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子衾从床榻上醒来,觉得浑身都酸痛难耐,地上七七八八的散落着俩人的衣服,似乎在诉说着昨晚那阵急促的暴风雨。
林子衾觉得累极了,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旁的元潼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光洁的后背肌肤裸露在外。
空气中仍有酒香和花香未散去,林子衾找了件新衣服,穿戴整齐后便离开了诛仙殿,她得去其他宫殿里住几日,继续留在这,只怕下次还会被情欲控制。
元潼直到下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茫然的看着凌乱的床和凌乱的地板,昨夜的的事在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她不禁有些懊悔。
早知道就不撩拨林子衾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床边没有林子衾人,她也懒得找,俩人现在见面肯定会尴尬的不知所云。
元潼想下床穿衣服,突然一阵撕裂感再度传来,腿酸的她差点栽在地上,元潼无奈,只能躺回床上,继续补觉。
——
仙界弟子们这时已经在集体练功了,叶枫叶青在练功场最前方教剑术,魏良,萧和,苏妙妙等人穿插在人群中监督,若有谁不好好练,便要被提溜去银河殿,由赵山眠亲自教授。
赵山眠恶名在外,据说曾经有弟子练功时嘻嘻哈哈,他直接让人家练了一晚望天剑法,第二日那弟子的胳膊都成废铁了,有赵山眠压着,这群弟子们不敢太放肆,每个人都在认真跟着叶枫叶青舞刀弄枪。
宁扶桑和黄淮她们都是高阶弟子,没必要跟着一块练基础功,几人缩在后山研究阵法,宁扶桑这几日变化颇大,和黄淮她们玩的比较好。
上官凌叶依旧闷闷的,看上去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宁扶桑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看的黄淮直皱眉。
"要我说,你也别太顺着他,他虽然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这样靠别人照顾活着,丢了个胳膊而已,隔壁刘乾不也只有一只胳膊吗?人家还当皇帝呢。"
黄淮坐在地上看阵法书,嘴里嚼着野果子,宁扶桑听后苦笑一声。
"没办法,谁让我欠他呢,骗了他那么久,又利用他那么久,爱他是真的,瞒他也是真的,我现在做的事,就当是赎罪吧。"
宁扶桑拿了个小野果,酸酸的,立刻表情狰狞的吐了出来。
"这算是他的报应吧,谁让他当年追着元潼不放,死乞白赖的怨人家,虽说上官震确实是元潼杀的不假,但上官震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说,死有余辜。"
黄淮又塞了一把小野果在嘴里,酸酸的超级满足。
宁扶桑靠着大树叹了口气,"报应也好,因果也罢,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夜夜的痛心疾首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我爱他,所以我看不得他痛苦。"
"唉,自从那场下雪的年一过,什么都变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过去,阻止元潼参加首席弟子竞选,这样术儿就不会死,一切都可以恢复如初。"
黄淮在脑海中幻想着,如果真这样的话,元潼现在应该还是林子衾膝下的徒儿吧,才不会成为什么妖王什么上神,白芷和上官嘉颜她们也不会丢命。
"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无常啊。"
宁扶桑感叹道,她们刚入山时,估计也没想到未来会这么痛苦。
"对了,话说你亲手送走许山蓉,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吗?你们五个可是刚入山就一块玩到现在的,铁杆子朋友啊。"
"怎么可能不心疼。"黄淮听到她提起许山蓉,不由得愣神,"但是…但是没办法,她这辈子就应该平平安安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去战场上成为仙魔对局的牺牲品。"
"那你为什么不一起走?你也很害怕打仗吧?"宁扶桑看着她,突然觉得黄淮也是个很矛盾的人。
"我出生在仙界,仙界是我的家,我怎么能因为贪生怕死而背弃自己的家园呢?但是许山蓉和我不一样,她是凡人出身,我不希望看到她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刚好火炎焱喜欢她,所以我就顺水推舟,把她送走了。"
黄淮说罢,苦笑一声。
"原来如此。"
宁扶桑若有所思的点头,昔日的望天五霸,死的死,散的散,现在还留在望天山的,也只有黄淮一人。
——
夜晚,宁扶桑带着洗好的衣服去送给上官凌叶,托祝融殿的钱,他的宿舍修的比一般人豪华许多,跟个小宫殿似的。
"阿叶?我进来了。"
宁扶桑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上官凌叶此时正站在客厅,看剑架上供香的两把剑,香火绕过剑身,渡了层梦幻朦胧的美感。
"你在看什么呢?"
宁扶桑好奇的凑了上去,上官凌叶揉了揉她的头。
"没什么,颜儿的剑罢了。"
故人故剑,只是剑在人亡,上官凌叶沉默了两秒,转身走向房间。
"衣服给我吧,辛苦你了。"
"没什么。"
宁扶桑看了眼祝融剑,无奈勾勾嘴角,跟着他走入房内。
现如今上官凌叶只有一条胳膊,还是后来费了大劲儿接上的,做事难免有些不灵活,舞剑倒好说,还可以用意念控制,可生活上的一些事,便比常人麻烦数倍。
他有时很想知道,刘乾是怎么在独臂的状态下自己穿衣洗漱的。
"你衣服换吗?"
