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闺房内,段洪在案牍边坐立不安,口干舌燥。
嫣然抚琴,琴音却与她的内心一样哀伤,她如何不明白一桌出的词曲,叫那个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年轻公子赏赐给了他的两个下人。
可笑自己这两年在16楼风头无两,自认才貌双绝,多少男子拜倒在自己裙下,沾沾自喜以为风流才俊尽数拿捏,却不想那位公子不曾多看她一眼!
若是陆长生知晓她这般想非抽她一耳光,怎么地,没有公主命却得了公主病?你以为你是谁,想挑谁就挑谁不成?老子不当你舔狗你就要埋怨?好心给你安排靠谱男人过日子,你一点职业操守不讲,在这忧伤给谁看呢?还做梦当王妃不成?也不想想若是被纨绔占了身子,根本给不了你名份,最终人身两失,难道还想继续在青楼卖身不成?
接连两曲凄凄切切,段洪在感情方面木讷,却不是傻子,起身便要离去。
悲悯琴音戛然而止,嫣然小碎步追上,从背后抱住了段洪。
段洪身体僵直,不过还是语带怨气道,
“某家确实不擅诗词文章,姑娘日后再办一场就是!”
嫣然一瞬间醒悟,诗和远方那是她这等流落风尘之人有资格追寻的吗?这样的威武汉子才是踏实生活啊!
梨花带雨哽咽道,
“是嫣然错了,嫣然不该追求虚无缥缈,对不起…”
段洪手脚无措,毕竟还叫人姑娘抱着后背呢,安慰道,
“若你想踏实过日子,段某自不会叫你失望,不过段某绝不强人所难,端看姑娘心意!”
嫣然搂的更紧,酥胸紧紧贴在铁塔般的后背,
“奴家愿意!奴家有清白之身,今晚就交给郎君了,还请郎君怜惜!”
此处省略万把字,毕竟汉子威猛,女子很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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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陆长生照例练习半个时辰剑。
大汗淋漓进浴间,两个丫头服侍陆长生洗漱,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少爷昨晚早早回来不说,居然衣服上还没有胭脂味……
少爷没叫那些妖野贱货们得逞,这是后宅女性相互传递的捷报!
陆长生莫名其妙洗漱完毕,吃了早饭,继续混在匠人堆里。
微型蒸汽机,偏心划片增压泵,轴承,弹簧实验,轴封的过盈配合,总之每一样都要他亲身参与。
武器这一块,他暂不打算出手。
民夫运送100斤军粮去前线,扣除民夫自己来回的吃喝,能留20斤给前线都是幸事,一点不夸张,试想一下靠脚力一个人能推几百斤粮?来回一两千里,自身又要吃掉多少?
不解决本土运输能力,不从根子上解决皇权不下乡的千古难题,劳民伤财打再大地盘,也难消化到中央,最后得便宜的反而是豪商缙绅们!
那什么燧发枪之流,值得陆长生记忆里那世的电气高工出手?主业就是搞压缩空气的,弄个高压气枪虽射程短些,至少还能连续射击,燧发枪是什么鬼?
记忆里的那世好歹是个军迷,曾多次DIY雷爆银,有这手艺傍身,直接上撞针激发子弹不香?
可能有大大要问雷爆银是什么。
那就得先说说雷爆汞,撞针激发类子弹、炮弹屁股后的火帽内必须装着些许雷爆汞,这东西很不稳定,被撞击就会爆燃,引发弹壳内的火药爆炸。
雷爆汞材料上相对便宜,适合大量制作。
但那玩意被把控着,军迷喜欢DIY的,只能玩造价更高的雷爆银,效果比雷爆汞更好些,但可忽略不计。
陆长生短期内是绝不会将雷爆汞的合成技术交出去,制度、工业技术两方面都得升华一大步,才会交出去。
这东西是魔鬼,试想一下,射的远且能连续突突突的枪支一旦在制度极不完善,民间匠造工艺依旧落后的情况下,被恶龙掌控。
这天下百姓还能有翻身的余地吗?
换言之,就像低武的凡人国度突然被一个金丹修士掌控,天下人生死皆在他好恶间。
丁德胜匆匆来报,
“少爷,少爷,不好啦!”
