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晚这样久别重逢的长谈中,这如此难得的独处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外面的打更梆子响了又响,林阔意识到已到了同程弈寒寻他们约定的亥时了。
看着林阔注意到了外面传来的打更声音,云江月意识到林阔该离开了。
“公子,我想你和寒寻约定的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听到云江月的提醒,林阔看着她,慢慢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门外,说道。
“是啊,我确实该走了。”
“那我送你出去吧。”
“好。”
林阔点点头看着她,神情夹杂着淡淡的忧伤,他轻轻抱着云江月近来有些单薄消瘦的身体,轻轻闻着她发间的香气,久久不想放开。
“阿月,我一点也不想再和你分开,我真的很想每天都看到你,只是这次分别,不知下一次见面要什么时候了。”
云江月看着林阔,理智平静的说道。
“公子,我想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等到我们都做完自己该做的事,等到这外面世界风平浪静的那天。更何况你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等我查明当年平月关的真相,我就会去找你。不如我们就先以半月为期吧,半个月后,我们在这黎州城的会仙楼相见如何?”
“阿月,那我们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云江月轻轻打开了房门,又选了一条甚少有人走动的小路,将林阔送出了庭院,便又小心返回了自己的居所,换上了一身黑衣,准备今晚前往春秋苑,去探探那定安侯崔平了。
林阔慢慢走出了庭院,回头依依不舍看着云江月离开的身影,直到她一身红衣消失在了夜色中。他知他们还会相见,只是对这无法避免的分别一时感到有些失落罢了。他努力平复这份心情,便朝着和程弈寒寻约定的地点方向走了过去。
看到林阔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等在约定地点的程弈寒寻和任三豹石虎他们即刻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程弈急忙走上前问道。
“亭松,你这是去哪了?这竞拍结束后,我们几个又看了会歌舞杂耍才散去。你这差不多离开了快两个时辰,难不成是逛这园子了?”
“对啊,我就是去逛逛这园子了。”
“骗鬼呢,这夜晚乌漆嘛黑的,你又初来黎州,人生地不熟的,逛什么园子。怕不是…看上了哪个仙子姑娘,去与人家幽会去了吧…”
听到程弈一如既往的打趣起了自己,又看到寒寻他们几个偷笑着,林阔只白了一眼程弈,故作冷漠说道。
“懒得搭理你。快走吧,程大公子,早些回客栈还要商量下明早出发的事吧,莫不是你想在这里吹一夜的冷风吗?”
看着林阔寒寻他们几个转身离开了,走在最后面的程弈,急忙追了上去。
“亭松,怎么说走就走啊,你倒是等等我啊…”
只见程弈像拿狗皮膏药一般,在林阔身边边走边继续小声打趣着。
“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没有得到人家仙子的芳心,是不是吃了闭门羹,才把这气撒我身上的…不应该啊,就像你这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皮囊,那寻常姑娘家见了,也基本都会多看你几眼的…”
“聒噪!寒寻,让他闭嘴!”
“是,公子。”
得了林阔的命令,只见寒寻一手拿着剑,一手紧紧捂住了程弈的嘴,不让他继续开口说话。
在这片黎州灯火通明的夜色中,程弈一边走一边挣扎着,偶尔路上过去几个打着花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小娘子,看到程弈这副神情,都在一旁努力捂嘴偷笑着。此刻也仿佛又重现了少年时,他们几个在京都林府经常于一处打闹时的景象。
云江月趁着天黑偷偷来到了春秋苑,却发现里外都有护卫值守,只是从表面看起来,这里确实比那雷旗军营和定安侯府的守卫要相对松懈轻松了一些,看着他们两队人马正在院中对立而站,想来应该也是到了换班的时辰了。
云江月趁这些守卫换班松懈之时,直接轻轻跃到了春秋苑一处灯火通明的房间屋顶上,慢慢拿开了一块砖瓦,往里面瞧去。
只见定安侯崔平和一名穿着黑衣斗篷的男人坐在正堂正安静用茶。这位身着黑衣斗篷的男子,黑色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隐约从他的胡须判断出大概是个中年男人。
黑衣人一言不发,慢慢端起杯子,细细品着茶。云江月清楚看到他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价值连城的翠玉扳指,而且虎口处还有块红色伤疤!
定安侯看了旁边安静喝茶的黑衣人一眼,笑着说道。
“使者突然选择这个时候前来,想来是京都的贵人有重要的话要带给我了…”
“哎,我本也不想在这一年一次的露华节上扰了侯爷看歌舞美人的兴致,只是我家主上确实有事要交代侯爷,我才冒昧叨扰的。”
“诶,使者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不过只是几个会唱歌跳舞的女人罢了,主上的事这些年对于崔某来说,才是一等一的重要。”
“哈哈…主上果然没看错人,侯爷向来也是能分清大局的,那在下就有话直说了,我今晚已邀请了九幽山庄的上官庄主前来,想来再过一会他便要到了…”
听到黑衣人提到上官炎冥,定安侯着实大惊,他看着黑衣人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试探问道。
“你是说,那上官炎冥今晚也要来?”
