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玉矶落难,全府上下除了郡主,无一人肯帮玉矶辩解。二公子应当知晓玉矶的为人。”当年那个女管事的死,让玉矶和李从荣永远都忘不掉。这次玉矶重提旧事,不再躲躲闪闪,倒是让李从荣有些愣住了。
“哼,不识好歹的东西,懒得跟你浪费时间。”李从荣一甩阔袖,转而对家丁们说,“你们,去外面多叫些人,今天就是把并州城给我掀了,也要抓住李清欢和那个小孩。”
“是!”
看着李从荣和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丁,朝李清欢逃走的方向追去,玉矶在心里默念,“求上天保佑……”
两天前李从荣派去城外找茯茶的人,在城外查了两天,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城外杂乱,他们不敢贸然抓人。遂遣了一个脚程快的家丁回府请示,那家丁刚刚入城,便在大街上撞见李从荣。
李从荣得知石敬瑭要找的女子已寻到,又拨了一些人去城外。
“哼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一个都不放过!”李从荣无比自信,想着今晚除夕夜可以得到玉矶,他好几年的妄想终于要实现,竟连走起路来,都难掩心中的雀跃。
城外废弃院落。
茯茶醒来没有见到师姐,还以为是出去闲逛了。可用饭时听院中乞儿告知,师姐孤身去了内城,她差点惊的跳起来。
想必是自己的病态,激起了师姐的怒意。
师姐常常冲动,她不是不知,可偏偏自己病态被师姐瞧了去。真是造孽啊!茯茶知晓师姐的脾性,若是此去内城,石敬瑭有半句话说的不好,师姐断不会轻饶他。
乞儿说,‘那位夫人说,若除夕天黑以前,等不到她归,大可不必苦等……’
茯茶心里一凉,师姐这是说,若是除夕夜还不见她救出阿虎,就不要守在外城了。届时,她若不得脱身,想必就是被困住了。督帅府势力庞大,师姐初来并州城,在城门口可是有记录可查。督帅府要想查到城外的她,应该会很快调出记录。不止是她,就连李清欢暗中放走她的事也会因此暴露。
这两日听说往外面又来排查了。
她浑浑噩噩睡了大半日,醒来时周身畅快多了,这也多亏师姐在她鼻尖,抹了能安神的药。
茯茶预感除夕这天门外有异常,因为院外隐隐约约透着杀气。她能感觉到四周有人在徘徊不走,像极了猛兽悄悄靠近猎物前的谧静。
跟身边的乞儿说,她的仇家寻来了,让乞儿们先找地方躲起来,等入夜后再出来。
她话还未说完,一群便衣的打手涌进院子。
见人就打,一些孱弱的老人,甚至还被他们打到满面都被血糊了。来不及躲藏的小乞儿们,也被那些人一脚一个的踢走。
平静的院子,瞬间陷入一阵哀嚎声中……
茯茶被其中一个稍大的孩子领着从院子侧门溜出,听见院中的哭喊,茯茶欲往回去。
这时,领她逃出的孩子说,“师父,我们都看得出,您与别人不同。这些人一定是来抓您的,若是师父被他们抓走,日后恐将再无见面的机会。师父,您快跑吧,徒弟们没本事,至少还能拖住他们片刻。”
“我若走了,你们都会受牵连!”
“不怕。”乞儿突然跪下,朝茯茶连磕了三个头,说,“师父他日成了大事,只要不忘记今时徒弟们的付出,我们就算搭上性命,也都值了。”
“你……”茯茶有些哽咽,可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竟连这个孩子的名都不记得。一时羞愧,简直无地自容。
“呵呵,师父怕是还不知道狗木的名,狗木今日叩别师父,希望师父将来,能在辉煌时念叨一句狗木。”说完,狗木一抹眼泪,爬起身就溜回院墙里,还顺势将那处能贯通的路,给堵死。
“……狗木?狗木,你这是做什么?狗木,你快把这堵着的物件挪开,狗木?狗木!”