陆长生停下手中动作,抬头一脸疑惑。
“少爷,阿福不见啦!”
陆长生心头一紧,目前来说,福伯是他唯一羁绊,神情肃穆问,
“是昨夜至今未归,还是回来后出去采买时不见了?另外,段洪回来了吗?”
“段统领早上回来与老奴打了招呼,说有私事,好像是买个宅子,便又出去了。可阿福他至今未归啊,我派人去烟雨楼问过,说天不亮就离开了。”
陆长生压制心头躁动,只一瞬他就明白了,叹了口气,
“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丁德胜一脸愕然,少爷应该不是在说阿福吧?
陆长生想清楚了因果,也就有底了,语气平淡,
“老丁,福伯大抵是被曹国公府那纨绔子李景隆扣下了,应该是想通过阿福问出我的根脚,唉,阿福必然是打死不说的,难免要吃苦头!”
丁德胜听闻有下落,立刻不慌了,国公府?那又如何,掏出令牌,还怕他不乖乖交人?
陆长生又思量片刻,若李景隆知道拷问阿福涉险窥探老朱的秘密,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做,若丁德胜露出根脚去要人,捅到老朱那里,曹国公府怕是要倒大霉。
本来老朱这人就以大量诛杀开国功臣而臭了名声,可莫要被他抓了契机把李文忠提前嘎了!
于是严肃道,
“福伯是不会泄露府上任何机密的,李景隆这小子只当他是个寻常下人,想打听出我的根脚,仅此而已。所以啊,老丁啊,这事不能上纲上线,你也不想看战功赫赫,忠心耿耿的曹国公晚节不保吧?所以只当是没官身背景的陆府与他曹国公府的私怨,你可明白?”
丁德胜心头一凛,还是少爷想的周全,于是慎重点头,
“少爷放心,曹国公也是老奴敬佩之人,老奴全听少爷吩咐行事,绝不僭越!”
“老丁,你办事我放心。”
“这样……这样……”
“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丁德胜走后,陆长生又沉思了一番,
这样的龌龊事,以后未必会少,尤其是那些文人士大夫,手段层出不穷,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好吧,打的一拳出,免得百拳来!
对事不对人,国公府,好靶子。
陆长生眸中泛起一缕冷芒,“曹国公,借你的名头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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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公府,坐落在洪武大街,离陆长生的府邸不过7-8里地,毕竟朝中重臣的府邸大多在这一带。
李景隆此刻正头疼呢,他被人给堵家里了。
堵他的不是旁人,隔壁邻居魏国公徐达幼女,徐妙锦。
徐达,大明开国功臣之首,战功赫赫,徐家大女儿徐妙云出阁前已名动京城,被誉为女诸生,嫁给燕王朱棣,就藩北平已有三年。
徐妙锦今年19岁,聪慧过人,姿容更是上上等,不爱红装爱武装,常年穿锦衣,酷爱男装打扮,早该成婚的年龄,奈何千金难买我愿意。
“李景隆,口口声声京城四少,如此叫人顶礼膜拜的两首神作在你面前问世,其主人还邀你共饮,你居然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
徐妙锦就差把你是废物写在脸上了。
李景隆恼羞成怒,朝着小厮撒气,
“再给你们盏茶时间,小爷要知道那人究竟何方神圣,别逼小爷把你们这帮废物通通扫地出门!”
正此时又有家丁匆匆来报,
“小公爷不好啦,有人堵咱门口要人来了!”
徐妙锦眼神透亮,莫不是正主来了?一合手中折扇,
“走,看看去!”
李景隆愈发恼怒,从昨日嫣然被抢到现在就没顺畅过,堂堂国公府,青天白日居然叫人堵了门?
“喘气的都跟小爷走,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一众人张牙舞爪出了府门,只见一富态中年独自一人站在门廊外,双手负后,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哪有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儿?
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洪武大街对面,那车夫虽是寻常打扮,却眼神淡漠,仿佛一切都是浮云,身材壮硕,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势敛都敛不干净。
徐妙云一眼就看出了不寻常。
周遭远远地已经聚集了不少吃瓜群众,指指点点。
李景隆只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上前一步怒斥,
“大胆,你是何人,此乃曹国公府,岂容你胡乱挑衅?”
