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声道:“唉,你们有所不知,夏将军和裴世安,还真是仇人。”
“真的吗?你知道什么内情?”
“夏将军是当年被抱错了,在乡下长大的,你们听说了吧?”
“哇靠,这件事我也听过,只当是别人无聊瞎传,竟然是真事吗?”
“当然是真事了。你们想想,你们如果是夏将军,自己在乡下受了那么多苦,那恨不恨那个换错的,占了他二十多年人生的人?”
“肯定恨啊!本来可以锦衣玉食的,却粗茶淡饭,换谁谁心里甘呐?”
“我听我大姑的小姨子的二妹的三姐夫的姨婆说,夏将军的身份,就是和裴世安换错的。裴世安顶着他的身份享受了二十多年,现在夏将军能对他好吗?”
“不会吧,那裴世家不也是个公子哥?你还记得他刚来军营时候吗?又是臭又脏,分明是个臭乞丐。”
“这不夏将军回来了,夏将军的爹娘就把裴世安赶出去了,还不许他姓夏!”
“这么说,夏将军把他扔到棱台大营,根本不是提拔他,而是为了磋磨他?”
“要不你看,犯事抓到了领三十军棍就是了,至于被踹得这么惨,最后还要打军棍?”
“也是啊,夏将军有点狠!”
“裴世安不会被打死吧?”
“他是不是有些傻?他明知道他和夏将军有仇,为什么不直接选军棍呢?行刑队的兄弟们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他的命!”
“大概是觉得他能做到吧?毕竟只要打中一下就可以免三十军棍,听着很划算。”
“那是他傻,谁不知道夏将军身手了得,咱们军营里谁打得过他?”
“人最怕不自量力,就算被打死也是蠢死的。”
……
这些议论当然影响不了场中的两个人。
只不过看着那个身影一次次被踹飞,所有人都由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而已。
裴世安自己也麻木了。
原本信心满满,人就在眼前站着,手无寸铁,温润如玉,像个不谙武功的翩翩世家公子,文弱书生,打到他,太容易了。多么大的诱惑?可是,在被踹了四十余脚后,他躺在地上怀疑人生。
他试过各种方法了。
出其不意,不管不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同归于尽,耍无赖,声东击西,虚扑……
绞尽脑汁的各种算计,连兵法都用上了。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像个跳梁小丑。
夏驰霄冷冷的声音如春雷,绽在耳边:“起来,继续!”
我继续你奶奶个腿!
被踹得全身都散了架般的裴世安心里咒骂,整个人却都透着一股生无可念,他眼珠子飞快地转着,衡量着,终于不情愿地道:“我,我愿意领三十军棍!”
朱有行,蔡七,钟大锤:“……”
被踹这么多脚,摔这么多次后,还是要领三十军棍,裴世安一向不做赔本生意,赌也是输少赢多,这次,他亏大发了!
夏驰霄淡淡地道:“我亲自行刑!”
众人:“……”
不是吧,夏将军这么狠?这是要直接夺走裴世安的命吗?
他们看着裴世安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谁能想到夏驰霄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夺他的命,这人命不好,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注意点,别再被别人换错了。
裴世安睁大眼睛:“夏驰霄,你要公报私仇?”
夏驰霄神色淡然:“我一个副统领,连亲自处置你的资格都没有?”
众人再不说话。
他当然有资格,正因为有资格他们才同情裴世安啊。
那长长的条凳,朱有行,蔡七,钟大锤没有先享受,倒是裴世安直接被按倒在上面。
夏驰霄拿过长棍,呼的一声风响,一棍狠狠的砸了下去。
“啊……”凄厉又尖长的惨叫声叫得校场中人都不由缩脖子。
没有等待,没有手软,第二棍又砸了下去。
不知谁低声说道:“出血了!”
棍打人不如鞭,受力面积大,一般人至少也得受十棍后,皮才会打破出血。
两棍就出血,这着实让人惊惧。
裴世安又惨叫。
夏驰霄的声音好整以暇的传过来:“叫的跟个娘们似的,你就不能闭嘴吗?”
