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承业的话,李存勖才明白过来:
合着你是有把握不会死是吧?怪不得那么慷慨激昂!
唉,我的少年心啊,又被欺骗蹂躏了一次!
但是,父王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勖儿,干脆你押着张公公去华州,把公主也带上。”
李存勖的眼睛瞪的,没有鸡蛋大,也有鸽子蛋大。
“父王,你让我去华州?”
李克用的话很全面,显然已经深思熟虑。
“这些事,你一齐替孤办完吧。一,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要让官家来河东!国家兴亡,在此一举!虽有危难,你也不可推脱。二,把那册封礼做掉,之后办妥六礼,把公主带回太原。三,把张公公交还给官家,是杀是放,悉听旨意就是。”
李克用笑着看看儿子,没有再说。
谁都知道他下面的内容:臭小子,回到太原,就给你完婚!臭小子长大了,成人啦。
勖儿现在能舌辩岐王,能巧夺娘子关,能守卫我的老巢。嗯,都挺好。最后,就看你这次华州之行,脑筋是不是还够用?
李存勖却不肯去。
那么危险,为什么要去冒险?待在太原不香吗?
“父王,华州有韩建,明摆着他是朱贼的人,孩儿去了华州,岂不是自投罗网?”
得。刚才还担心张公公自投罗网,哪知道人家和官家是玩套路,根本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我呢?
父王你不担心你儿子的生命安全?
李克用当然怕儿子出意外。
但是他更怕儿子将来做不好晋王。
“勖儿,你若不多经些风浪,阿耶怕你将来更吃亏。”
得了,连阿耶的身份都搬出来了,看来这一趟非走不可?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父王,儿臣从小就流落民间,也算是九死一生了。这次去华州,是否父王再考虑一下?”
对,打苦情牌。父王你也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怕是你没经历的我都经历了。就说那个“军粮队”,只怕父王也不知道呢。现在还要我再去经历风浪?何必呢?让我待在王府里安稳几天,行吗?
听勖儿说起早年经历,李克用真是犹豫了。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不,现在这个乱世,如果不多做打磨,将来他怎么继承晋王的王位?就算勉强当了王,他也很难经得住朱贼那帮老江湖折腾。
流落民间?不错,很苦。但是对于做节帅做晋王来说,有个屁用?这次去华州,才是真正锻炼他折冲樽俎的关键时刻。面对心怀叵测的韩建,面对官家,面对那帮宗室亲王,面对各种势力,勖儿如何做?
李存勖等了没多久,就听见了父王坚定的声音。
“你放心,阿耶已经想好了。你此番前往华州,并非孤身一人。八郎。”
李存璋的任务是守卫大殿的,但现在李克用准备把他派出去。一个用心,就是让他更早地成为李存勖手中的钢刀。
李存璋走上前来。
“父王。”
李克用对李存璋讲话就简单多了。
“点上五千人马,护送三郎去沁州。”
李存勖多少安心了一些。五千人保护我,不是去蔡州那样只有一辆马车。嗯,安全系数比较高,看来父王真没打算叫我送死。
李存璋马上抱拳:“儿臣遵命。”
但是父王下一句话又把安全系数“嗖”一家伙降到底。
“到了沁州以后,你们只带三百精骑,前往华州。”
李存勖满脸苦相。说好的五千人呢?他们留在沁州干嘛?喝酒吃肉还是看戏?
“父王,三百骑兵,不济事啊。”
李克用却不高兴了。
你敢说鸦儿军不济事?
“你十三兄活着的时候,三百精骑是能打败五千禁军的!怎到了你手里,变成不济事?我看你,用兵有问题!”
眼看父王生气,只好承认这个不等式了:三百精骑等于五千敌军,不,父王的意思,是三百精骑大于五千敌军!
长叹一口气,李存勖只好领受王旨。
“请父王明示,到了华州以后,该当如何处置?”
听见儿子肯去了,李克用也轻松了一点。
之所以没有完全轻松,是估计刘曹两位夫人,会对自己的这个决策强烈反对。
当然,自己身为晋王,身为她们的官人,她们的反对肯定无效。
只不过,还是有些烦人。
算了,先妥善安排勖儿吧:
“有些事,你可以和张公公商量。宫里头的事情,你要尊重公主的意思。”
明白了。宫外,听张公公的;宫里,听公主的。
也就是说,要么听太监的,要么听公主的。
他两个要是真能起作用,那倒没事了。就是担心韩建啊。
李克用好像知道儿子在想什么,马上给儿子打气。
“至于韩建,你又不是没跟他打过交道。你放心,他们的鬼蜮伎俩,只敢暗地里来,明面上,他们还是要守规矩的。”
父王倒是说的云淡风轻,李存勖心里可是一片慌张。
“万一他不守规矩,公然动武怎么办?”
换来父王一个藐视的神色。
“韩建那厮,只会欺软怕硬,他不敢公然动武!就算他真是敢动手,你就没办法吗?”
“我?”
“勖儿,阿耶相信你,相信将来的河东之主,一定不会怕区区一个韩建!记住,此去虽然可能有危险,但是八郎和三百精骑,必能保你平安!”
李存勖真没话说了。
又是父亲的身份,又是巨大的期许,最后还说有精骑在,冒险也是有保护的冒险。
很像一个爸爸将幼儿抛上空中,然后哈哈大笑稳稳接住孩子。
这就是父爱?有限度、有保护的冒险?
看看自己的便宜老爹,李存勖暗暗琢磨,是不是当爹的都那么自信?不过,自己也不能太怂吧?已经说了,将来的河东之主!这可是父王第一次明确告诉自己,将来可以袭爵称王!
虽然至今也没有“世子”的名分。
但李存勖已经决定一搏了。父王说得对,将来的河东之主,怎能被一个韩建吓倒?韩建想动武?我根本不怕!
我可以悄悄去啊。
我又没有准备与韩建比武,为什么要通知他?
当然这话不能给父王说。
李存勖来到流霜殿,说了今天在明政殿的经历,诧异于官家为什么要诛灭天下监军?
李九娘没什么兴趣。
“宫中大珰专权,至有擅自废立先帝者。父皇雄图大略,早已定下三大方略:收蜀地,灭权珰……此事有何惊讶?”
李存勖暗暗好笑,偏要逗李九娘一下。
“三大方略,你只说了两件。”
李九娘有些尴尬。三大方略还有一件,是灭两藩——消灭最强大的李克用和朱全忠。但是自己现在站在晋王府说皇上要消灭河东,是不是有些肆无忌惮?何况,父皇又不是没对河东用兵。
只能篡改一下吧:“还有一件事,就是灭宣武。”
李存勖是逗李九娘的。昭宗皇帝的三大方略,早就被泄露出来了,李存勖对此是清清楚楚。现在听李九娘将第三方略篡改为“灭宣武”,他也就顺水推舟。
“官家果然英明。如今天下不宁,朱全忠罪责第一。”
李九娘显然不想说这些,她关心的是如何见到父皇。好久没见了,父女之情,固然是牵肠挂肚,但还有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是她要操心的。
“那你也赶紧去准备行装啊,是不是明天就走?”
李存勖犹豫了一下。
“我是担心,车驾在华州,韩建可是那里的地头蛇。他依附于梁王,见了我,他会不会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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