丁德胜笑眯眯拱手,“
想来这位是李小公爷当面,老奴丁德胜,舔为陆府管家,我家少爷着老奴走一趟,他有言,放人外加2万两黄金,可当无事发生。”
不少听清了的吃瓜群众纷纷惊为天人,这瓜真香!
听不清的都不用伤脑筋打听,马上有前排的人把瓜撒后面去,于是人群里喧嚣惊叹此起彼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德胜的话刚说完,李景隆身后的一帮家丁立马笑开了花,笑的肆意妄为!
徐妙锦眸光闪动,时而盯着丁德胜的表情,时而望向那万年无动于衷的车夫。
李景隆本来只想着一个普通老奴罢了,掳来问问他那人根脚,随手放了就是,哪知这老奴死不开口,心虚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此时吃瓜群众众多,又被人当门威胁,哪里还顾得上,勃然大怒,
“老头,你见过2万两黄金么?你可拿的动?偌大国公府应有尽有,要不,叫你那神棍少爷亲自来取?”
丁德胜依旧不恼,淡淡道,
“小公爷做人最重要是听劝,我家少爷还有一句,错上加错可以,放人加4万两黄金,此时可作罢!”
“噗嗤…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徐妙锦被这家少爷的新奇讨人方式斗乐了,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马上捂嘴,双肩颤抖不停。
一众家丁此时不再如之前傻笑了,点子扎手,一个个都作出了随时出手的姿态。
李景隆骑虎难下,既如此,那就干脆不承认好了,大不了灭口,反正谁也没证据认定是他国公府抓的人,色厉内荏道,
“老家伙,小爷不知你说的什么人,曹国公府没你要的人,莫要找不自在!”
丁德胜点点头,与少爷所料一般无二,
“我家少爷知道小公爷要这般说,他有言,一错再错,放人加6万两黄金,此事依然可了!”
吃瓜群众喧嚣声大涨,连累李景隆愤怒到了极点,
“大胆,再敢胡闹,打死勿论,曹国公府可不是任人欺辱的!”
丁德胜憨笑点头,
“我家少爷还说,为百姓疾苦,为天下不公,曹国公等一众将卒从尸山血海杀出血路,助陛下驱除鞑虏,恢复汉人山河。不曾想短短十几年,屠龙者的儿子已然成了恶龙,放人加8万两黄金,才能善了!”
李景隆此刻哪有心思听丁德胜念经,扬起手就要下令家丁将这老家伙打出去。
徐妙锦一把拉住他袖口,低声耳语,
“你多错一次,就多2万两,不是白银,是黄金,所以想清楚再决定!”
李景隆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8万两黄金,就是32万白银,他老爹既不贪污受贿,又不暗中经商,全靠当年征战时分润缴获的战利品,至于那点俸禄和田产,勉强够府上开销。若是真要赔出去32万两,那这国公府基本离空架子不远了。
大明黄金这么兑换是很吃亏的,肥了不少周边小国。
按理说,黄金白银1:10都不为过,可惜大明如今虽每年从外面流入数亿两白银,可都叫那些玩意埋地窖里了,明面上白银紧缺,老朱才无奈印了宝钞。而白银紧缺,自然造就了金银对比离谱。
这也是陆长生索要黄金而不是白银的缘故。
李景隆讷讷无言,他麻爪了,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事情闹大了!
家丁有人怂恿,“小公爷,此人如此辱我国公府,打杀了事吧!”
“是啊,小公爷,您下令……”
“闭嘴!”
李景隆怒斥,而后求助地望向徐妙锦,毕竟这位才智可不是盖的。
徐妙锦微微点头,走到李景隆前面,朝丁德胜略一拱手,粗着嗓子开口,
“小生徐锦,乃李兄之友,贵府少爷倒是不同寻常,敢问这位管事,贵府少爷名讳。”
丁德胜哪里看不出粗浅的男扮女装,名号徐锦,除了隔壁魏国公府上的千金还能有谁,也不点破,笑吟吟回礼,
“徐公子客气了,老奴少爷姓陆,名长生,一无官身功名,二无显赫出身,如此徐公子可满意?”
徐妙锦扇子都不会抡了,虾米玩意?
所以能写出两首神作的大才他毫无背景?
那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书呆子不成?
