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完父亲,回到家中,后院的二嫂正在和母亲闲聊。
二嫂与我同宗族,关系亲近,也是长嫂如母。
见我回来,二嫂笑道:“国华,你这些年不在家,怎么胖了这么多。”
我答道:“在餐馆工作,不用干重活,吃得多了。”接着问:“二嫂,什么时候来的?”
二嫂说:“刚到不久。”
我说:“二嫂,你还是那么年轻,跟我离开时一个样。”
二嫂笑道:“哪里年轻,都快半百之人了,老了。”接着看了看母亲说:“我婶子才是真的不显老,瞧瞧,黑发都长出来了,这老人越活越精神。”
母亲欣慰地笑了。
二嫂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原本是想来看看婶子,陪她聊聊天。婶子一个人,我时常会过来看看。”
我答道:“那太好了,我妈就喜欢有人陪她聊天。”
二嫂轻轻叹了口气,说:“在遥远的魔法村落,我婆婆家总是吸引着各种访客,像我婶婶,还有老袁家的精灵,都喜欢到她那儿讲故事,你家的魔力炉火温暖如春,谁坐在炕头都不愿离开。”
我说:“那就多待一会儿吧,反正现在家中无重大事务,大家都很悠闲。”
二嫂摇摇头,说:“在魔法乡间,每一天都有无穷的魔法待解决,永远忙不完。”
母亲点头附和:“确实,魔法的奥秘永无止境,要不断探寻。”
二嫂笑了,接着说:“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刚才和婆婆聊过,见你尚未订立婚约,就想问问你的魔法师伴侣进展如何了?”
我说:“怎么了?你要帮我牵线吗?”
二嫂笑了笑:“不是开玩笑,我确实有意为你牵线搭桥。”
我微微一笑,回答:“我和我的魔法师伴侣相处得还算融洽,感谢二嫂的好意。”
二嫂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相处得好就行,何时举行婚礼?我可等着喝你的魔法庆典酒呢。”
我说:“应该快了,或许就在冬季的庆典上。”
二嫂欣慰地说:“那太好了,我婆婆一直期盼着你的婚礼,她急切地想抱个魔法学徒孙子。”
我回应:“成为学徒也快,婚后我们就会开始魔法传承。”
二嫂赞同地点点头,转向母亲说:“我婆婆一生艰辛,你要多多孝敬她,尽你所能。”
我说:“那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二嫂沉思片刻,对我说:“其实我想说的这位女性,国华,你可能认识,你们曾是魔法学院的同窗,还是我娘家的侄女。”
我略感困惑,问道:“你娘家的侄女?是谁?”
二嫂回答:“是我大哥家的女儿,名叫周晓梅,你们是同学没错吧?”
我努力回忆,同级的魔法学院同学里没有这个名字,但上一级有一位叫周晓梅的,她是位运动法师,疾速如风,有些印象。
我曾是短跑魔法师,她也是,只是我很快离开了魔法训练队。
我说:“有印象,似乎她比我高一级。”
二嫂说:“前几天我去娘家时遇见了我嫂子,她说她女儿还没找到合适的魔法师伙伴,现在在外城的魔法餐厅当侍者。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没找到伴侣,家里人都很焦急,让我在家乡帮她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就介绍一下。”
我说:“那你就在家乡给她找个吧。”
二嫂说:“可你总不在家,听我婆婆说你已经有伴侣了,看你也没结婚,不清楚你们的情况,我就过来问问,想着如果你那边不合适,我就介绍我娘家侄女给你。”
我笑了,说道:“二嫂,那岂不是我和你侄女辈分就乱了。”
二嫂子笑道:“现在谁还在乎这些,两个人真心相爱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又问:“怎么?我跟我侄女我们俩嫁你们兄弟俩你不乐意啊?”
