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霁禾的表情有些低落——因为这些条件,和皓皓都不匹配。
也就是说,皓皓不是她的朋友,那是什么呢?
纪怀昨颇有耐心地给了她答案:“你是一朵小花,其他人都是小树苗,他们既想要你的漂亮花瓣,又要笑话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有同样的树叶,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呢?”
阮霁禾理解了,重新去看那些没有她也玩得很热闹的小人,原先的期待被坚定取代。
“我不要再和他们一起玩了,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纪怀昨欣慰地笑,又听到小皮球垂头丧气:“小昨姐姐,那我就没有朋友啦。”
纪怀昨看着她的发旋,小小圆圆的,小孩子的一切都很可爱,她也懂了阮霁禾的意思。
平时纪怀昨在家里赶稿,每天只有早上会六点半出去晨跑,顺便买菜丢垃圾,然后一整天不出门。
阮霁禾大概是得了阮赴今的授意,并不会轻易来打扰她。
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小时工和那个小孙子皓皓,她只能选择和皓皓一起玩。
现在她明白皓皓不是朋友,不愿意一起玩,和一下子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区别了。
小皮球觉得孤单了。
但纪怀昨帮不了她更多,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教她如何甄别朋友,或者如何选择朋友。
念及此,她帮小皮球出了个主意:“你看看,公园里这么多小朋友,总有一个会是你的朋友,只不过还没被你发现。”
“不然我陪你去找找,看看哪个才是你的好朋友,可不可以?”
阮霁禾一听,脑袋都扬起来,重新快乐,握紧她的手迫不及待跳下长椅,拉着她就走。
“那我们快点走!”
纪怀昨一只手把东西收好,无奈地由着她拉着冲,迈出去一步要顶得上小皮球弹四五下。
阮霁禾率先带着自己的知己大朋友把借出去的玩具统统收回,其中有几个已经坏掉了,小皮球心疼得不行,但没法要就是没法要了,她只能丢掉。
然后她就在其他小孩的嘀嘀咕咕中带着纪怀昨毅然决然地离开,看样子也是个打定主意就坚决执行的行动派。
纪怀昨跟在她身后,垂下视线看着她,暗想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也遗传。
一大一小在公园里闲逛了许久,一个小小的,蹲在花坛里边挖土的影子吸引了阮霁禾的注意。
她抬头看向纪怀昨征求靠近许可,纪怀昨点点头,两人一同朝那个小女孩接近。
小女孩扎着马尾辫,被编成小麻花,随着她用力挖土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颇为可爱。
纪怀昨没靠太近,站在她们身边的柳树下看着。
小麻花辫似乎没那么热情,纪怀昨看着阮霁禾蹲在她身边和她搭讪,但小麻花辫不为所动。
她耐着性子没去参与,既然阮霁禾没觉得乏味,那她就也没必要带着孩子走。
柳树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头发白了很多,在黑色中占了数量优势,看上去很像六七十岁的人。
她打量着纪怀昨,又看看那两个小孩,主动朝纪怀昨递话茬。
“姑娘,那是你女儿?”
纪怀昨回神,她轻笑点头致意:“是我朋友。”
老婆婆以为她的意思是“我朋友的女儿”,眯着眼睛点点头:“那个是我孙女。”
她说的是小麻花辫,纪怀昨看过去,小麻花辫似乎有点嫌阮霁禾太吵,已经提着小桶去另一棵树下边挖。
阮霁禾皱皱鼻子,回望纪怀昨,似乎在诉说主动结交朋友却惨遭滑铁卢的委屈。
纪怀昨忍不住笑:“再试试。”
阮霁禾便又跟上去。
老婆婆前倾的弧度更大,似乎也很高兴有小孩子愿意找自己的孙女玩。
“她们看着同岁。”
是陈述句,也是问句。纪怀昨回忆着,有些不确定:“嗯,大概都六岁?”
老婆婆点头:“嗯,六岁,你们家的叫什么名字?”