斩断纷乱思绪,赶紧甩开扇子扇扇尴尬,
“丁管家,陆公子如此大才之人,我等日后定要结交一番,所谓不打不相识,此事可能善了?”
“好叫徐公子知晓,如此已是在善了了!”
“多谢!”
徐妙锦讷讷拱手,便退了回去。
李景隆赶紧咬耳朵,
“妙锦,你觉得此子可是虚张声势?”
“要不你还是花钱了事吧,无任何背景却如此有恃无恐,你觉得正常吗?”
李景隆头疼无比,他比徐妙锦掌握的信息多些,当然知道这陆长生很不正常。
自己怎么就脑子抽风,掳了他的下人,能被贴身带着的,怕还不是个简单的下人!
“这位…管家,你要寻的那人,或许迷路了,想来晚些时候就能回去了,毕竟在这京城里,大活人哪能回不了家不是!”
李景隆这般说辞自己都脸红,可硬耗下去不是办法,服个软算逑!
在一众吃瓜群众低声唏嘘中,丁德胜抱拳笑眯眯道,
“承小国公吉言,人或许不会丢,但摸着着也吃了苦头,这会儿就是放人加10万两黄金,此事才可能了了!”
周遭乃至徐妙锦等国公府门廊下,皆是一片哗然!
李景隆都服软了,竟还是要不死不休?
徐妙锦此刻终于明白了,此事非同小可,人家分明是摸清了你国公府会仗势一错再错,就是要你付出惨痛代价,陆长生究竟何许人也,竟如此跋扈?
李景隆双目喷火,
“真要如此?”
“真要如此!”
说罢,丁德胜晃悠悠朝马车走去,叹息自语,可声音却不小,分明是说给众人听的,
“少爷说的对啊,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本是小恶却要,错上加错,一错再错…”
“仗着祖荫,你们欺负的那些百姓之家得有多委屈,多凄惨,恶人还需恶人磨…”
说到这里,丁德胜已经上了马车,车夫依旧像个没有感情的木桩,无需吆喝,吃瓜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就走了?”
“屁,人家只是把条件开好,我觉得越拖下去,代价越大!”
“是啊,无辜掳了人家,人家客客气气来要人,那被掳之人肯定是受了苦的,索要2万赔偿而已,这国公府却一而再再而三,无非是仗着身家背景,这下好了,遇上狠人了,人家可不惯着你,也叫你这些纨绔子们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陆府,应天府好像没听说过啊…”
“陆长生啊,就是写出《迎永乐》和《念百家》两首神作的人啊,你们可是不知,那位公子年纪轻轻,却是如谪仙般……”
“你怎么知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见过这位?”
“嘿呦,我哪有这机缘,不过是听人说而已,这位公子昨晚可是出现在烟雨楼,才与这李家小爷发生的冲突!”
“扫得斯奈…”
“不愧是你!”
那位瓜民当即大红大紫,被一帮瓜民簇拥着朝远处走去。
其实这些瓜民也是些没素质的,故意躲在人群里嚷嚷,那声音压根就不避当事人,曹国公府上的这些家丁一个个面红耳赤。
李景隆更是脸色青白,
“哼,又能奈我何?还不是灰溜溜走了!”
家丁问,
“小公爷,那老头放不放?”
“都知道了,留着吃干饭嘛,放!”
“可是少爷,他如今受了些伤,怕是…”
李景隆仰天长叹,
“你们……叫郎中,赶紧治,治好了赶紧叫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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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今日瓜真多!
《迎永乐》狂妄些也就罢了,文人们大抵会叫好,极个别剑走偏锋背道而驰,主打变着法子博名声;
《念百家》则不然,没有文人不拍案骂娘的,不拘一格降人才,我降你姥姥,老子们个个饱读诗书,耕读传家,品性高杰,圣人门下…
皇帝可以不姓朱,但哪个皇帝离得开我儒家,离得开咱的天人感应学说?
老祖宗定下的唯儒独尊,庶子安敢乱我等道心?
道统之争,不死不休!
清流同仁们,让我们燥起来!
茶馆,书舍,酒肆,青楼,文人们正在集结……
接头暗号:
干念百家?
对,对,干,俺也干!
你的暗号过时了,现在是干陆长生!
哦,好,好,我这组清流马上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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