我说:“并非不乐意,只是我已有归属,看来我和你侄女无缘了。”
二嫂子轻声道:“我察觉到你已心有所属,只是挂念,我那远房侄女你应该知晓,美丽非凡,身材健硕,且忠贞顾家,若能成为你老婶子的儿媳,定能使她心满意足。”
母亲微笑着接话:“国华的对象江燕同样出色,深得我心。”
二嫂子应和道:“只要你满意便好,这样甚好。”随后转而对我说:“国华,你尽快完婚,让你老婶子早日抱得孙儿,我们也能共享天伦之乐。”
我答道:“我会尽力而为。”
二嫂子又停留片刻,与母亲畅谈一番,随后告辞离去。
二嫂子走后,母亲感叹:“你二嫂子确实关心你,上次遇见我就提起此事,我没多说,只说你已有心仪之人,打算年底成婚。她大概是见你未娶,担心你与江燕的关系生变,有意将她侄女许配给你。”
我问:“如今二嫂子与二哥及七大娘同住吗?”
母亲点头:“是的,虽同住一屋檐下,却住在对面的房间。你七大娘个性独特,与儿媳难以和睦相处,坚持自食其力。”
我说:“七大娘性格独特,那位缠过小脚的老太太——”
没错,七大娘那双小脚,是旧时代的痕迹,她的观念依旧守旧,常对新事物抱有偏见。
母亲回忆道:“你二嫂子来自小城子的周家,周家人个个能言善辩,精明能干。当初你二哥娶她时,可没少折腾,最后还是你爸出面,在周家调解,才促成这桩婚事。那时你爸还有些威望,说的话有人听,只是身体不好,无法劳作。”
我回应:“我爸确实口才了得。”
母亲感慨:“还说什么呢,你们江家就数你爸能言善辩,哪家有事都会找他。”说着,母亲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日子过得不易,人穷了,说话也没多少人愿听……你爸在世时,你七大爷、你老叔,都敬畏你爸。”
我没有出声,脑海里浮现出父亲的模样,模糊不清,毕竟当时年幼,只记得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神情严肃。父亲未曾留下照片,家中连他的画像也没有,只能靠记忆追寻。
我无数次在心中描绘父亲的笑容和声音,却始终模糊不清,缺乏真实感。
午饭时,母亲将早上的饺子加热,我则炖了酸菜五花肉粉条,配上自家腌制的咸菜条。母亲提到想吃豆腐,于是我又精心炖了一锅豆腐。自家制作的豆腐口感极佳,炖得越久,味道越醇厚。
用餐时,母亲提道:“这次是二嫂子为你提亲,你还记得三姐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位姑娘吗?”
我说:“记得,不过还没见过面。”
母亲说:“听你三姐讲,那家人今年又找过你三姐,询问你是否有对象,如果还没,他们还在期待。你三姐告诉他们你已有未婚妻,打算年底完婚,他们这才罢休。”
我略感惊奇,询问母亲:“竟有这等事?”
母亲回答:“无论何时,尊者犬亦敬,鄙者犬亦噬。咱家早年的境况大家有目共睹,近来的变迁即使他人未亲见,也必定有所耳闻。江家在灵隐谷是名门望族,四邻皆知,各家各户都与他们有些亲缘关系,消息自然传得快。当年我们家困顿,贫瘠得无人问津,别说外人,就连自家亲戚亦对我们嗤之以鼻。就说咱家营子里的老叔家,那时可是有名的千金之家,如今已富甲一方,拥有的财富岂止十万。他们对咱家的轻视显而易见,仿佛我们随时都会沦落为乞丐一般------”
我沉默不语,静听母亲的叙述。
母亲继续说道:“我们不如人家富有,早些年你尚未婚配,也有媒婆上门提亲,比如你二嫂,也曾为你张罗。然而等到营子里的老婶开口,她说我们家是穷得叮当响,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妇,一无所有,哪个姑娘要是嫁进来,只能等着受穷。这样的话她没少说,我却懒得与她争辩,这么多年的妯娌,从未红过脸。如今年纪大了,也懒得动气。老叔在外人面前看似风光,实则一生畏惧老婶,表面上还能维持和睦。这些不必多言,毕竟他们算是你的叔伯。你的亲二大爷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么多年未曾归乡探望,他难道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亲侄子------空谈无益,人得有心,无心万事皆空。”
我对母亲所述之事心知肚明。
母亲接着透露:“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二大爷已经过世了,就在去年秋末。”
二大爷离世,我竟毫不知情,也没有任何人通知我。
