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他?”
丁羡攥紧了手里的纸条, 声音因紧张过度而微微发颤。
孙元香喝了口酒, 抿了抿,看她一眼,劝慰她:“别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
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表情紧张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瞪着铜铃般的眼睛。
孙元香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酒,表情慵懒地掀她一眼, “瞧你这出息。”
“孙姐。”
丁羡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孙元香摇摇头:“嗯, 前两天去局里办了点儿事,就顺便见了一下。”
丁羡现在有点糊涂,他应该不是被拘押在公安局门口吧, 怎么去办了点儿事儿就能顺便见到呢?而且,叶教授明明也跟人要求了好几次, 对方都给拒绝了。
孙元香轻蔑的笑, “对付有些人,你叶教授那种文化人怎么行,走程序是走不通的, 还得我们来。”
“你有什么办法?”
孙元香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简单,给钱呗。”
“……”
她还是想不明白,“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
孙元香替她接下去, “我怎么知道他进去的是吧?”
餐厅里人不多, 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两人说话声音很轻,也怕被人听见,彼此都用最小的音调说话,丁羡顺势点头。
孙元香笑了下,“我或许知道的比你还多点?”
她笑起来比不笑时要温婉一些,柳眉似叶片,眼尾细长,笑得时候会勾起一丝很淡很淡的纹路,相比较丁羡这张充满蛋白质又圆嫩的脸来说,她成熟大方,体态韵致。
周斯越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孙元香并没有要见他,让保安把人轰走。
他就在楼下等了一晚上。
孙元香下楼的时候,他还是没离开。
周斯越比她见过的大多数男孩儿,甚至是她身边的一些男人都要稳重,不耍花枪,话不多,却一击致命,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孙元香却吓唬他:“你知道,苏柏从这人做事情向来不折手段,你被他盯上,惨咯。”
周斯越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无可厚非。
孙元香觉得没劲儿,便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他的手段,版权这件事我能帮你处理了,但你后面仍然会麻烦不断,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谁,而是钱,你懂吗?他为难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女朋友,而是,类似你这样的人,除非为他所用,否则……”
说到这儿,她瞥了对面的人一眼。
周斯越一身黑,窝在椅子里,一言不发,神色微冷,眼皮都只是懒散地搭着。
“但,我确实也受够他了。”孙元香咬牙切齿,让她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艳丽的红唇像猛兽,周斯越看着她,却想起丁羡那张清淡却柔软的唇。
两人躲在暗处亲吻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大胆,撕咬亲吻。
打开灯,丁羡会害羞,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轻啄,等那灯关上,她又变得大胆,含着他的嘴唇也变得用力。
小姑娘有时候会涂点口红。
周斯越不喜欢,因为她买的不贵,亲上去都是一股劣质的塑料味,把她原本的味道都盖过了,他每次看她涂口红就会各种捣乱,以唇封缄,不让她涂。
丁羡会哄他,软软的小嗓子抱着他的脖子说,“好啦好啦,让我涂完先。”
他埋在她颈项间,沉闷的一声:“不要。”
小姑娘就咯咯笑,捋着他的头发说:“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
他点头。
有时候,看到不过点滴,他就能想到很多关于她的片段。
怪不得鲁迅先生说国人的想象力尚且富余。
那天之后,孙元香暂时停止跟丁羡的合作,佯装吃醋跟苏柏从闹脾气,闹不过三天又回去求和,苏柏从一直对她都淡淡的,来去自由,解决生理需求。
他很少会对她说些商场的事,也知道孙元香这人不满足,但她是他身边唯一的床/伴,孙元香提什么要求他都随她去,也任由她用自己的人脉谈生意,只警告过她一次,别越线。
孙元香应承下。
结果没过几天,赵震海下台了。
孙元香来找周斯越,对他说,赵震海这台下的有点蹊跷,莫名其妙就被双了。
周斯越一边抽烟一边告诉她之前苏柏从来找他的事。
孙元香傻眼了,“不是吧!你把资料给了?”
两人站在楼底下,周斯越没请她进去,孙元香也没要求进去,就那么干站着。
他吸了口烟,雾气在黑夜中淡淡弥散,他抬脚踩了下台阶,低声说:“没给。”
孙元香这才长舒一口气,又觉不对,“没给怎么会……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劲?”
周斯越摇头。
那晚也没商论出个结果,看着面前微沉的男人,孙元香拍拍他的肩,“等会,待姐去查查。”说完就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走了。
又过了两日。
孙元香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风风火火地来了。
那阵周斯越正收拾东西准备去非洲。
她把一沓厚厚的资料往他桌上一甩,身姿高昂地往边上一靠,驾着胳膊说:“看看吧。”
周斯越弯腰拿起来。
后背的T恤跟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收,露出皮带。
孙元香瞥一眼,眼睛转向边上,默默拿手扇着风。
周斯越对着那沓资料翻阅起来,她给他分析,“还好你没给,这事儿,反正你给不给资料,赵震海都得下,赤马那边早就已经跟他闹翻了,因为上回辰东那地皮没批给他,苏柏从跟赤马的几个股东已经对他不满了,还是在城建那会儿,他这人也真够狠的,你说在城建给人拉下去也就算了,偏偏还让他升了之后,尝了点儿甜头,又马上给了一巴掌。”
周斯越静静翻阅着。
孙元香想到什么补充什么:“新来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年跟赤马也扯不清,我还陪着吃过饭。”她靠在桌子上,悠悠地说:“这做人啊,还是别干坏事,不然早晚有一天给人揪出来。”
见他沉默,孙元香说:“吓傻了吧?哼,到底还是小孩子。”
周斯越还在低头看文件,听到这话,扑哧笑出来,“怕什么?”