众人都觉得夏驰霄挺狠,打了人还不让人叫吗?打的这么重,惨叫不也正常吗?
裴世安咬牙。
不叫就不叫!
一棍一棍,带着风声,每棍都能听到砸在皮肉上的闷响,行刑的长棍上染了血,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校场里开始还有人小声议论,到最后几乎无人出声。
裴世安大概不想被说像个娘们似的,果真闭紧了嘴,连闷声都没发出来。
三十棍打的极快。
裴世安整个臀背全身是血,他竟没晕。
夏驰霄把棍子一扔,抓住他背上的衣服,将他一提,就像拎小鸡一样。
左英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斟酌着道:“夏将军,这,杀人不过头点地,他都这样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夏驰霄看他一眼,道:“从今天起,他跟在我身边!”
左英:“……”
众人:“……”
裴世安惨了!
在军营中要把一个人给弄死,简直太容易,裴世安倒霉了,刚好有把柄被夏驰霄抓住,现在半个身子都进了阎王殿吧?
怎么说也相处了六个多月,裴世家这人,很能和人打成一片,许多人心生不忍。但夏驰霄官阶高,而且他的身手又让他们敬畏仰望。
夏驰霄把裴世安提走了,走的时候,还扫过朱有行,蔡七,钟大锤三人,对行刑兵道:“还等着干什么?他们三人的刑不用行吗?”
行刑兵忙将三人押下准备打。
这三人看了裴世安的惨状后,此刻乖乖的伏在凳上,无比服帖。还是赶紧受刑吧,这20军棍不打完,他们心里不踏实,就怕夏将军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也要亲自来行刑。
裴世安腾云驾雾一般双脚不着地,臀背处军棍打的血一滴滴滴在地上,模样十分的凄惨。
他不得不努力将脑袋向侧面撇过,仰望着将他提着的人,吐字不清地道:“夏驰霄,我日你祖宗!”
夏驰霄仍是神色淡淡,道:“他们都在地底下,你要去吗?”
裴世安伸出手往后一摸,摸了满手的血,他心里又气又恨:“老子今天穿的新衣服,被你打的稀巴烂。你不给老子赔,老子跟你没完。”
夏驰霄不理他,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军所。
军所不同军账,只有各统领副统领才有。
军所门口还有守卫的人,以及夏驰霄的两个亲兵。
夏驰霄直接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一个亲兵,吩咐:“去领两套亲兵军服,拿一个大桶,备一桶热水,沐浴用。”
走进军所,夏驰霄手一松,裴世安整个身子失重,顿时就跌在地上,扑地一声沉闷声响,这是身体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响声。
裴世安又想骂人,夏驰霄突地道:“对上官不敬,轻则二十棍,重则一百棍,你确定你承受得住?”
这么多吗?裴世安识时务地闭了嘴。
不一会儿,水到了,放在一个大大的浴桶中,衣服也到了。
夏驰霄瞥他一眼:“还能动?”
裴世安躺在地上:“动不了?”
“看来是踹轻了!”他站起,脚半抬,作势要踹,裴世安连滚带爬,急忙爬起。
夏驰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盖,从里面倒出一颗黑乎乎的,鸽蛋大小的黑丸来,他将黑丸放入热水中,那丸子入水就化,原本散发着热气的清水,顿时就成了一桶黑水。
他转头看裴世安:“脱了衣服进去!”
裴世安:“……??”
“快点,难道还要我帮你不成?”
“这水没毒吧?”
“有毒!”夏驰霄声音冷冷。
裴世安嘁了一声,他身上的衣服前面完好,后面早就打烂了,动一动,整个后背都是麻木的疼痛,但是他不想在夏驰霄面前示弱,硬是装着若无其事地把那碎片般的衣服从身上撕下来。
落地上,成为一堆烂渣。
他能感觉到伤口正在渗血,背臀处湿的,血根本没有止住。
即将跨进浴桶时,他转头:“当初你把我扔到军营里,是不是就没安好心?是不是就等着今天这一回?你当众做这出戏干什么?用我立威?”
