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道圣旨,顿时让群臣都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的吴国,嗯,应该叫伪唐,正在与新唐争夺正统地位,已经隐约有了敌国之势。那么对伪唐,怎么能够自揭老底呢?这岂不是灭了自己威风了吗?
新唐的财政情况可能不妙,但真的已经恶化了吗?
听皇上的口气,好像很喜欢财政恶化呢。连户部尚书王正言都没召见,就急不可耐给自己定性,就是财政恶化!
朕的新唐,没钱了!
连李知柔都忍不住了——皇上犯糊涂了,这都是自己扯出王正言,才闯了这个祸。
“圣人,是否先召见王正言,问清事实真相啊?咱新唐,真的没钱了吗?”
安重诲有些急了。
“圣人,就算真的财政恶化,这也是国家高度机密,怎么可以四处散布?而且还是去杨吴,嗯,伪唐散布?”
李存勖却不以为然。
“重诲,你怎么想?家丑不可外扬?”
郭崇韬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怎会不懂?安重诲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了,皇上怎么——诱敌!
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郭崇韬顿时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但是,财政吃紧,很可能是真的吃紧啊,一旦军队粮饷不继,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将直线下降。看来,不论皇上什么意图,自己还是要进谏。
“圣人虽然光风霁月,但是伪唐那帮小人,臣怕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弄鬼呢。”
李知柔看见皇上还是不以为然,只是挥了挥手。
“不但财政吃紧,而且原先议定的大陈设,不是也停了吗?张公公,都给宣扬出去。”
张居翰听了郭崇韬他们的话,已经明白这事不宜外传了。
“大家,真的要四处宣扬?”
“嗯,张公公,也不必故意为之,就算是咱们宫里头的知情人,在什么酒席之上之类的场合,不小心说出去,也就是了。如果知道是谁散布的,还可以把他抓起来。”
张居翰当然明白,这个“抓”,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但是郭崇韬等人还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李知柔犹豫着问道:“圣人,臣听陛下之意,好像是在做一个局?只是臣实在愚钝,还想请圣人拨云雾而见青天,不知可否?”
李存勖看看殿内众人,除了卢汝弼还不算重臣,其他的都是国之栋梁,没什么不能说的。
“众卿,现在梁贼已经殄灭,新唐之国势,不可阻挡。可是如李昪之流,还想着另立朝廷?好吧,朕就让他们跳出来,然后择其桀骜者灭之。所以,先让他们自以为已经掌握了朕的机密,让他们以为决战时握有胜券,这样,朕才会后发制人,一举敲掉一个藩镇,慑服众藩。”
李知柔这才明白这是皇上的诱敌之计,但也还是担心“弄假成真”。
“只是圣人,何不令王尚书先来禀告财政实情,也好知己知彼?”
李存勖点点头。
“真实的财政情况,朕当然要亲自了解。不过,现在还是说一下卢汝弼吧。卢汝弼,你此番联络伪唐,功劳不小。朕有意授你实缺,只是你老师去世,虽然不必丁忧,但是你也该去尽个孝心嘛。朕不限你时日,待你处理好表圣公后事,就可回来,为国效命。”
让卢汝弼离开之后,又让安重诲去传黄四娘前来见张居翰。
郭崇韬明白皇上这是要让废后离开魏州了。但是他不准备劝说,他已经猜测到,皇上毕竟看重与李九娘的夫妻之情,所以既不想处死废后,也可能不是真要把废后流放到契丹。
一句话,听天由命。
如果黄四娘忠实执行了圣旨,将废后流放到契丹,那也算是天意了。
既然皇上是这个态度,那么自己当然不必再说废后的事情。
转而与皇上商量起打谁的事情来。
“圣人,臣觉得下一个战略目标,可从主动、被动两个方面来看,毕竟圣人教导臣等,一直强调的都是‘致人而不致于人’,所以,先打谁,可说主要是靠圣人来决定。至于哪个藩镇要想挑事,圣人也可根据圣意来决定,应战或者不理他。”
到底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对自己的脾气最是了解。而这个掌握战争主动权的问题,自己的确是有些忽略了。
“那么郭安时,你觉得先打谁比较好?”
郭崇韬有些郁闷。
刚刚才说了,都是按照圣意来做决定,皇上怎么马上就把球传到我脚下了?但是看起来,这个问题自己还真得回答。
不能抗旨。
“圣人,微臣以为,蜀国地僻路险,群山所隔,大军进讨,粮秣是个大问题,行军延缓也是个大问题。那褒斜道艰险无比,正如李太白所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蜀地的确有着天险可恃,难以攻打。况且中间隔着李茂贞的地盘,官军也无法绕过。”
李存勖点点头。
“安时之意,是先剿灭伪唐?”
“圣人明见,臣正有此意。此番宋州已经归顺,我皇若是先取滁州、濠州、寿州各处,自可逐一平定伪唐。”
张居翰插嘴说:“大家,奴婢也得到消息,说寿州守将刘仁瞻如今卧床不起,已经一个多月了。”
寿州主将重病在身?
飞石直的这个重要情报,让攻打伪唐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郭崇韬连忙说:“圣人,张公公这个情况,臣原本不知。但是原先伪梁攻打江淮时,就是这个刘仁瞻,屡屡挫败梁军,袁象先无奈,只好驻兵宋州。现在刘仁瞻病重,或许真是讨伐伪唐的良机。”
李存勖看看李知柔。
李知柔的观点是不一样的。
但是军国大事,他并不想多说话,何况自己的意见与郭崇韬相左,他就更不愿发表意见了。
现在皇上都把目光投过来了,意思很明显:怎么着?知柔你是个木桩子吗?
只好说话。
“圣人,臣倒是觉得,伐蜀比较合适。”
一句话扭转了殿内的形势。
伐蜀的不利,郭崇韬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而讨伐伪唐,现在又多了一条伪唐主将患病的利好。
但李知柔不管这些,只管自己的想法。
要不然,臣还是当个木桩子算了。
李存勖微笑着:“好啊,朕倒是要听听,知柔又有什么高见。”
李知柔谦虚地说道:“圣人面前,臣岂有什么高见?不过蜀中王建患病已久,恐怕即将寿终。而他的继承人,亲儿子和义子,互相之见,攻讦不休,内宫里的宦官,也实力强大。所以蜀地的朝政混乱,宦官当道,各地之间形同水火,虽有蜀道之险,臣料蜀国君臣不能守也。昔孟子尝言,天时地利,都不如人和。以此观之,伪唐虽无天险,但一个边将刘仁瞻,已经令梁军铩羽而归。现在李昪篡位上台,身边的文武群臣也是众志一心,如果朝廷用武力收取伪唐,恐怕要多费很多人力物力财力啊。”
李存勖笑了笑:“不如这样,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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