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峻立志欲往福泽山习武,途径平阳冈,见此地风景甚好,遂停马驻足,不想此处强人剪径,李峻亦被掠去,待李峻醒来,余姚诉说冤情,正欲再问,突然房门打开。
李峻循声看去,一高一矮,一瘦一壮,两人进来,正是白日间拦路剪径两人,只是此时手中不曾携带兵器。
“这就是小女的两位哥哥,余大、余二。”
余大问道:“妹妹为何此间哭啼,兄长门外老远就听着,定是受此人辱骂。纵使这人身份高贵,一人做事一人当,妹妹何必苦苦相求?”
李峻闻之诧异,自己何曾侮辱余姚,定是二人闻余姚哭泣,误以为之。
“公子是大善人,不曾辱骂,哥哥不要错怪。”
“为何此间哭啼?”
“公子所问为何做强人之事,妹妹遂将那知县强买土地之事言之,因言道伤心事,故此间哭泣,哥哥赶快向公子赔罪。”
余大闻之,赶忙道:“白日之事,皆是我兄弟二人所为,与小妹无关,公子要杀要剐随意,只是不要连累小妹。”
李峻闻之,暗忖:这余氏兄弟长相怪异,倒是有情有义之人。
“白日拦路抢劫者是尔等,此间言要杀要剐者亦是尔等,本公子何曾说过一句?”
“本公子既为秦王门客,秦王宅心仁厚,本公子定当为尔等申冤,无须再言抢劫、打杀之事。”
“如此一来,着实为小人之过,公子勿以为怪。”
言毕,拉着余二跪下。
“不必相跪,赶快起身,坐着说话即可。”
两人闻之起身,余姚正要开口。
李峻道:“本公子腹中饥饿,可有饭食否?”
余姚闻之赶忙道:“有,皆是些粗茶淡饭,不知是否合公子胃口。”
李峻闻之,半日未曾进食,哪管什么粗茶淡饭。
“不管何物,填饱肚子即可。”
言毕,余姚转身出去。
一炷香的工夫,余姚备好了饭食,李峻看去,果是粗茶淡饭。一碗稀粥、一碟茴香豆、一碟青菜。
李峻腹中饥饿,也不管什么粗茶淡饭,遂吃了起来。
刚吃两口,李峻问道:“有酒乎?”
余二闻之赶忙道:“没有。”
余姚瞥了余二一眼。
“有些糟酒,不知公子可饮?”
“有且拿来。”
余姚转身而去,拿了小半坛酒来,又拿了个空碗。
李峻拿过酒坛,倒了一碗,只饮一口便吐了出来。
“这是酒?”
“俺就说没有,小妹你非要拿,公子哥儿肯定喝不惯。”
“此酒比不上公子常饮的,只是除了此酒,小女家中也没有别的了。”
李峻闻之作罢。
未几,李峻饭毕。
“有茶水否?”
“只有白水汤。”
“且端来吧。”
余姚闻之,转身而去。
李峻喝了口汤,漱了漱口。
余二见状,笑道:“到底是富贵人家,真讲究。”
余姚闻之,踢了余二一脚。
“你怎如此话多?”
余二遂不言语,李峻见状一笑。
“余姑娘生得如此标致,你这俩哥哥咋……”
余姚闻之脸红。
“小女自幼父母早亡,两哥哥皆是远房叔伯家的,并非一母所生。”
李峻闻之暗忖:怪不得这三人相貌,无一点相同,原来如此。
“本公子问你,此地有几个强人。”
“此处西北五里处,有一伙强人,为首的唤作‘小霸王’毛义,手下有数十个小喽啰,同知县范秀同流合污。那毛义常把抢来的金银玩物背地里送给范秀,那范秀便成了毛义的护身符,本地百姓多次击鼓喊冤,那范秀每次都是充耳不闻,将百姓尽数逐出。”
“此地离秦王府不远,为何不见有人上告?”