孙元香切了声,一把夺回他手里的资料,点了点他:“你就狂吧,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周斯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摇摇头。
那天他们俩想过苏柏从后面所有能走的棋,无非就是将计就计,孙元香也说了,对付他这种人就要出其不意,算盘打多精都没用。
没想到这临场发挥的还不错,周斯越被抓的时候,孙元香是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周斯越也按照大纲剧本临场发挥表演沉默是金。
孙元香那阵刚跟那位新官搭上线,苏柏从那边套不到的信息,她就从这边下手,前后陪了大概一周左右,那位新官就什么都跟她吐了。
她把所有的证据都收收拢,还让人做了个完美的PPT交给杨警/官。
这回闹得有点大,纪检委当天下午就去新官家里把人带走调查,同时,在家里搜出五千万现金,而陷入两件丑闻的赤马在当天被迫取消了排爆机器人新闻发布会。
丁羡听到这儿,“可是赤马出了相同的算法体系,这个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
“爆出这个事儿,对赤马也是冲击,因为如果周斯越这个罪名落实,下一个被带走调查的就是苏柏从,对他也没有半点儿好处。因为周斯越没做过,只要警察这边找不到证据,仅凭几个通话记录是无法定罪的,大不了关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把他放了,除非他们滥用私刑屈打成招了,但如果周斯越屈打成招了,苏柏从也跑不了,所以他是不会让他坐牢的,你懂吗?如果我没猜错,他最后肯定花钱把这事儿给平了,但没有证据法律又奈何不了他,至于这其中真假就让世人去断,周斯越这名声就算是毁了,做过没做过,一听是花钱平的,铁定这黑锅是背顶了。”孙元香抿了口水说,“他一开始只是想拿这个事儿去逼周斯越下水,但那小子不肯下,他又找了个人,并且跟他合演了这出戏,黑锅周斯越背了,等那人毕业之后,那小子名声臭了,但那两人又能愉快的合作了。”
丁羡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我喂了他安眠药,趁他睡着的时候翻了他手机,发现了一个公共电话亭的号码,让人查了那座电话亭的地址,然后去调了对面便利店的监控,看了所有通话记录时间点的监控,出现的都是一个人。”
她的声音一直很平缓,丁羡却莫名听紧张起来了。
孙元香说:“我截了屏,让人查,发现是你们学校的董正飞。”
“董师兄?”
丁羡想到那张傲慢凶相的脸:“可是你这样对苏柏从,他会不会……”
“他现在忙着给公司清账呢,也顾不上我,等顾上了,大概也就法庭上见了,等纪检委那边把新官的事儿给查了个遍,他也差不多了。”说到这,孙元香活动活动筋骨说:“等着吧,我估计再有两天,应该能出来了。等那小子出来我他妈要好好敲他一笔,这几天为了他我真是半条老命都耗进去了。”
“别啊,他没钱。”丁羡下意识说。
孙元香哼唧一声,故意逗她,眯了眯眼说:“没钱啊?这不是还有人么!”
“……不行。”
“他爸爸没了。”
丁羡没头没尾地丢出一句,把孙元香看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收敛了笑意,说:“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
真的如孙元香所说,周斯越在两天后被释放。
几人接到消息都是沉默,原本关在里头倒还好,外面的消息收不到,现在人出来了,周宗棠的事怎么说还是个问题。
潘永帧说,别说了,先瞒着,免得他刚出来就得受着这些。
叶教授却觉得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要知道的。
自那晚之后,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丁羡得知之后便告诉了叶教授,叶教授说什么都要见见孙元香,一来二去,几人便熟了。
关于周斯越的事儿就爱坐在一起讨论,成了个行走的智囊团。
纵然聪明如孙元香,她也想不出好的应对方法。
只能说,“这样吧,让丁羡去说,让他俩单独谈谈,那小子对她没脾气。”
其他两人表示,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丁羡:“……”
说是单独谈谈,孙元香还给他俩在酒店定了个套间,让人摆了些物件和蜡烛。
丁羡拒绝,地下室我跟他说就行了。
孙元香解释说:“地下室环境太差,心理学家说,人的心情也非常受环境的影响,环境好一点,至少能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不用心疼钱,这就当姐送你俩的红包了,以后结婚就别跟我要红包了,记着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收拾干净房间,还喷了些香水,“我特地让人从国外带的,这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香氛,好歹他刚出来,这也算是给他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香气入鼻,丁羡打了个哈欠。
孙元香一转头注意到她,拧着眉,慢慢地自上而下打量她,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对她说:“我怎么把你忘了呢?”
啊?
孙元香一把拉过她,往外走,“走,你得好好倒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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