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后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江月即刻回过神来,主动结束了这场窃窃私语。林阔依依不舍将目光从她脸上慢慢挪开,看到来人正是程弈他们。诚贞世子主动笑着说道。
“原来阿月姑娘在这里,可是让我们几个好找,若是再找不到你,怕是亭松那边不好交代了。”
“哦,有劳几位公子费心了。不过是刚才望海楼清查时,发现公子的披风落在了房间,这才寻我回去帮忙拿的,不承想竟错过了,实在耽误各位了…”
程弈看到林阔身上果然穿了一件披风,只在一旁偷偷白了林阔一眼,撇了撇嘴,又似有几分坏笑。
诚贞世子慢慢走上前来,看着林阔说道。
“亭松,时候不早了,刚才我问了下,这船大概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要出发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好,务必一路小心!诚贞,这是文先生下山前给我的名单,若有需要,上面这几人可用。”
林阔从衣袖间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诚贞世子,世子接了过去,仔细看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一定是林阔从文先生那里帮自己寻了些在京都可以帮衬的人手。
“好,我记住了。”
林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走到程弈身边,低声问道。
“正则,那句话可当真是侯爷让你转达给宁王殿下的?”
程弈突然笑了,说道。
“看来你已然猜到了。”
“我就知道,是你自己想的…”
“作父亲的一直为儿子着想,我这当儿子的,也应该为父亲考虑考虑。”
“我就说,你程正则当是这天下最聪明的。”
“你少来,在你面前,我有时只觉得自己痴傻的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哼,走了,有事及时来信告知我…”
程弈说完轻轻捶了林阔一拳,甚是潇洒的欲转身离去,林阔继续说道。
“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好,那再见时,你可要陪我喝酒,喝一晚上的那种!”
“好,不醉不归!”
程弈冲林阔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旁边云江月的身上,冲她行了行礼,有些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
“那亭松就劳阿嫂多加照拂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以一种颇为震惊的神情看向了程弈,云江月瞬间愣住了,林阔只急忙给程弈使了个眼色,诚贞世子半拖半拉着他往船上走去了。
寒寻在林阔身边捂着脸努力的憋笑,明明笑意已充斥着眉眼,却依然努力没敢笑出声。云江月惊疑之下转头看向旁边的林阔,竟不知不觉已然红了脸。
心中已然七上八下,表面却很安静也没有说话,她没有再去质问林阔程弈为何要叫她“阿嫂”…只感慨今天的事情皆是那么的让人出乎意料,她只感觉脑中一片混乱,竟有些开始隐隐的头痛。
可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看来昨晚就不该答应留下,只怪自己今天没看黄历,果然是不宜出门,不宜出门…
很快船慢慢开动了,船头破开水面,掀起层层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林阔同石虎寒暄了几句,便也准备离开了。
云江月利落翻身上马,海风吹起了她的青色披风,顺带着她腰间的那枚黄绿玉佩也跟着轻轻晃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林阔。
“时候不早了,公子不是还想找那笑佛君查那柳西阁的事情吗?那就先跟我一起出城吧。”
听到云江月的提醒,林阔想起了这件很重要的事,确实是需要在离开黎州之前去办了。他和寒寻拜别了石虎,跟随云江月一路策马往城外奔去了。
跑了两个时辰,远远看见山上有一座颇为宽敞大气的宅子,想来这里便是九幽山庄的据点了。
他们三人骑着马慢慢往前走着,寒寻小声同林阔说道。
“公子不觉得刚才石老大最后的那丝神情有些奇怪吗?”
“我这倒没注意。”
“那公子你接下来可要注意了,这马上就到九幽山庄了…”
听懂了寒寻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马上就要见到上官炎冥了,只笑了笑,看着走在前面的云江月,没有说话。
“公子放心,我自会和兄长解释的,我家兄长是个讲道理的,他断然不会随意与你起冲突。何况你们俩是我的客人…”
寒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听说上官炎冥竟是个讲道理的。
门口值守的护卫看到云江月带着两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急忙行礼。
“属下恭迎主令大人!”
护卫将他们三人的马牵了过去,云江月带着林阔走进了九幽山庄的大门,听到云江月回来的消息,正在一旁偏殿休息的乌鸢和鱼蚕喜出望外,急忙出来迎接。
“主令回来了!”
