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杨夫人,茯茶只觉得这是她所见过,除师姐以外姿色亦绝世的美人。师姐生来便能魅惑人心,颇具谪仙皮囊亦骨像精美。而这杨夫人,与师姐之姿相比,尽显儒雅大方之态。若说师姐是美人中清丽脱俗的青莲,那杨夫人之美,便能称为花中娇客的山茶。
茯茶不知这个对她嘘寒问暖的美丽夫人,便是那个可恶男人的娘,自那晚被掌事姑姑领进内院,她便被安排住在了杨夫人屋下的通房。
而后大半个月里,她亦不用下床干活,只需静心调养。闲不住的她,时常拉着院里做活儿的丫鬟问东问西,这里套几句,那里问几句,很快她就知道这里并非什么良所。至少在她能打听到的有限消息中能判定,此处虽为住宅,却里外布下多层防线。怕是连只苍蝇都不容易飞出去!
都说女人离不开‘长舌妇’这个天赋,果然茯茶在那群丫鬟中得到了证实。原来那个美丽的夫人,居然是那可恶男的娘。那男人十五岁就已经娶了两房小妾,没过两年那对小妾又双双被贼人掳去,至今下落都没有。还听说这男人去年,在府外又金屋藏娇了一个,可惜半年都没就香消玉殒了。唉,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命里克妻呢?哟,还真是个祸害。
再想想之前被囚暗牢,那厮可没少折磨自己,如今又好吃好喝的款待,着实叫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阿水,那个娟秀的可人儿。她非说自己是什么族的神女,尽做些怪异的礼节,还真挺唬人。
要不是她茯茶还有大仇未报,真想叫师父收了阿水,然后给她做师妹,天天陪她做那些有意思的礼节。思及此,茯茶又想起陈爷爷的遗身,似乎在她被捉之前,草席裹身还在那博王府外躺着。
这连日的修养,已经让她又变得活蹦乱跳。这日同内院丫鬟们一起用过早饭,她未返内屋,而是偷摸寻去了后庭。
她不明白,当日阿水为何不能与她同往内院,掌事姑姑硬将阿水拦于后庭门槛,她还来不及问缘由,便被姑姑一行拉走。
后庭虽被唤作庭,却未必似一般庭院中的后庭那般陈设精巧。不消片刻,茯茶便溜到后庭,这一路几乎无人看守。
再入后庭,她竟被这之中,如同玄门阵法的假景吸引。这杂乱无序的假山假水,若是一般人,怕是真会被此阵拖延一会儿。只是不巧,师父当年授予玄忌师弟的课业种,恰恰有这玄门阵法。而她亦因同玄忌往来,多少也耳濡目染些其中玄妙。
这等雕虫小技,于她而言简直愚钝可笑。茯茶在心底又将那可恶男嘲讽好多遍。
后庭远比她想象的大,直到缩进后庭一处旧屋檐下,她才被那百人同场晾洗的画面惊的目瞪口呆。这里的人,都穿着与当日阿水所着相同粗麻衫,拥挤在分亩之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与阿水大不相同的,这里的人脸上,皆有一个‘奴’字样印记。
阿水生的漂亮白皙,若真在此干活,于这群人之中怕是也很容易认出。茯茶心中虽这般想,可还是收不住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要是被我看到你再偷懒,今日便不用吃饭了!”就在茯茶苦寻不见阿水踪影时,一个女人尖锐的语气自远处飘来,接着便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不知哪来的感觉,茯茶就是肯定阿水在那边。
后庭很大,茯茶沿着屋檐越过数不清的旧屋,就是到不了阿水那处,可是明明那声音就在咫尺啊。
“还不快点洗,磨磨蹭蹭的你是想要我洗不成?”尖锐的语气夹杂着抽打的声音传来,锁链剐蹭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可想而知,那个女人在鞭打阿水,茯茶顿时心中慌张不已,焦躁的情绪一起,她只觉心火难挨。
她想杀人,想杀了那个欺负阿水的女人。“啊……”一声怒吼,茯茶只见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她就如同跌入万丈鸿渊。
‘师父,师父,书院去年新种的栀花开了,夜里起风,栀花可香啊?……’
‘香……’师父的脸在一片栀花中逐渐散开,茯茶想奔过去抓住,可惜足下似有万斤沉重,怎么使力都迈不开脚。最后只能哭着看师父笑,那笑好美啊,似天神?还似谪仙?总之,胜过世间一切颜色……
再醒时,她睁眼便是一张娟秀灵动的小脸。
眼前还是那派破旧不堪的摆设,枯草垛堆的草铺,三只脚的矮桌,没有糊纸的窗。
“阿水?”