“什么做戏?我就不能是单纯的想打杀你吗?”
裴世安撇嘴:“我是纨绔,又不是蠢货!我只是不爱动脑子,又不是没脑子。你真正想杀我,在我做乞丐的时候就可以动手,而且跟碾死个蚂蚁一样。还有,你今天踹了我四十多脚。”
“你不服?”
“我服啊!”裴世安回想着当初的那种感觉,那一脚脚踹在身上,他再摔在地上,当时疼得似乎要原地昏迷,但是说也奇怪,那样大力之下,疼痛过后,身上反倒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那黑水,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泡进去。那黑水真的没有问题吗?
见他犹豫不决,夏驰霄不太耐烦,只不过这时的裴世家只穿了一件名存实亡的亵裤,被军棍打烂后面,屁股蛋子都露出来,上面糊着血迹,倒像穿了一件前白后红的亵衣似的,除了大写的一个惨字,身上无处着手。
他道:“你若不进,我就让人抬出去倒了!”
裴世安忙道:“进进进!”
他身上这个样子,血哧呼啦的,现成有水不洗是傻子。
在他试探水温,要下不下的时候,夏驰霄终于不耐烦地一抬腿,将他踹了进去,丢下一句话:“最少泡足半个时辰!要受得了,就多泡会儿!”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水还很热,不仅是热,当裴世安伤处沾到那些水时,顿时感觉那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世间最辣的辣椒汁,他整个人都几乎烧起来,猛地就想蹿起。
但不知为何,沾了那个水,他就全身无力,只有那火辣辣的感觉,在肆虐地浸入他的伤处。
他一次次努力想要站起,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尽力地仰起头,他不想做这世上第一个淹死在浴桶里的人。
他咬牙,再咬牙,终于,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啊……”
惨叫出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觉得好受了许多,而且,那种疼感似乎不断加剧,而且在不断变化中,他再也顾不得夏驰霄会不会嘲笑他,一迭连声惨叫:“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太大,太惨烈,军所外,众人面面相觑,不会吧?不是已经打得很惨了吗?难道还要再打一次?
那还不如直接夺命呢,这么零零碎碎的折磨谁受得了?
也不对,他们看见夏将军出去了。
难道是夏将军吩咐别人又在对裴世安行刑?
裴世安叫得声嘶力竭,叫的惨绝人寰,这情形竟然一直持续了一柱香时间。
真是人人色变,个个同情。
叫得全身无力的裴世安,伤口处已经疼到麻木,叫声便慢慢的小了下去,然后,许是实在太累,他心很大地睡着了。
快一个时辰了,门外的亲卫想起夏将军的交代,进屋一看,这人坐在浴桶里,靠着桶壁,正发出节奏均匀的鼾声。
亲卫:“……”
前一会儿叫得要死要活,现在却睡得跟死猪一样,真有他的!
裴世安一觉睡醒,感觉自己整个身子几乎要从浴桶里飘起来了。那种轻盈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不仅如此,之前觉得全身无力的情形也退去,他浑身似乎充满了力量。
一个翻身,他就从浴桶里出来,伤处似乎都不那么疼了,尽力扭头向后看去,那些伤口泡得皮肉有些发白,早已不再出血。
旁边有衣服。
他拿了干帕擦干水,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夏驰霄回来了。
片刻后,收拾停当的裴世安,用狐疑的眼睛一再看着夏驰霄:“我就是一个纨绔,一个乞丐,占了你的人生二十二年,你恨我,我能理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是想折磨我,还是想提携我?”
亲自为他上药,用的还是上等金创药,那种药他以前见过,一瓶就得好几十两银子,刚一用就是多半瓶。
夏驰霄清冷的目光扫过去,神色淡漠:“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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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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