“怎么?你一个陛下亲封的定安侯竟会怕他一个江湖人吗?”
“使者有所不知,我倒也不是怕他。我虽在这黎州,但向来也听说了一些江湖上的事。如今上官炎冥的九幽山庄和那南乔公主的风满楼算是南周江湖中最强大的两股势力了。哎,只是有一点我有些想不通,像他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狠辣无情的魔头,主上当初怎么会选择和他合作呢?”
黑衣人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平静说道。
“那是因为主上想要的东西只有他上官炎冥的九幽山庄可以最短时间内做到…那风满楼若真论起实力,与这九幽山庄还是有差距的。”
小心趴在屋顶偷听打探的云江月,突然听到了定安侯和黑衣人亲口谈到了上官炎冥今晚也要前来,云江月一时心中充满了疑问,心想上官炎冥素来厌恶庙堂,他一个江湖中人又怎么会突然和这定安侯他们搅和在一起呢?
正当云江月疑惑不解之际,只见黑衣人继续开口说道。
“主上这次让我前来,是希望你在明年开春之前,可以尽快从上官炎冥手中接手这五万大军…”
“主上是想让我来接手?”
“正是。虽之前已经由南铮卫的首领李业出面与他上官炎冥定下了盟约,承诺在两年之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前段时间也来黎州验收了几次,他九幽山庄帮忙训练的兵士,若真论起这战斗实力,想来是不输于你手中的雷旗军的。如今主上筹谋多年,眼看大业将成,但顾虑他上官炎冥毕竟是个江湖中人,又行事素来诡谲多变,像这样一个如山林猛兽般的只讲利益不讲规矩的人,主上也是不够放心驾驭的。只要这五万大军在他手上,主上总是不够放心的…”
“好,主上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我也听说他上官炎冥曾狮子大开口,要这黎州一年五成的漕运盐运收入,这可是一笔巨大的钱财啊,想来快能抵上当年西南军那一半的军饷了,主上当真要给他这笔钱吗?”
黑衣人看了定安侯一眼,随即冷笑一声,起身意味深长的说道。
“哈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光有命拿算什么本事,得有命花才行啊…放心,钱财的事我已经按照住上的意思安排好了,只要能从上官炎冥手中拿到那块可以号令五万私军的令牌,这黎州便会永远留下他上官炎冥了…”
定安侯听到黑衣人话语间关于对上官炎冥狡兔死走狗烹的算计,笑了起来,说道。
“果然还是主上技高一筹!”
云江月听到这里,才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上官炎冥用黎州一年五成的收入作为价格,帮他们口中的那位主上,私下训练了一支数量庞大的私军,而且他们还打算在事成之后永远的了结上官炎冥!
看来兄长黎州此行除了处处被风满楼掣肘,这身边四周亦是充满了危险。云江月想到这里,不禁担忧起了她这位兄长。
担忧之余,她也是突然有些生气上官炎冥怎么会与这群豺狼做下此等凶险的交易,这豢养私军的生意,在南周江湖上素来被江湖中人一向视为禁忌的生意,她也知这几年风满楼抢夺了九幽山庄的不少生意,导致山庄收入有所下降。
但即使不接这种豢养私军的生意,九幽山庄维持日常运营还是没有问题的,她确实有些想不通,像兄长这种一向并不怎么看重钱财之人,又怎会主动选择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
正当她思虑不解之时,看到上官炎冥朝着大殿走了进来。
云江月自上次给上官炎冥留下了一封信,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九幽山庄,想想也已过了数月有余。此刻她躲在屋顶,从那透光的缝隙之中,再次看到上官炎冥这张英俊熟悉的脸时,竟突然觉得,像是已经隔了一年半载之久了。
他来黎州后给自己发了好几次想要相见的信号,但自己却忙着露华节打探的事,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主动去联系他,大概这次,自己真的惹兄长伤心了吧。
他虽然还是如往常那般的冷傲孤绝,但看着却好像有一丝憔悴,云江月不禁在心里对这位一起长大的兄长感到一阵关切心疼。
看到上官炎冥拿剑走了进来,定安侯和黑衣人起身相迎,定安侯笑着说道。
“不愧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上官庄主,今日得见,崔某三生有幸。请坐…”
上官炎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又将那把陆离剑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
“侯爷客气了。我不过是靠着侯爷和各位尊主,在这江湖上混口饭吃,养活手下的兄弟罢了。”
“想来这把剑便是传说中的陆离剑了吧,一看便是世间珍品呢,果然是这宝剑配英雄啊。”
“呵呵…侯爷过誉了,这把陆离剑是我几年前从东海一处隐世高人那里寻得,一向最是擅长取人性命于须臾之间了…”
听到上官炎冥言语间对自己的警告之意,一旁黑衣人轻轻笑了笑,定安侯心领神会之际大声笑了出来。
“上官庄主不愧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这份胸襟也实在是江湖高手的气量,在下佩服佩服。”
上官炎冥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喝了一口,平静说道。
“二位今夜来见在下,难道就是想在这春秋阁品茶论剑的吗?”