“不是没有,先前也要胆子大的,要去秦王府上告,还未出城就被打个半死。那范秀知道此事,每日让毛义带小喽啰四处闲逛,但凡有可疑之人,又是打个半死。”
李峻闻之,怒道:“这天底下竟有如此目无王法之人?”
余姚闻之,赶忙噤声。
“公子小心言语,小心隔墙有耳。”
“本公子乃秦王王府上门客,那小小知县岂敢?”
“倘若公子带些兵马尚可,然目前只是孤身一人。若被有心之人听到,被知县抓去,不管你是天子也好,独自一人也得脱层皮,若是被知县派人打死,更是无人知晓。”
李峻闻之,更是怒火中烧,他日定要铲除此等贼人。
“既如此,姑娘日后可有打算?”
余姚闻之摇了摇头。
“本公子书信一封,余姑娘可愿去王府讨个差事?”
余姚闻之,思忖良久。
“多谢公子好意,小女自祖上居住于此,不忍背井离乡。”
余姚又道:“我等皆是粗人,王府规矩多,若做错事,反倒公子脸上无颜,连累公子。”
李峻闻之,若有所思。
良久,李峻开口道:“本公子有些银两,尔等可做些生意,亦好过做强人。”
言毕,从包袱中取出十两银子。
余二见之,伸手去拿,余姚见状赶忙伸手去打。
“白日劫了公子一遭,此间又拿出十两银子,小女万不敢受。”
“但收无妨,本公子因事外出,数月才回。此银两权当借的,待本公子数月回来,再将银两还回如何?”
余姚闻之,赶忙跪下,余大、余二见状亦相继跪下,李峻赶忙扶起。
“这是为何?此银两是借不是送,待本公子回来,是要计息算利钱的。”李峻笑道。
“纵使是相借,也感谢公子大恩,小女唯有……”
“本公子可不要以身相许。”
“小女唯有做牛做马方可报公子大恩。”
李峻闻之会错其意,却见余姚此时脸颊绯红。李峻见状暗忖:不该如此多言。
赶忙道:“本公子明早还要出行赶路,姑娘先下去吧。”
众人闻之欲退。
“明早弄些肉食,还有那马匹喂些上等草料,都算在利钱里面。”
众人闻之退下。
李峻正要睡下,却见房门推开,余姚见李峻躺在床上,赶忙回头。
“本公子不曾脱衣,姑娘有何事?”
余姚仍背对李峻。
“明日公子出行,巳正时可出,那时人迹尚少,以防遇到强人。”
“多谢余姑娘相告。”
言毕,不见余姚回话,只是慌忙走出,关闭房门。
李峻不禁一笑,遂躺下入睡。
次日一早,李峻仍在入睡,忽闻敲门声。
“公子可曾早起?”余姚问道。
李峻闻之,赶忙起身,因不在王府,故昨夜和衣而睡。
“余姑娘进来吧。”
只见余姚打开房门,端了盆热水过来。
“公子先洗漱吧,早饭还要等会儿。”
李峻看去,余姚还是昨日打扮,只是莫名有股茉莉之香。
“余姑娘身上似有茉莉之香。”李峻问道。
“公子说的是这个么?”
言毕,从身上拿出一个香袋。
“今早去集市,见路边茉莉开得正盛,遂摘下一些,做了香袋。”
李峻接过香袋,见上面绣有梅花图案,做工甚是精美。
“余姑娘还有如此手艺。”
“公子见笑了,民间女子皆会缝缝补补的,小小香袋又有何奇。”
“不知姑娘可否相赠?”
