚,如今要做的不是和卞淮拼个胜负,而是让双方彼此都冷静下来。
可现在别说让卞淮冷静下来,他自己都冷静不了。
不是因为被放了暗箭,毕竟这么多年被暗算被设套早就就成了家常便饭。
这次不一样。
当着月予忆的面被放了暗箭,差点就被算计,甚至是月予忆帮着挡住了这一击……
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吗!
穆天野用九环刀的刀尖指着卞淮,怒吼着:
“出来单挑,别让我瞧不起你!来,不是爱放箭吗?冲着我的脑袋放!”
“我来,别冲动。”
月予忆低声说完,将明水谣握在身侧,对卞淮说:
“卞少堂主,褚鸿振勾结魔教一事为真,别被他当成傀儡恨错了人。”
卞淮显然听不进去这样的话。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人,走到了最前面,藏在袖中的酸梨木弩此刻直对着穆天野的胸口。
卞淮声线狠戾,诘问着月予忆:
“褚盟主光风霁月,这十八年没有一天不与寰天渊为敌。你们在这儿信口雌黄,不怕被整个武林唾骂吗?!”
月予忆视线沉稳锐利,反问卞淮:
“褚鸿振对你说月家勾连魔教,你信了,所以如今你视月家和穆家为魔教同僚。那敢问少堂主,在褚鸿振这样说之前,月家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武林的事?”
卞淮眼神闪烁,张开嘴却没能回答。
月予忆提着剑,朝着卞淮一步步走近。白纱与乌发飘摇于风中,剑身折射寒凉月色。
卞淮微眯起双眼,握紧了手中的弓弩。
面前的女子看上去如同鬼魅,又似是月下审判罪恶的神明。
她究竟是何人?
“十四年前,钧羽堂一夕之间满门被屠,月家一得到消息就派了五百门徒前往西洲支援。路上与寰天渊教徒短兵相接,月家五百门徒折了一大半。即使是这样,余下的人还是到了西洲,只为了钧羽堂弟子能入土为安。”
卞淮的神色一瞬间变了:
“不对,当年是群英盟来的西洲,不是月家!”
“那褚鸿振呢?你在落羽涧亲眼看见褚鸿振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落羽涧?你……”
“说啊,你亲眼看见褚鸿振了吗!”
月予忆提高了声线,冷厉的怒意不加掩饰地传达给了在场所有人。
卞淮定了定神,沉声回答:
“虽然没有见到褚盟主,但十四年前,是群英盟的人护着我们离开了落羽涧,这是他们亲口所说的,绝不会出错!”
“没错,是群英盟的人,因为那时候的月家还未被褚鸿振剔除出群英盟,月家门徒在外同样以群英盟的盟众自称。少堂主,这些年褚鸿振一直让你躲在群英盟,不让你和武林中的任何人接触,你在那之后从来没见过月家人,是不是!”
卞淮看着面前女子充斥怒意的眼神,惊愕地反问: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被群英盟的人救出之后,有人把你秘密带到了群英盟。你见到了褚鸿振。褚鸿振告诉你,武林中有人和魔教勾结,你要藏在暗处帮他找出这人。于是你就此藏在群英盟,直到褚鸿振告诉你,勾结魔教的是月家,穆家也即将倒戈魔教,对不对!”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此事天下只有他和褚盟主知道,就连在场其他钧羽堂的弟兄都不知晓。几天前,这些弟兄刚知道他这个少堂主原来还活着。
“你到底是谁!”
卞淮大吼着,尾音却因为慌乱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女子又走近了一些,寒意顺着她狠厉的声音传进了卞淮的四肢百骸:
“因为你恨月家,却连月家的明月剑法都认不出!”
她手中剑锋锐利,剑光如秋水澄澈,又似月色清冷,分明是上好的长剑。
可仔细看着那把剑的剑鞘,卞淮的双唇却因为惊骇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女子注意到卞淮的表情,嘴角勉强勾起,声音却满是苦涩悲哀:
“很眼熟对吧?当年替你挡下寰天渊教徒致命一击的那把长剑,是不是和它长得很像?”
卞淮的视线从女子手中的剑鞘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了她面前飘摇的白纱。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救你的人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你从此再没见过那个人那把剑,向褚鸿振问起的时候,褚鸿振从来不告诉你,对吧?”
“你到底是谁!”
卞淮手中的弩箭调转方向,对准了一步步走近自己的神秘女子。
分明看不清她的容貌,压迫感和刻骨的怒意却将卞淮笼罩其中。卞淮的思绪混乱成了一团,居然被女子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
“穆天野!”
卞淮只听到女子突然大喝了一声。
穆天野立即应声:
“听着呢!”
“这里只有卞淮是真的!”
卞淮一时之间没听懂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九环刀的刀光配合着雪亮剑影,刹那之间席卷了整片空地。
血雾飞溅,不消片刻功夫,依旧站着的除了卞淮,只剩下穆天野和神秘女子。
变故陡然,卞淮甚至没来得及重新射出下一支弩箭。
女子面前的白纱被染上了斑驳血红。鲜血顺着她手中长剑滴落在地上。她的身后,穆天野随意地抹掉了溅在脸上的血珠,留下一抹残红。
“你们,你们杀了我的弟兄……”
十四年前的噩梦似乎再一次在眼前重演。寰天渊的教徒当年就是那样在他眼前屠杀着钧羽堂的师父和弟兄们,直到血红色染尽落羽涧。
卞淮被愤怒和绝望在此笼罩,他双目赤红,浑身战栗着,手指颤抖到甚至连弩箭的机括都按不下去。
下一秒,女子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晚风吹开帷帽白纱,面帘之上,女子的墨色双眸犹如寒芒:
“少盟主,寰天渊擅长易容术,你可曾听闻?现在,冷静下来,然后撕开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看吧,看看他们究竟是昔日与你一起逃出落羽涧的兄弟,还是真正的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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