"换。"
上官凌叶点头,宁扶桑上去将他的外袍,中衣,里衣一并脱下,若在以前,俩人定要尴尬的满头大汗,可现在二人都习以为常了。
祝融殿的长老担心唯一的独苗再出事,所以他们还让上官凌叶贴身穿了层软猬甲,这甲虽软,但旁人挨一下便会扎一身窟窿眼子。
宁扶桑脱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手指立刻鲜血淋淋。
"没事吧?"
上官凌叶皱皱眉,用仙术替她止了血。
"没事,扎一下而已,何必浪费仙气。"
宁扶桑笑了笑,从柜子里拿了副新的软猬甲,上官凌叶却摇了摇头。
"不穿了。"
"为什么?这不是长老们特地给你定做的吗?"
"没有为什么。"
上官凌叶眼中古井无波,撇过脑袋,不愿多说一句话。
宁扶桑也不逼问他,她心里清楚,上官凌叶担心自己再被扎到,所以才不愿穿,他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罢了。
"马上要十月了,入秋后天气渐凉,我让灵衣阁给你裁几件厚衣服吧,你的胳膊刚接好,第一个冬天若是不小心受冻了,以后肯定会像林掌门那样留下病根。"
宁扶桑絮絮叨叨的替他穿上衣服,上官凌叶的衣服又多又繁杂,一层叠一层,一件套一件,特别难穿。
"十月了,十月十是颜儿生日。"
上官凌叶看着窗外的月亮,默默嘀咕了一句,他自己的生日是九月十日,过去好几天了他都没想起来这回事,上官嘉颜的生日他反而记得清清楚楚。
"人死不能复生,阿叶,别沉浸在过去。"
宁扶桑知他又追忆往事了,立刻抚着他后背,助他解开心结。
"小时候,小时候在祝融殿,我对叔父发誓要照顾好她的,她是我亲妹妹啊,我怎么可能不追忆。"
上官凌叶眼中明光闪闪,各种苦涩的情绪在他心头炸开。
他出生刚满月时,父母就不明不白的被杀害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亲爹亲妈,从小被叔父养大,虽然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但心中那份缺失的爱,纵使上官震对他再好,也是无法填补的。
别的孩子小时候可以对父母撒娇,他不能,他也不愿和自己的堂妹抢父母。
每次上官嘉颜飞扑进上官震怀中时,他都羡慕的要死,可上官震只会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要厉害,祝融殿和妹妹的未来都在他肩头扛着,他要成为祝融殿未来最出色的掌门。
他视上官震的话为圣旨,一直努力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可以强大到保护祝融殿,保护妹妹,保护门中弟子。
儿时的梦想,督促着他成为了祝融殿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可谁曾想,有朝一日,他引以为傲的仙术,竟然亲手杀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我好后悔,如果杀颜儿的是别人,我还可以去复仇,去泄恨,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自己?"
"我不敢赎罪去死,活着又痛苦万分,我好后悔,为什么偏偏是我?"
上官凌叶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憋了许久的眼泪又咸又酸。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你没错,我爱你。"
宁扶桑抱着他安慰道,人不怕被骗,只怕自欺欺人,上官凌叶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妹妹不是他杀的,他没想要杀妹妹,可事实就是他一掌打穿了上官嘉颜整个腹腔,上官嘉颜临死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断裂的胳膊,心中的疼痛,一直在警告着他,妹妹就是他杀的,他忍着,憋着,颓废着,堕落着,不愿面对事实,过不了自己内心的这一坎。
长老们都在利用他,目的是让他稳住祝融殿和传承上官一脉,自从宁扶桑回来后,他才感受到了过去的幸福,和一点点爱,原来只要这么一点点爱就可以让他直面事实。可为什么先前一直没有人和他说一句"你没错"和"我爱你"呢?
"错的不是你,谁也想不到颜儿会去给元潼挡刀,你自责,你内疚,你迷茫,你痛苦,我都感同身受,我理解你。"
理解你,我理解你。
上官凌叶心中的结一松,月光下,宁扶桑的脸离他很近,她的容貌不像苏妙妙那么出众,也不像许山蓉那般温婉,仔细看有种将门之女独有的凌人之气,眸子里透露着经历沧桑,最终回归平淡的的安宁。
宁扶桑也静静的盯着他,月光映的他脸有些惨白,薄薄的嘴唇喘着气,火红的双目里满是痛苦和解脱。
上官凌叶突然想起来,二人第一次夜晚对视,也是在月光下,那时候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去支援蜀山的路上,客栈里自己半夜去她房门口。
她活的应该比他久吧,经历的事应该也比他多,毕竟她连自己真正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寄宿在这具名叫宁扶桑的空壳里而已,某些方面来说,二人挺像的。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有爱就好。
二人情意浓浓,在年轻人特有的火热下,映着月光,彼此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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