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伦没有想到,徐知训的人会咬得这么紧。
很快他们的眼线,就盯上了和他回扬州的絮妍。
从梁人那边传出的消息,是大梁缜密的暗探组织暴露,其领头的人物,还是来自大梁深宫的权贵。如今梁晋大战,那暗探头目为了挑起更多藩国的骚乱,甚至不惜乔装混入他国。只是不知,这头目到底入了哪国。
如此一个人的出现,势必会在他国造成不小的动荡。
一时间,各节度使都开始严查辖内可疑人口。
正伦知道,自己和建业书院的人,肯定会被最先视作怀疑对象。而梁人的阴谋,他其实早已识破。
两军交战,若晋人再求外援,梁人该有的绝对优势,就会成为隐患。
若在战期能使得其他藩国忙于牵制,无暇给晋人施援,那这场消耗战,他们便能稳操胜券。
这招的确够损,却也不得不说是绝妙的釜底抽薪。
絮妍杀了人,眼下虽无碍,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小居。可这之后,她也为无端牵扯进徐知训遇刺,而埋下了祸根。
小居已然不再万无一失,正伦需要将茯茶和无双都悄无声息的送走。
可放眼整个淮南,又能送去哪里,才会不被人发现?
回望喧闹的长街,正伦心里焦急如焚,唯恐小徒儿刚刚回到身边,又落不怀好意之人的手上。虽说一直藏着也不是办法,可茯茶如今不得有闪失,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怎么办?突而,行过一处叫卖山梨的少年果贩身边,正伦听他吆喝,几句再普通不过的吆喝声,倒是让他恍然大悟。
“卖山梨了,好吃难寻的山梨。老爷买点山梨吧!小子清早上山摘的,可新鲜了。”少年见没人要买,自怨自艾的轻声嘀咕,“城里大人看着都有钱,可就没人识货。这么鲜嫩的山梨,竟没人认得出。”
‘大隐住朝市,小引入丘樊’,思及此,他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更深。
唤人将那少年的山梨全部收了,正伦心里已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安排了。
一回小居,正伦就命人卸下茯茶住的那间院子门锁。
正当絮妍一头雾水,以为正伦不正常,上前去制止拆卸门锁的小厮,却被正伦一把拉住胳膊。
“妍儿今日去了哪儿?听门前值岗的大爷说,你可是只先为师半个时辰回来。”
“哎呀,师父就只管顾好自己安危就行,絮妍近来有些私事要办,回来迟了些,有何好稀奇?”
“不稀奇,不稀奇。为师只是担忧妍儿,近来扬州也不太平了。”正伦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絮妍有些担忧。
“师父,可是也觉察了什么?”
“听妍儿这话,像是有什么为师还不知的?”
“……师父为何一回来就要拆了师妹的院门?”絮妍不好说,故意扯开话题。
正伦瞧得出絮妍脸上的不自然,没有继续追问,继而就着絮妍的言辞闪避,说,“不想茯茶引起人注意,将她曝光在市井,便是最好的保护。”
“可……”絮妍刚想说什么,猛然记起她还在大街上暗器杀人,话到嘴边又转了风头,“可师妹如今身份敏感,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师父当真能有把握,此种方法可保师妹不被人识破?”
正伦永远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笑脸,轻抚鬓上的银发,看着絮妍的眼睛里,生出了能让人不敢直视的严肃。
絮妍知道她杀了徐知训的人,很快这件事就会被暗门查到。
她不是对师父藏着二心,而是这许多年前,师父因她屠戮甘州牢狱,迁怒反将她赶走的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百口莫辩的痛苦,她实在再难经历。
相较于她的不善言辞,明知自己因何杀人,却看着师父满脸失望,而不得已憋着委屈离开。她本就不喜说话,知道解释不清了,索性以一己之力,扛下所有人的指责。
师父知她苦,可师父也不能感同身受。
如今已为人母,絮妍才逐渐体会,不幸的含义,千万人有着千万种说法。
正伦没有回答,笑而不语。
不熟悉的人定是看不懂,正伦此刻窝在心里的翻腾。因为絮妍的不诚实,他这次是真的怒了!
