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洲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明显神色慌张。
看她这样,鹿知之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她甚至想捂住耳朵,不想听顾言洲说什么。
可符纸的效果已经比她捂住耳朵的速度快多了。
顾言洲已经开口说道。
“我骗了你。”
“戒指根本不是张师傅自愿做的,是我吩咐他做的,是想跟你带情侣对戒。”
鹿知之眼泪已经落下,豆子般噼里啪啦砸在她的手上。
可听着顾言洲说出这样的话,她吃惊地抬起头看向顾言洲。
顾言洲摇着头,嘴里说着心里的话。
“我根本没想搬办公室,只是想见你。”
“爷爷因为提错亲的事情懊悔不已,已经生病了,我骗你爷爷身体还好。”
顾言洲发现自己言不由衷,遂放弃抵抗。
他还在说着。
“我骗你说自己对你没想法,其实我很想抱你,亲你,还想……”
顾言洲没说完,鹿知之急忙扯掉他身上的符纸。
“够了,别说了。”
鹿知之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她泄愤般地将符纸团成一团塞进包里,然后走到房间的角落里。
本来想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越擦越多。
有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有对顾言洲用了真话符的懊悔。
他确实没有骗她。
顾言洲说的那些事,不过就是微不足道的小心机。
而她却对他用真话符,这是不信任,这是对一个人尊严的践踏。
鹿知之还记得,学真话符的时候,师父给她讲过一件事。
师父有个道友,他喜欢对身边的人用真话符。
这就等于说,别人在他这里,几乎没有秘密。
这个人没有任何朋友,家人也都因为他这样的不尊重而远离。
师父曾经告诫过他,每件事的发生都有会遵循因果。
让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不要尝试探听,不要去寻找所谓的真相。
因为‘真相’会牵连因果,动了因,果也会发生改变。
他满口答应着,但却没有真的把师父的话听进去。
师父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死了。
多方打听才知道。
这人安分了一年,终于结婚生子。
可结婚后,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经常对妻子使用真话符。
忍了五年,妻子终于受不了,跟他提出了离婚。
在民政局大厅里,那是他最后一次对妻子使用真话符。
她问妻子:“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妻子回答她:“我们的儿子,是我和别人生的。”
道友暴跳如雷,和妻子争吵。
因为妻子身上贴着真话符,那些平日里为了安抚他说的服软的话,全都变成了扎心的真话。
“你这个人没有朋友,因为所有人都讨厌你。”
“你用真话符,就是在践踏所有人的尊严,让人害怕。”
“你做人失败,所以妄想掌控别人的思想来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我爱过你,可我无法忍受你,我宁愿出轨,也不想每天时时刻刻受你的‘拷问’。”
他忍无可忍,抓起妻子的头撞在了玻璃大门上。
妻子被玻璃割断了动脉,血喷了一地,当场身亡。
那位道友先是知道儿子不是自己的,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
又被妻子攻击了人格,戳穿了他用真话符的事,自尊受到了践踏。
亲手杀了妻子,便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用玻璃碎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师父知道这件事后,还特意用他的八字起了卦。
师父说,因为玄师泄露天机,经常改变因果,所以鳏寡孤独是玄师的常态。
但如果那位道友不经常用真话符,她也并不会这么早就仙逝。
他会和妻子离婚,然后身体出现残疾,能活到寿终正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家破人亡,横死街头。
这样死了反倒结下因果。
他杀害了妻子,欠下了人命债。
孩子失去了母亲,注定半生流离,他又欠了孩子一份大好前程。
所以下辈子,他注定会为了这个孩子奔波,倾尽所有。
最终,还会死于妻子之手。
这就是,无债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
鹿知之暗骂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
这真话符不能用在最亲近的人身上,在他们这个圈子内,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就算用了,也只能听到了当没听到,不能根据说出来的话去做太多事情。
否则结因果不说,还会损阴德。
这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鹿知之心里慌得要命。
她没办法转过身面对顾言洲。
顾言洲会不会觉得她很可怕。
以后在她面前失去尊严,失去秘密?
身后的顾言洲静悄悄的,什么都没说。
鹿知之想着。
顾言洲应该已经离开了。
任谁知道对方可以随时探听自己脑袋里的想法,控制自己的精神,都会第一时间跑的吧。
换成她,她也会这样。
早就说了,自己没资格动感情。
鹿知之一转身,直接撞到一个坚毅的怀抱里。
她下意识地抓紧顾言洲腰间的衣服,避免自己往后仰倒。
顾言洲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往后仰的趋势,长臂一伸,便将她拥入怀中。
鹿知之只愣了一下,便再也无法控制地将头深深地埋进了顾言洲的胸口。
两个人同时动作,默契得像是拥抱过无数次。
这算是拥抱了吧。
单纯的拥抱。
像是失而复得,又像久别重逢。
顾言洲的眉眼也全都舒展开来,他终于做到了自己很想做的事。
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紧紧的拥进怀里。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紧紧的拥抱着彼此。
直到顾言洲感觉自己胸前的衣襟都被哭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他将下巴抵住鹿知之的头顶,作恶般地使劲蹭了蹭。
“别哭了,衣服都哭湿了。”
“这层楼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会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没同意,你气哭了呢。”
鹿知之愣了一瞬,然后破涕为笑。
“不应该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反抗才哭的么?”
顾言洲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轻轻擦着鹿知之脸上的泪痕。
“就我这身无二两肉,一推就倒,我能强迫谁做什么?”
“能反抗自保就已经很厉害了。”
“单身男孩子在外面很危险,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鹿知之知道顾言洲是在故意逗自己笑,心里愈发的懊悔。
“顾言洲,对不起。”
顾言洲牵着鹿知之的手,将她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坐到了她对面。
他语气严肃,却并没有责怪,而是非常认真,
“知之,道歉的事先放一边。”
“我现在想知道,你觉得我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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