他们俩看到跟在云江月身后的林阔和寒寻,瞬间笑意消退了不少。寒寻很快认出了这就是上次和他在春晓客栈打起来的那个小丫头,突然来了兴趣,冲她热情打起了招呼。
“小丫头,原来是你…好巧啊,又在这里碰到你了。”
鱼蚕冷哼一声,只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乌鸢看着云江月,急忙问道。
“主令这次没受伤吧。我和鱼蚕今天一早才赶回来,听说您去了望海楼,我…和鱼蚕都很担心主令…”
“无妨,望海楼的事都已经解决了。去里面说话吧。对了,这两位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今天时辰已晚,鱼蚕你去安排人准备下饭菜,顺便帮两位公子去准备房间吧。”
“是,主令。”
一旁的乌鸢只悄悄看了林阔一眼,随即笑着和云江月一起走进了殿中,随即两名婢女小心翼翼进来给云江月林阔他们几个奉了茶。
“乌鸢,庄主呢?我有事想先去找他。”
“哦…对了,主令,这是庄主嘱托让我等您回来后,务必要亲自交给您的信…”
云江月看到乌鸢小心递过来了的两封信,只觉得有些奇怪,兄长怎么会突然给自己留两封信?她慢慢打开其中一封信来,看到上官炎冥在信上说,自己有急事要带着玄雀离开九幽山庄几天,山庄事务先交给云江月帮忙打理…
云江月无奈撇了撇嘴,心想,兄长知道我一向喜欢躲懒,不擅长打理这些,还给我出那么大的难题。
云江月又打开另一封信,瞪大了眼睛,原来里面竟是前些时日,兄长让人追查的那个黑衣人的线索!
原来他叫郭富,竟是中书令郭瀚同父异母的兄弟!难道当年在这背后策划平月关惨案的,竟是这位权倾朝野的中书令大人?
林阔看到云江月突然脸色有些不好,想到是不是信上发生了什么事?云江月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林阔,林阔接了过来…原来真的如文先生说的那般,那位戴着翠玉扳指虎口处有刀疤的神秘男人真的是他!
这一刻,林阔终于可以完全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了!原来当年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宁昌侯——现在的中书令大人——郭瀚!
看来,他想谋反作乱的狼子野心从十年前便已暗生!
“乌鸢,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看看饭菜准备好了吗?”
乌鸢看到云江月突然脸色不好,有些疲累的看着自己,明白她这是故意找个借口让自己离开,是有话想私下同林阔说,乌鸢轻轻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公子,那我也去帮帮那鱼蚕姑娘…”
随着寒寻离开,大殿的门被轻轻掩上了。彼时大殿之中只剩下云江月和林阔并排坐着,四下无声,只一封记载着当年真相,摊在桌案上的书信摆在那里…
“我叶家与他有何冤仇?平月关与他有何冤仇?他为何要这般做?如今那数万将士的白骨还躺在平月关被黄沙掩埋…公子,你素来洞察人心,你告诉我,他为何要害叶家军,为何要害我叶家满门?”
林阔转头看着落泪的云江月,只伸出手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
“都是因为权利之下豢养多年的野心作祟!阿月,只要人一旦走进权利这座城,那这世间的事,人和人之间,便不是做到无冤无仇就可相安无事的!”
“公子,阿月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当他知道,无法收服你的父亲为他所用时,那叶家军和平月关便成了他所谋之事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他必须要想方设法铲掉它…他利用风满楼这把快刀,让很大一批杀手赶往平月关乔装打扮,伪装成过往商贾百姓和准备偷袭平月关的西越军,提前埋伏在了平月关城中四处…他们利用你父亲不在平月关的时机,又勾结一直藏在关在的那支西越军,大肆屠戮城中将士百姓…否则,仅凭当时偷袭平月关的那一支西越军再如何强悍,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将平月关变成了一座死城…待你父亲回来,他们早已在城中散尽了叶家军通敌叛国的流言…有时流言若用好了,它便会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杀人武器!那长州刺史崔平事后竟又如此神速的带兵赶到平月关,无非是他早就知道了叶家军谋反,早就将兵士藏在了距离平月关不远的地方,随后他以叶家军谋反作乱平定叛军的名义,将你父亲和那些剩余的叶家军士尽数诛杀…”
云江月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生离死别的夜晚,看到了她的阿娘流着泪连夜送自己出城的情景…她无奈的笑着闭上了眼睛,两行泪哗然落下…
“他之所以不假思索的给他们全部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以毫不留情的将这数万将士埋葬边关…也许从一开始,这位宁昌侯想要的都只是平月关这个地方,而叶家军也早在他清理舍弃的意料之中了…因为他自始至终最想要的,都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
“难道,他十年前就开始做准备,是想等待一个时机谋反?”