任凭她再如何唤,那处被堵住的贯口都纹丝不动。
一晃脑海浮现多张面孔,从不谙世事一路以来,她身边因她而葬送的人竟已有这么多。
其中死得最冤枉,也最不可理喻的,就是当年好心载她入汴州城的那家货商百姓。她曾发誓要为货商一家报仇,可后来发现这与朱友珪有关,一时心里报仇的底气都没了。
多少次了,她数不清。悖逆自己的原则,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前知道了陈爷爷他们的死,竟是因为师父,她又退缩了,不敢再为陈爷爷他们报仇。可这次,她还是因为对师弟抱着期许,所以宁愿相信师弟会幡然醒悟。
现实有多狠毒,她的期许就有多可笑。
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只如初见’和‘忠于信仰’。
当茯茶真正看清人心,她的心才会变得坚定。
回眸深深看一眼废弃的院墙,她爬起身朝隐藏的内城狗洞而去。既然石敬瑭的人都找到了这里,师姐恐怕也陷入他手了。
石敬瑭要抓的人是她,若她一直躲在并州城内,迟早会被揪出来。不如,和师姐一样,鱼死网破的拼一次,哪怕两败俱伤,万劫不复。
再入内城,西街甚是熙攘。
茯茶在人潮中被挤着朝街心涌入,年关尾,百姓都上街凑热闹。茯茶尤为记得,在汴州时,她在人头涌动的街上逛,还是么柯阿水领她出宫,牵着她的手,一步都不敢松开。
阿水是多么娟秀的女子啊!她曾以为阿水会一直护着自己,会将她视为信仰,守着她一生,甚至更长。
可为什么?为什么朱友珪心里的人会变成阿水?
世上这么多女子,是谁都比是阿水,能让她心安呀!
这多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她骤是想破头,都没想到会是阿水。
那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还想过要原谅。原谅朱友珪,原谅阿水,也原谅自己。可终究还是高估了,她根本做不到。知道朱友珪心里的位置,再也不属于她一人,她不吵也不闹,只是默默暗中瓦解他身边的一切。
得到后,又眼睁睁看着失去的过程,她成功的让朱友珪尝到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失了她的心,于朱友珪来说还真不知是得是失。
随着人潮,茯茶一路走来了东市的督帅府附近。
与督帅府毗邻的石府老宅,最近不知又被李存勖封赏给了何人,茯茶曾在那府院外留过一处不易被人觉察的暗口。
当时也是闲来无事,她白天与玄氏族人劳作,晚上趁甚少有人走动,就布置了防护的多处机关。可当时她不敢替远在汜水关的石敬瑭招惹麻烦,便设下机关后,又在院门旁挖了一道能通外面的坑。
有段日子未归,那处暗口她差点忘记具体方位。
所幸她还是找到了。扒拉开坑里的碎石木灰,她埋头扎入坑里。还好当时挖的坑隐蔽,就算这宅子又有了新主人,也未找人来将之填了。
顺利潜入老宅后,茯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在这院里见到‘故人’!
刚一冒头,入眼便是坐在轮椅上,正一脸不可思议的张全义。
“……我,我,我。”茯茶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直到张全义收起满脸不可思议,意味深长的说,“皇太妃这副模样,还真是叫人不忍直视啊!”
被认出的茯茶,的确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小脸,也不知自己此时着男子衣物,不伦不类的样子,是怎么被人一眼看穿的。
“犹记得皇太妃在洛阳皇陵中薨逝的消息,真是没想到,太妃竟是躲到了河东晋王的地盘。”
“……张大人此时应还属大梁的权臣,怎的两军敌对之间,还安然出现在并州城内?”
“哈哈哈,太妃过于谨慎了。”张全义挪动椅轮,使自己靠茯茶更近些,“不知太妃可记得,全义曾受益于皇太妃赏识,得了梁相敬翔推行新政的美差?”
“自然记得。”茯茶见张全义身边根本无人,索性从坑里爬起身。
“新政在地方上成果显着,慕名而来的佃农人数剧增,使得梁帝见之甚为欢喜。大梁因这新政的缘由,十年内必成气候……”
“你跟我讲这些作甚?我又不懂。”
“太妃是真不懂,还是无心装不懂?”张全义意味深长的目光,让茯茶有些不自在,“朱锽忌你,若知道你在此,必不惜一切代价来取你性命。他将长乐公主的死都推到你身上,就是以此来讨好长乐驸马。若你活着,便是动摇他大梁根基的存在,你说,他日渐明朗的大梁,能容得下你吗?”
“长乐公主的死,不是……”
“你还在奇怪,为何朱锽告诉天下人的是,朱友珪杀了长乐,而非你,对吗?”张全义递给她一方手绢,“别傻了,那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我不懂!”茯茶没有接过那方手帕。
“朱友珪不能死。”
“你说什么?”
“朱锽要保他,又必须得给驸马一个交代。那这个背锅之人,放眼整个梁宫,除了你,你说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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