“阮霁禾,光风霁月,风禾尽起的霁禾。”
“我们家的叫商镜黎,书上随便翻的,没啥特别寓意。”
似乎大多数老人都是随和的,在那两个小孩你追我赶地挪回最初的地方时,纪怀昨也听老婆婆谈了不少。
她似乎也很希望能通过纪怀昨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大人,留住那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小孩子,能和自己的孙女做个伴。
但纪怀昨对别人总是保持戒心,并未透露太多,只是老婆婆一直在说。
商镜黎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纪怀昨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年轻父母总喜欢草率地制造一个生命,又可以在离婚后把这个生命随便丢给其他人,再去寻找爱情。
商镜黎很懂事,最起码在老婆婆嘴里形容的商镜黎很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细心。
“我这么大岁数,和黎黎玩不到一块,跟不上她,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
纪怀昨看着那两个总算能一起挖土的小孩,缓和了说辞。
“嗯,她们能玩到一起,做好朋友,倒也还好。”
另一边好不容易被不嫌弃的阮霁禾看着商镜黎一下又一下挖土,却什么也不种,只是不停地挖,然后再填平。
她不理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理解就想问。
商镜黎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吵的小孩,看着阮霁禾,想起自己也见过她。
昨天还看见她被那几个小男孩数落,怎么今天就没心没肺笑得这么开心。
她可不一样,虽然同龄,但她经历过被抛弃,被嫌弃,更能看懂来自其他人的恶意。
她想,这大概是个傻小孩,就像搬过来之前邻居骂她的一样,是真正的傻小孩。
阮霁禾见她不理人,飞快跑到纪怀昨身边,在她提着的一袋玩具里翻出一个挖土机,和一个小卡车来,然后又迅速跑回去。
“你用这个挖,我帮你装起来。”她提议,然后主动把挖土机推到商镜黎面前。
商镜黎没玩过这些,这个小铲子都是奶奶给她捡的零件做的。
她有些新奇,但是习惯性拒绝别人的靠近,便闷声不吭继续挖土。
阮霁禾塌着脸,又是被“前任朋友”抛弃的不快乐,又是被“现任”朋友不理的孤单,心情跌到谷底。
此时也已经五点多,刘姨叫皓皓过来带阮霁禾回去。
皓皓找到阮霁禾的时候,她正瘪着嘴跟在商镜黎身后挖土,挖土机的声响很吸引皓皓。
他跑过去,居高临下的。
“阮霁禾,你怎么不给我玩,给别人玩?我要告诉其他人不和你玩儿!”
阮霁禾本就不高兴,被这样威胁更生气了,红着脸怒气冲冲站起来:“告诉就告诉!你就是告状精!根本不是小男孩!”
皓皓也生气了,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就要扔过去,被纪怀昨适时制止。
她严肃的时候表情很凶,又是个大人,皓皓被吓住,松了手,手心的土便哗啦啦落在他自己的头顶。
然后他哇的一声哭了。
纪怀昨头疼,但继续自己的教训:“不许朝阮霁禾扔东西,如果你扔了她,我也会扔你。”
孙子的哭声很快引来刘姨,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把乖孙搂进怀里,谴责地看着纪怀昨。
“这位小姐,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
纪怀昨把阮霁禾拉在身边,蹲在相同的高度:“这是我朋友,我只是保护我的朋友。”
她的说法不能被这些成年人所接受,刘姨白她一眼,朝阮霁禾招手:“小禾,过来,我们回家了。”
阮霁禾也坚定立场,紧紧攥着纪怀昨的手不松:“我要和小昨姐姐回家!我再也不要和皓皓一起玩儿了!”
然后回头看看静静看着一切的商镜黎,又语气低了些:“我有新朋友。”
因为还没被接受,所以难免底气不足。
刚巧阮赴今买了东西回来,老远看他们在这儿,便也走过来。
“小禾。”她率先叫自己女儿,然后才看到哭得十分悲伤的皓皓。
“这是怎么了?”她问刘姨。
刘姨扫了一眼纪怀昨,正寻思怎么开口比较好,纪怀昨倒是坦诚:“被我吓哭了。”
阮赴今看看她的臭脸,再看看皓皓,顿时了然。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到紧紧攥着纪怀昨一根手指的女儿,走过去问:“玩得开不开心?”
出乎意料的,这次阮霁禾并未回答,反而瘪着嘴没说话。
阮赴今疑惑地看看她,另一边的老婆婆也来带自己的孙女回家。
商镜黎起身,看看地上的挖土机,再看看小卡车,最后挖了一点土填进小卡车里。
阮霁禾看到这一幕,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商镜黎离开。
几人各回各家,刘姨也结束了一天的带娃任务,领着皓皓心事重重离开。
那个小孩不会回家和雇主告状,然后把自己解雇了吧?
能接受带着孙子一起上班的雇主并不多,阮赴今又这么好说话,她不想轻易失去这份工作。
平时皓皓做得不过分的话,她也不会干涉,毕竟都是小孩子,说几句吵几句也属正常。
至于欺负?不过是抢抢玩具零食,这算什么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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