母亲说:“他们通知我了,但我没去。这些年他也从没回来看过,他的儿女也就那样,等到父亲去世才想起还有个婶婶,有什么用!你大姐他们想去看看,我拦下了,说女儿们已经出嫁,不再是自家人,去不去没什么区别。后来你二大爷的子女来找老叔,想要让你的祖父安葬在祖坟,你老叔再愚钝也知道他说了不算,我还没走呢,我还活着,他们就无法做主。”
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是悲痛还是失望,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他是我亲二大爷,父亲的亲兄长,但我从小到大未曾感受过一丝亲情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父亲的形象在我心中模糊,二大爷的形象更是如此,记忆中仅有的两次相见,也无法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母亲又说:“兄弟俩像是真的亲兄弟,都在秋初离世,那天都下着蒙蒙细雨。”
父亲离世时正值初秋,那天下着小雨。
母亲感慨道:“你二大爷走得体面,毕竟是县里的要员,官居要职,听说追悼会上连市长都出席了。咱家营子里的老叔他们一家也都去了。你二大爷的孩子们有出息,大丫头天秀在市里做了大官,她就是你大姐。小子也在优质工厂当领导,小丫头也不错,做了教师。”
在遥远的艾泽瑞尔城邦,母亲提起过往,似乎在追忆那位远方亲戚家的三个孩子,他们的影子在她眼中闪烁着奇幻的光芒。
母亲缓缓道:“那些孩子们,我曾见过他们幼时的模样,如今都已长大成人,成为父母了。那天,他们都来了,默默地跪在灵堂前,无声无息。看着这些自家的孩子,尽管只是晚辈,我什么也没说。那天,你大姐她们也回来了,尽管没去参加市里的仪式,但他们毕竟是亲二大爷,回家后总要送一程,这是我们的传统。”
母亲接着说:“我一沉默,那口魔晶棺便静静地立在那里,无人敢动。你叔叔也不敢吱声,直到你婶婶焦急地询问阴阳师,担心错过了吉时。我就说,哪有什么吉时?时间不会阻隔兄弟俩在彼岸的相会,他们相见时会如何交谈,谁又知晓呢?听我这么一说,你婶婶也安静下来,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我……”
我能感受到,那一刻,母亲的心境如同交织的魔法阵般复杂。
二大爷在北票市是位重要的执政者,对我们这个贫穷的家族却几乎漠不关心。谁能料想到,一位城市的统治者,竟与我这贫困的家庭有着血缘之亲。
有时我会想,如果祖父当年选择让父亲而不是二大爷去学习魔法,现在的情形又会如何?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唉——看着你二大爷的孩子们跪在那里,我也很难过。所以,我们让他们举行升灵仪式,将灵魂送往祖灵之地……我和你父亲是不会去那里的,我们选择留在山上的小屋里,享受这份宁静,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听完母亲的话,我心中五味杂陈。
母亲回过神来,说道:“人老了总会犯糊涂,说着你三姐帮你牵线的事,怎么话题转到这里了。”
我微笑着回应:“妈,你跑题了。”
母亲说:“你三姐提到的那户人家也在打听我们现在的状况,他们家的女儿两年前嫁出去了,但丈夫是个不务正业的法师,日子过不下去,后来离了婚,现在又想起了我们。你三姐直接告诉他们,我弟弟已经有了对象,是个魔法学院的毕业生,两人感情很好,计划过年成婚。”
说到这里,母亲有些不悦:“哎呀,这些人现在见我们家境好转,没什么负担,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就开始觉得我们行了,想回头来找。要是几年前,谁还会正眼看我们,只怕避之不及。现在村里的人个个羡慕我,说我受尽苦难,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我说:“您也应该享受一下这样的生活了。”
母亲说:“我们营地的你婶婶身体不好,病痛缠身,连走路都困难。我想我们可能就是没有他们那么富裕,但若论寿命,她可能不如我,可能会先我而去……人的一生,无论贫富,名声都不能丢,不能给子女添麻烦,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好名声。别说别的,到了最后那一刻,至少要有人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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