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中,刘知远自己都不知是如何避开那些杀手的,只记得自己跑了一条又一条的街,撞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行人,终于跑到一处街心,极度的伤心欲绝,让他眼前一黑僵直倒下。
醒来时,身边就已经是红香幔帐的床榻上。
眼前的艳红,让他想到夫人与他临别,回眸一望时染红胸前的那汩汩而出的鲜血。
他一直因为做了赘婿而对岳丈一家生怨,表面上虽恭敬卑微,其实心里不知怨过自己夫人几百回。此时想起来,他心里恍若生了毒刺,伤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疼到不能自拔。
“夫人……”
“刘公子醒了?青檀这便去唤郡主来,呵呵。”一个身着宫服的女子端着汤药进来,声音身形都与刘夫人天差地别。
刘知远看到那张陌生的笑脸,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见不是自己夫人那肉乎的大脸,无来由的一阵发凉。从未如此想要见到夫人,刘知远越想越难受,莫名的想要哭出声来。
“刘公子既然醒了,那欣荣便不拐弯抹角了。”李落落从屏风后走出,清新装束的她,一时竟美的恍若堕入凡尘的仙子。
只是,刘知远此时根本没有欣赏美人的兴致。
“正如刘公子所见,王府外公然行凶的那些人,敢这般明目张胆行事,背后始作俑者目的肯定不纯。至于追杀公子未遂,想必这些人定不会就此作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欣荣明说。”李落落靠近些,坐于刘知远对面的桌前,“欣荣想要刘公子从此隐姓埋名,尽快离开并州城。从此闭口不提今日王府外,所见及所闻。”
“你!你们是一伙的?”刘知远蓦然起身,怒指李落落。
李落落并未被他的指责吓到,悠然自斟茶盏,说,“刘公子想多了,若欣荣与他们是一伙,眼下又何必搭救?”
“那为何……”为何让刘某闭口不谈?
“螳螂捕蝉,刘公子可听得懂?”李落落放下茶盏,转眸望向刘知远,明眸善睐一时激起阵阵涟漪。
刘知远这才看清李落落的面貌。
那日在祭天台,她便是站在大姐姐刘嬿身边的少女。
“是你!”刘知远突然对自己方才的激动有些懊恼了,毕竟自己当时为救张贞娘,情急之下挟持了她。对她,刘知远知道是自己得罪在先,若这位姑娘要责罚,他是断不会推辞的。
看了刘知远一眼,李落落没有再说什么,一脸不熟的淡漠,让不熟悉她的人,都会生出一丝距离感。
“方才听那位送药的女使唤你郡主,请问,姑娘可是晋王府的欣荣郡主?”
“是!”李落落向来不喜招摇,自然让并州城内的人,都只晓得督帅府有个永宁郡主,却不知晋王府内院的欣荣郡主。
“刘知远不知郡主身份,冒犯郡主在先,若郡主要惩处,刘知远绝无二话。”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刘知远,这时竟笔直跪在她面前。李落落差点一口茶未咽下,喷到刘知远面门上。所幸她及时掩嘴,避开了自己失态的模样。
“咳咳,惩处我看就免了。”李落落扭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看刘知远滑稽的模样,“若刘公子还念及与晋王妃年少时的情谊,欣荣希望刘公子能守口如瓶,从此消失。”
“刘某不明白,郡主要刘某念及与王妃的情谊,为何听欣荣郡主这番说法,倒变成刘某人才是那个坏事的人。分明是有人阴害王妃,刘某就算眼瞎,也不可能说半句假话。”
“这件事,一时跟你解释不清。不过,刘公子倒是可以放心,欣荣如此安排,定是为救晋王妃而行此举。”
“……刘某凭何信你?”