“否则放眼这南周天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入我们这位权倾朝野无比显赫的中书令大人的眼呢?先帝在时,南周国富民强,贤臣在堂,名士遍野,岂是他一个宁昌侯说动便能动的?他让他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出面联合滕昊勾结江湖势力,暗地里做下这贪墨军饷的生意,从而西南军因粮草供给装备不足埋下了祸根,最后同西越军的大战中失败,待消息传入京都,陛下一时忧心过度,导致病情加重…先帝突然驾崩后,他们便从平月关调动这支距离废太子幽居之地最近的军队,一路护送废太子以最快的速度进京称帝…他当然知道废太子并非治国之才,不过是利用他于这十年间在朝堂安插培植自己的势力,再顺便掏空南周国的基底罢了…”
“可是公子,天下人皆知,当年那封废太子继位为帝的诏书不正是先帝临终前亲笔所写的吗?”
“亲笔所写?哈哈…那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先帝驾崩时,我父兄正从西南一路赶往京都,他们实在是太害怕我父亲活着回去了,所以才让他们在路上遭了意外…若他们手中的那封诏书真的是陛下亲笔所书,他们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哈哈…因为我父亲手里的紫原令才是先帝真正的亲笔所书!而先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这个废太子继位!他们无非是想用我父亲的坠崖身死一了百了,来换个他们的千秋万代江山稳固罢了!”
“原来是他们模仿先帝笔迹,早就提前制造了一个假的诏书!可这种事情又岂是…是大太监丁尧!他离陛下最近,一定是他模仿的陛下的笔迹!上次我在云州听前中书令方重大人提起,说当时先忠肃公要请旨离京奔赴平月关彻查叶家之事的折子被方重给放到了那寻常事物的一堆,所以陛下才没看到…他还说一直怀疑是丁尧趁陛下昏迷时,即刻从京都发出了一封诛杀叶家军的诏令…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是宁昌侯的人,他就被宁昌侯收买了!”
“可这些年在京都,我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我感觉这丁尧身上还有更大的秘密!我之前中的醉黄泉的瘴毒,晏无涯前辈告诉我这种毒早些年基本是由风满楼在控制,放眼京都,这些年虽说丁尧是接了陛下的旨意,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可我总觉得,他和风满楼像是有某种关系牵绊着…”
“公子也怀疑这丁尧是风满楼的人?可以他这南周国内侍官首领的位子,在风满楼里,怕也不会是个无名小卒那么简单…”
云江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大惊,看着林阔说道。
“难道他是四大阁主之一的秦苑?”
“秦苑?他是何人?”
“这些年江湖上皆知风满楼有四位阁主,蒹葭,绿芜,秦苑,汉宫。其他三位我都见过,汉宫亲眼死在我的面前,唯独这位阁主秦苑从没人见过他的踪迹,传闻他武功高强,这些年一直在闭关归隐,可仔细想想,由着那南乔公主的急傲性子,她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一个手下这般闲散?”
“可他这些年在京都,只知他权势滔天,从没听到有人说过他懂得武功。难道他竟也是前北荣国的遗民?否则又怎会与风满楼有此渊源?”
“改天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试他一试!若他真是风满楼的人,就这一桩桩恶行,那便更是该千刀万剐!”
听到了乌鸢敲门的声音,原来饭菜已经备好了。云江月将这记载线索的信件直接丢到了火炉里,即刻燃成了灰烬。
用完饭后,林阔和云江月一起去了地牢,去当面见见那位飞鹰帮有情有义的笑佛君。
林阔和云江月身着披风,一路慢慢穿过幽暗阴冷又散发着无尽恐怖的昏暗长廊,牢房前三丈远便有一人值守,拿剑的护卫看到他们主令大人带着一个陌生英俊的男子前来,只管客客气气的恭敬行礼。
“主令大人!”
“飞鹰帮的笑佛君现关在何处?”
“就在最前面那间牢房。主令大人,属下给您带路…”
不一会他们来到了关押笑佛君的牢房前,只见笑佛君的手脚被铁链拉扯着固定在牢房的中间,他脸色惨白,垂着头,像在很努力的呼吸着,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见,皮肉绽开,嘴角还挂着尚未凝固的血迹,看来像是不久前才刚挨过一顿打。
“刚受刑过?”
“回主令的话,大约一个时辰前。”
“是庄主的命令?”
“正是。庄主只说给他留口气让他活着能说话就行,至于其他,让我们按照山庄的规矩办。”
“已经喂过药了?”
“正是。每次受刑完必会给他灌一碗药,好吊着他胸口的气,不让他昏死过去。毕竟这汤药也提神醒脑,这鞭子打在身上,定是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也是个硬骨头,从昨晚拖回来后,到现在受刑了三场,竟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主令大人!”
云江月当然清楚九幽山庄对待犯人的手段,她不想他们听到林阔和笑佛君接下来的对话,便冲周围摆了摆手,示意站岗的护卫都下去了。
“笑佛君,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们说话,所以就不必装死了。再说九幽山庄的地牢里从来不会有装死的,要死都是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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