入夜,茯茶喝过药,已经早早睡下。
无双守在茯茶屋外,絮妍交代几句后,这才放心的回自己房中。
已经两晚没歇息,她实在有些疲乏。刚入房,就忍不住扯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解下腰上的双刃,随手扔在床头。絮妍完全松懈下来的肩颈有些僵硬,她一边解下衣衫,一边转动脖颈。心里想着,等下一定要倒头就睡,好好犒劳自己又为师父除掉一害。
挂好褪下的几层衣衫,絮妍刚要伸手掀起薄被,腾空冒出一只手,紧紧扼住她的手腕。将毫无戒备的絮妍拉上床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面颊。
逼迫絮妍的视线与他相对,这与平日温煦的师父截然不同。
“师父?”
絮妍蓦的面颊一热,这般近的看师父,她还是会有些拘谨。不同正伦的怒火中烧,絮妍还担心着此刻会不会有些不妥。
毕竟师妹的房间就在旁边,为了更好的照顾保护师妹,她早就搬来腾给茯茶的院子。
“今日回来晚了,你去了哪?”正伦再问,眼里藏不住的愤怒,终于让絮妍觉察出正伦的不同。
“……你?生气了?为何?”
“我不喜听解释,告诉我目的即可。”正伦语气里的冰冷,从他嘴里说出,总让絮妍有些不适。因为师父极少表现出温文尔雅以外的仪态,情绪也更加稳定,几乎不在人前表露。
“先放开!”絮妍也不示弱,因为师父这次是真的冤枉了她。
看正伦的样子,像是她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这又让她如何能忍。
“不放!”
“放开!”
“今日不说清楚,还想我放过你吗?”
说完,正伦狠狠吻上絮妍。瞬间犹如全身触电,絮妍整个人都变得僵硬。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正伦,仿佛见了鬼怪般惊噩。
正伦也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只知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就亲了絮妍。
让絮妍没想到的,是正伦明显青涩的技巧!
难道师父以为,亲吻只是嘴唇的触碰?这一念头闪过,絮妍心中犹如五味杂陈。“师父,你磕到我牙了。”
顿时手足顿挫的正伦,急忙爬起身,深怕自己绯红的脸被絮妍看见。
“那,那个,早,早些睡吧!咳咳,为师,为师去看看你师妹,是不是又掀被子……”
说完,正伦几乎是逃出絮妍房间。
唇边似乎还能意会师父的温度,絮妍的心没来由的痛了。因为师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纯洁,她自卑了。
眼角不知不觉滚下一点东西,絮妍多年来的心结,仿佛决堤一般,在方才正伦的触碰下,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
‘命运就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吗?’
今夜注定又会有人无眠,望着窗外照进的月光,絮妍觉得身体有些冷了。
几日后,扬州城里的细作被抓了不少。
有好些人嚷着自己是无辜的,直到被砍头时,还哭天喊地的叫冤。正伦是协助徐知训督办蝼蛄抓人的,这几日也是忙里忙外,一直不得闲歇息。
许久未犯过的咳嗽,又给忙累着,捎带给熬病了。
蝼蛄内传言,说马一辉其实是冤死的,真正的大梁暗桩,哪能让人这般轻易就找出。
可又有人说,马一辉就是暗桩,只是因为惧怕被人严刑拷打,所以才站出来自尽。
正伦听了这些话,只是淡漠一笑,不做回应也不参与那些人的猜测。继续翻阅徐知训带来的卷宗,他恍若一个无血无肉的岩石。
历来往各藩国潜使密探,已是各国为刺探情报,互相放置眼线的把戏。
先不说像洛阳汴州这样的大州府,就说扬州这处。扬州不比汴州奢靡,也不及并州风情,可扬州地处水乡,富饶祥静,生在这处的百姓,大多都颇具灵气。这样一块丰富的城池,又有谁不想要呢?
自然这扬州城内,是少不了各国安插在此的细作了。
徐知训也是见怪不怪,过来看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却让正伦眼前一炽。“马一辉一死,这潜藏在淮南政要里的线索,也就这么断了。费这么大劲,就抓到个臭虫,白白浪费老子去看小娘子……”
正伦还依稀记得,徐知训初见絮妍时,那一脸惊艳的神情。
当时,徐知训就是以‘小娘子’,来称呼他身边的絮妍。
正伦即刻便懂了徐知训心思,可嘴里还是忍不住确认,“不知大哥这次又是看上哪家小娘子?”
“哈哈哈,你看我这记性,还差点忘记告诉你。”徐知训收起方才的趾高气扬,转而躬身说,“小娘子,自然是二弟从河东买来的,那位不爱笑的妇人啊!”
“哦?原来是她。”
“哈哈,你我兄弟一场,不会舍不得将之送予吧?”
“女人而已,大哥喜欢,言语一声即可,正伦好亲自派人送去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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