黑衣人笑着看着上官炎冥说道。
“上官庄主说笑了,今晚相邀前来,自是有要事相谈。”
“我想…是那五万私军的事吗?”
定安侯看了黑衣人一眼,递了个眼色,没有说话。
“我之前与你们达成了约定,两年之内帮你们尊主训练一支数量五万的私军,如今不过才一年时间,而且我想,这私军训练成效还需要提升,毕竟距离约定的交易时间,还很宽裕。”
黑衣人听出了上官炎冥言语间并不想那么早进行交易的意思,急忙笑着说道。
“其实从我上次代尊主检查来看,上官庄主训练的这支私军已经达到了尊主的满意标准了,我们也是不想过多耽误上官庄主的时间,所以不如提前交易如何?”
“这做生意的自然有做生意的规矩。只是当时我们交易的条件是我要黎州一年五成的漕运盐运的收入,如今才一半的时间,你们便要进行交易,也不是不可以,那之前答应我九幽山庄的条件报酬,可是要继续如约支付啊?”
定安侯瞬间听明白了,原来上官炎冥这是要他们保证之前答应支付给他的那笔巨额酬金不变才愿意交易,可是他又深知,京都那位主上这个时候让黑衣人来找自己尽快接管这支军队的意思,一方面原因是不想付给上官炎冥那么多的钱财了。
定安侯看了黑衣人一眼,笑着说道。
“上官庄主,我们想,既然此次交易只花费了您一半的时间,那这酬金可否降为三成呢?”
“三成?哈哈…怎么?侯爷平时都是这样做生意的吗?既然你们现在想提前交易,便是认为我手中的这五万私军达到了交易标准,为何要出尔反尔不履行诺言如约支付五成收入呢?我上官炎冥是做惯杀人生意的,难道你会因为这个接任务的杀手,他杀人时究竟是花费了一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来完成任务,而选择支付给他全额或者半额的酬金吗?这岂不是坏了江湖生意的规矩?”
看到上官炎冥突然有些生气的冷漠质问,黑衣人知道同他上官炎冥谈条件是行不通的,于是他看着定安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就此问题讨论争辩了。随后,黑衣人急忙调和笑着说道。
“诶,上官庄主不必生气,我想侯爷他只是同你说笑呢。”
“是吗?那二位还要继续提前促成这笔交易吗?”
黑衣人看着上官炎冥一副态度坚决绝不让步的样子,又仔细盘算想了想,决定先按下此事不提,先试图缓下上官炎冥的不满情绪,再从长计议另做打算吧。
毕竟在他看来,眼下上官炎冥是不会交出那枚号令五万大军的令牌的,若是闹掰了怕是对主上大业更不利。不过,此刻他心想,终有一天,他要毁了上官炎冥这块冰冷顽石,让这黎州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上官庄主,此事不急,日后我们从长再议。今日邀请上官庄主前来,也是在下想牵线搭桥,介绍您与定安侯认识认识。”
“对,对,本侯已在偏殿设下了酒宴,不如上官庄主赏脸尝尝这黎州的美酒,今晚我们一醉方休…当然这庭院之中,还有十几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若是上官庄主有瞧得上的,今晚便让她去伺候枕席…”
听到定安侯这番美酒美人的热情邀请,上官炎冥只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正当他准备拒绝离去之时,突然以他深厚内力,听到头上屋顶瓦片的一丝轻微响动,他瞬间感觉到了屋顶有人在偷听。
只见他直接一掌打向了屋顶,随着片片瓦片坠落,屋顶出现了一个半丈桌椅般大小的黑洞。
而坐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觉察到异常的定安侯和黑衣人直接被上官炎冥的举动愣住了,他们急忙抬头往屋顶看去,上官炎冥看着他们,说道。
“屋顶有人偷听!”
随之上官炎冥直接跃上了屋顶,却看到躲在房顶黑布掩面的云江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击落了蒙脸的黑布,随风飘散了去。
上官炎冥突然看到云江月那张熟悉美丽让自己日夜悬心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此刻四目相对,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云江月安静看着他,还没等上官炎冥那声“阿月”轻轻喊出口,只见云江月直接跃身快速飞出了春秋苑的砖墙之外。
上官炎冥就这样站在屋顶上,吹着这深秋夜晚的风,看着让他朝思暮想的云江月,一身黑衣从自己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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