“啊。”趴在一旁瞌睡的阿水,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放开,直到她开口唤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手。
这时天色比上午时暗了许多,茯茶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有些歉意的看向阿水,她自知这次可能又让阿水担心了。
阿水并不在意,回以她莞尔一笑,轻抚她的额,笑意极温柔。
茯茶这些天去了内院,算是休养的还不错。小脸儿比初见时圆润些了,枯瘦的模样倒是没变化多少,但至少不再似起初那病入膏肓模样。
阿水拖起茯茶手腕,再帮她号脉,嘴边笑意竟有些凝固。然后不停翻看茯茶眼睛,捏住她面颊迫其张嘴观她口舌。
这番动作茯茶不明原因,问道,“何事竟让阿水这般严肃?”
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茯茶,阿水用一根枯草在地上写着,‘蛊毒’
“蛊毒?”茯茶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甘州一役归来,让师父元气大伤的,貌似也是被称为‘蛊毒’的东西。她可是真切的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根除得需受何等煎熬。像师父那样即使根除,如今也身体虚弱至极不堪一击。
“不可能,茯茶自小虽常常闯祸不断,可也并未招惹什么厉害角色。怎可能有人对茯茶仇恨于此?”
‘千真万确’阿水继续写着。
“千真……不,凭什么我要信你?你说我中了蛊毒,拿什么证明给我看?”茯茶害怕了,跳起身开始对阿水耍横。
阿水四下看了看,在桌下捡起一块碎罐片。在茯茶惊呼中割开其手心,取几滴血直接倒入盛水的碗中。
碗中还未有动静,茯茶怒嗔道,“什么也没有,阿水你这下可服?”
阿水不理睬茯茶,一直盯着碗中。手腕使力晃动几下,突然,刚刚散开在水里的血,仿佛受了操控般,又慢慢聚集到一块,逐渐分离到水面上。
茯茶这下看得目瞪口呆,这种现象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这,这……”
阿水撕下衣角,替茯茶将手缠住。而后拉着心神不宁的茯茶蹲下,在地上写着,‘莫怕,天囚可治’
看着阿水写下的字,茯茶一时心情落差难以言喻。天囚可治四字,如同针扎在她头顶。
这王府守卫虽形散,可无处不在的玄门阵法,又曝露了府内森严可怖的防护。她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跟着师父和师弟将这玄门课业研习。那后庭的大阵,真的只是凑巧她曾见师弟破解过,不然哪能这么容易溜进来。若是换做其他大阵,她恐难不脱一层皮,都走不出。
她亦想走出王府,因每每回忆起内院那群丫鬟看她时的神色,她就很难接受那群人虚伪的假笑。
那些人其实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只是不知迫于什么原因,竟也不敢对她造次。
茯茶也不明白其中道理,索性就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互相糊弄着。她如此吊儿郎当,也正是为了逃走暗中筹划。她其实并没想要带阿水一起走,只是她担心自己如果真的逃出去了,有些关于那个什么微观之力的问题,便再也无处能请教。
万没想到啊,这一来后庭,她便吃了一大惊。
‘蛊毒’是什么概念,她想说这世上怕是除了师父和玄忌,都没几个人能真正领会其中利害。阿水说那个什么天囚族能治,这怕是想诱骗自己带她回去吧?果真,这世上确如师父所叹,真是处处皆有人心险恶。
若是任由着蛊毒生长,那必然是等死。倘若她有命逃离这里,天下虽大可也算自由,说不定她运气不错,出门就能撞见云游的师父。
茯茶笃定阿水所说,当即便言,“我们一起逃出去。”
入夜,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后庭假山后面溜出,躲避着夜巡的哨卫,一路小跑至内院大门前。
阿水用手拽着沉重的铁链,尽量不让链子落于地上,以免撞出声响。
可铁链终究还是太重,寒铁又冷的刺骨,娇小的阿水还是奈何不了那枷锁。在内院新一轮的哨卫巡视过来之前,阿水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立于最高一处假山上,周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直摇头。“这两只傻贼,还以为就这样子瞎跑,能逃出我家王爷的天罗地网不成?”
书房香案前,一双桃花眼在听完下人的来禀后,瞬间如入寒冬般冰冷。
‘明知道中毒了还跑,难道不想查清下毒之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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