“就凭晋王始终不肯放弃晋王妃,迟迟不肯答应废黜王妃。”
“哈,他本就没有理由废黜我姐姐,什么叫不肯放弃,什么叫不肯答应?”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般,刘知远反问李落落。
“既然刘公子不肯罢休,那欣荣只有得罪了。”没想到刘知远看似呆傻,实则却没那般好糊弄。李落落知道他的心结一时也解不开,索性待日后真相大白,让其自己去了解。
“你们想干什么?”突然闯进的几个锦衣护卫,上前来将他按住。
“刘公子莫怕,欣荣没有恶意,就是想让刘公子暂时在并州城内消失几天……”
当晚,久未灯火通明的督帅府,一时间热闹到三更,都还未消停。
李清欢整天都魂不守舍,桌上的饭菜茶水,早已换了十几遍。
而一旁默然的李从珂,一双眼睛,更是从未离开过李清欢的身上。今日同游闹市归来,小侄儿李湛甚是开心,便是不依不饶缠着要去吃桂花糕。李清欢溺爱李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不敌李湛的撒娇卖萌,就应允了再回头去买桂花糕。
可是,谁知刚被放下地的小侄儿李湛,竟飞奔着朝街边跑去,转眼便溜得人影都没了。
李清欢顿时觉得心里发慌,这都到了督帅府门口了,孩子跑不见了。
李从珂当即下令,全府出动去寻。
茫茫人海中,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恍若蒸发般,再无丝毫音讯。
派出去的人接连落空而归,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清欢再也绷不住心里的不安,急得出门去一家挨着一家的搜。
可即便她欲将并州城翻过来,也是丝毫没有半点关于李湛的消息。
她此时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玉矶劝了她多次,每次都是敷衍着说,‘待湛儿回来一起吃。’
见此,玉矶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垂着眉眼,无奈的退下。
“姐姐,你先吃点东西,湛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李从珂满眼的关切,李清欢是半分也看不见,神情恍惚的默默流泪,模样着实楚楚可怜。
“……”李清欢无助的脸,仿佛有种魔力。让李从珂见之欲罢不能,差点都想要告诉她李湛的真实去向。可下一秒,他还是决定守口如瓶。
因为,石敬瑭才是那个替他代罪的羔羊。
要怪就怪,他们的谈话,被李从珂一字不漏的听了去。还恰巧知道了他们之间意见不合的问题。
李清欢想要扳倒刘嬿,而他只想赶走石敬瑭。
正如石敬瑭给李清欢的提议,若李清欢能舍得牺牲湛儿,那刘嬿必然难辞其咎。刘嬿在府中折磨孩童的事有先例,这是王府老宅里的下人都可佐证的事实。加之如今刘嬿性情大变,失手将幼童折磨致死,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可李清欢怎舍得这个唯一牵连她和李存勖的孩子,当然不会答应冒这样的险。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李从珂是万没想到,这个石敬瑭竟真的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这简直就是老天都在帮他,其实早就不爽这个孽种的存在了,只是他作为督帅府的养子,根本无权去作为。这下倒好,有人替他说出了这番话,也有人成了现成的代罪羊。
这时,有人从前门慌张的跑进来。
像是有了湛儿的线索,李清欢瞬间像满血复活般冲出去。
“找到了?”
来人说在府外撞见可疑人,观其不像督帅府里的人,又徘徊不肯离去,故而才一举将其拿下。
只见那被抓之人一头大汗,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咽了几下口水,这才说到,“不管我的事啊,和我没关系啊!我就是个给王府后门送柴的。”
“那你为何深夜还徘徊在督帅府外?”
“小的,小的就是心里不踏实。觉得督帅府满大街要找的孩子,可能小的见过。”
“啊!好,好好,在哪呢?人在哪?”
“……但是!”那人像是有口难言的样子,垂眉不敢再说,实在委屈,
“但说无妨,督帅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僭越的。”李从珂见大家都挺着急,主动站出来鼓励那人。
再看一眼李从珂,那人心一横,说,“小的也不怕惹上什么显贵了,这就把在晋王府老宅院里所见,悉数说出来,也省得自己良心不安。”
半柱香后,李清欢听那柴夫说完,心中悲痛欲绝。
不需再证实了,柴夫口中所说的孩子,一定就是湛儿了。因为湛儿就是吵着要吃桂花糕才走失的,而柴夫说,那个孩子被人领进晋王府的时候,嘴里就含着半块桂花糕。
也对,寻遍了全城,她都找不出踪迹,除了几个她无权擅动是地方没找,几乎都被她的人翻了遍。
可见除了那几个地方,整个并州城,她还真数不出她不能去的地方。
“传令下去,三千府兵整装,随我前去晋王府要人。”李清欢布满血丝的双眼,此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清亮,肃杀到令人心生颤栗的决绝,让李从珂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而此时,隐匿在督帅府外的暗卫,已经将府外的调动传回了李落落耳边。
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李落落清冷的面颊上,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兴奋的红晕。
“今晚,便让你无所遁形!李从珂,你也该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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