“公子若不嫌弃,且拿去吧,赶早做了两个,公子挑一个吧。”
言毕,又拿出一个香袋。
李峻接过,见两个香袋皆一样大小,一个绣有梅花,一个绣有兰花。李峻拿了绣有梅花的,系在腰上,将绣有兰花的还给余姚。
“多谢姑娘相赠。”
“公子客气了,十两银子可以买上千个呢,小小香袋何必言谢。”
“此香袋出自姑娘之手,岂止十两,五十两都买不到。”
余姚闻之一笑。
“到底是读过书的,知道如何言语讨人喜欢。”
“非也,本公子见过不少香袋,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
“公子莫要取笑,先洗漱吧,待会水凉了,锅里还蒸着饭菜,小女先行告退。”
言毕,径直出门。
李峻洗漱完毕,只见余姚打开房门,将饭菜端了进来。李峻看去一碟酱牛肉、一碟排骨、一条清蒸鱼、一碗炖鸡,还有一壶酒。
李峻方要动筷,却不见余大、余二。
“姑娘的两位哥哥呢?”
“昨晚合计小女兄妹三人打算做些小买卖,两位哥哥早起置办货物去了,不曾回来。公子先吃吧,不用等。”
“余姑娘坐下一起吃吧。”
“公子先吃,不用管小女。”
“一大早买菜做饭,定是饿了,些许饭菜,本公子一人可吃不完。”
余姚还要推辞,李峻一把拉过,扶其坐下,余姚霎时脸颊绯红。李峻见状,赶忙放手。
“小女给公子倒酒吧。”
李峻赶忙拦住。
“待会要骑马远行,不宜饮酒。”
“公子无妨,此酒不烈,少饮无妨。”
李峻执拗不过,遂饮了一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
“余姑娘不仅手巧,厨艺也是一绝。”
“百姓之家自比不上酒楼的厨艺,若合公子胃口,不妨多吃些。”
“多谢余姑娘。”
昨夜饭食甚是不合胃口,李峻腹中早已饥饿,遂不管余姚,大快朵颐起来。
良久,李峻饭毕,打了个饱嗝,余姚见状一笑。
“若公子不嫌弃,下次回来,小女再给公子做饭。”
“如此甚好,只是可惜不能每日都尝到余姑娘的厨艺。”
“公子定是山珍海味吃惯了,才觉得不错,若天天吃定然会腻。”
余姚又道:“公子先歇息,待小女将碗筷收拾一下。”
言毕,李峻径直走出房门,余姚见李峻出门,遂收拾碗筷。
李峻出了房门,伸展手臂。只见野禽声幽,野犬步徐。远岸流山水,平畦种麦葵。竹径殷勤风扫叶,春庭络绎燕衔花。门前杂树森密,宅外野花艳香。真是家山接翠穷双目,野水流清静一心。
余姚收拾完毕,见李峻院中发呆。
“公子可有心事?”
“姑娘如何得知?”
“见公子久立,不时叹息,定有心事。”
李峻闻之笑道:“此间乡野,饶有兴致,故而感叹。”
“公子定是久居府中,不曾来此乡野,故觉好看,小女在此居住十多年,早就看腻了。”
李峻闻之大笑。
“此时什么时辰了?”
“近巳时了。”
“此时该上路了。”
“公子此间等候,小女前去牵马。”
未几,余姚将马牵至门外,李峻拿上包袱,翻身上马。
“姑娘且回吧,不必相送。”
余姚手指了指前面的道路。
“公子沿着此路走,便可出平阳冈。”
“多谢余姑娘,后会有期!”
言毕,策马而去,余姚见李峻远去,遂转身回屋。
少时,李峻骑马出了平阳冈,并未见路口有小喽啰,余姑娘此言非虚,此时果然人迹罕至,不知此时一别,何日归来。归来时,定要将那狗官、贼人一网打尽。
思毕,遂策马向北驶去。
李峻骑马驶了一个时辰,见一山立于眼前,甚是宏伟。
只见此山峦头高耸,地脉长迢。峦头高耸接天端,地脉长迢通海岳。柳间栖鹭,桃内啭莺。柳间栖鹭,如玉无瑕;桃内啭莺,似金有色。修竹枝秀,红梅叶舒。修竹枝秀遮花色,红梅叶舒显树高。正如笔纳三分梅傲骨,文承一脉竹虚心。
此处风景正好,又见山脚下有一酒肆,上写着“福泽山”三字,李峻见状暗忖:此地想必就是福泽山了,若此时上山,必然过了饭时,不如先在此间吃些饭食再上山吧。
思毕,遂骑马行至酒肆,将马拴在酒肆门外柱上,只身走进酒肆。
“客官吃些什么?”酒肆小二见到李峻前来,赶忙问道。
“半斤牛肉,一碟小菜,再上壶好酒。”
“好嘞。”小二爽快道。
言毕,小二将肩上抹布拿下,擦了擦桌子,李峻随即坐下。
“门外有匹马,需喂些上等草料。”
小二闻之,赶忙叫伙计去喂马。
未几,小二将酒食端来,依次放到桌上。
“客官,酒食已备好,门外的马也喂了,还有何吩咐。”
李峻闻之,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顿感甘甜,似有花香。
“店家的酒不错,唤作何名?”
“客官真是好品味,此店虽小,这酒却是老板娘亲自酿的,唤作‘杏花春’。不少江湖豪客皆是慕名而来。”
“‘杏花春’,果然是好酒好名字。”
“那可是,老板娘早年也上过几天私塾,不然也取不出这好名字。”
“后来为何开这酒肆?”李峻问道。
“这小人就不知了。”
“此山可是福泽山,山上可有位习枪的罗教头?”
“正如客官所言,此地方圆数百里只有这一座山头。山上确实住着位罗教头。”
“这罗教头武艺如何?”李峻问道。
“这罗教头可了不得,早年为禁军教头之首,只是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权贵,隐居在此,建了几间竹屋,唤作‘朝阳居’。”
李峻闻之,来了兴趣。
“这罗家头如何了得?”
店小二环视一周,见没几个客人,账房亦不在,遂坐下道:“这罗教头可了不得,不然怎为禁军教头?又怎可为教头之首?这罗教头武艺高强,相传为罗家后人,一套枪法使得是神出鬼没、天翻地覆,就连狮子、老虎看到了,都得绕着走。”
李峻闻之甚疑,这店小二定是吹牛。
“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客官别不信啊,先前有十几个小蟊贼,想占山为王,把罗教头赶出去,罗教头手持一根竹竿,那十几个蟊贼愣是没靠近罗教头半步。后来罗教头也没报官,只是把这十几个蟊贼赶走了。”
“这还有些可信。”
“听江湖上传闻,罗教头当年一人一马,万军丛中,可取敌人首级,反正我是不相信。”
李峻闻之笑道:“狮子、老虎绕着走你都信,这万军丛中取敌人首级你又不信了?”
“我又没见过千军万马,自然不信。”
“你见过狮子、老虎?”
“要见过还能坐着陪客官聊天啊。”
“那你怎么就知道狮子、老虎绕着走?”李峻追问道。
小二自知无法圆谎,脸红到耳根。
“你这客官好没道理,小人见客官面善才多言几句,客官再如此,小人可就闭嘴了。”
李峻闻之笑道:“好好好,不再追问,我且问你,这罗教头脾气如何?”
“这习武之人,脾气有几个好的?这罗教头虽四十有余,却声势如雷。”
不待李峻相问,小二又道:“有一次罗教头外出打猎,身后几匹狼跟着,那罗教头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猛然回头,一声巨吼,吓退群狼,客官你说这罗教头脾气好么?”
李峻闻之暗忖:这小二又在瞎扯,又不好指出,只好忍住笑意。
“这罗教头武艺高强,就没个徒弟啥的?还要自己打猎?”
“就这脾气,谁敢拜他为师,哪天罗教头一生气,这小命不就没了。再说这家养的哪有野生的美味。”
李峻还要再问,只见店小二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李峻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两银子,放于桌上,小二赶忙拿起藏于怀中。
李峻见状一笑。
正是:
民女诉苦平阳县,世子闻之记心间。
行至福泽闻趣事,店家小二把钱赚。
欲知那店小二说出甚么话来,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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