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规赛第二轮结束了。
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但在生死面前,人生无大事。
深城主场附近的自助餐厅里,小鱼在疯狂进食着。
母亲去世接近一个月,小鱼的消瘦在暴食和疯狂运动下恢复了过来。
小鱼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过多久。
进食的时候她能感受到生理上的快乐,运动的时候她能放空思绪。
只有在进行这两件事时,她才能够勉强从悲伤中逃离出来。
这种悲伤不似潮水般汹涌,堵得胸口难以呼吸;也不似被利刃穿过,每逢四年就痛的揪心。
而像是掌心被扎了一根不深不浅的刺,摸不到也拔不出;齿缝中塞了一块细小无比的骨头,舔不到也看不见。
它们不影响生活,甚至习惯后会逐渐忘掉,可一但平静下来,那种深深的不适感和无力感长久难以抽离。
以至于让人有一种自毁倾向。
把手掌挖开、把牙敲掉!
可最终只是迎来又一番的抠掐和舔舐。
人终究要与这种悲伤共存,直到皮肤干枯、牙齿松动的那一天,或许能够坦然接受一切,并等待着下一次重逢。
小鱼擦了擦嘴,午饭就这样解决了。
学生证还能够打8.8折。
妈,我有在好好吃饭。
或许你也在哪个世界重生了呢?无论在哪,你也要好好吃饭啊。
压下心底涌出的声音和情绪,小鱼走出餐厅,站在街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在街边买杯奶茶,不喝,只是拎着,小鱼拐进人最多的步行街。
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录影了。
AG以全胜的战绩夺下S组魁首,但或许是小鱼的状态问题,也许是各队对AG的研究、版本的理解愈发深入。
S组的五大场比赛,AG除了打DRG和老干爹的两场达成了零封,其余场次都以3:1获胜,尤其是打TTG的那场,最后一局惊天翻盘,不然真的就被逼到了决胜局。
虽然3:1也是大比分获胜。
但零和一的区别,远比一和二的区别大。
TTG虽然输给了AG但3:2拿下了狼队,虽然那场狼队的表现远没有与AG作战时出色,但TTG能赢下狼队也说明了许多问题。
帆帆太了解狼队了。
而AG、TTG和狼队,也在第二轮常规赛结束后被广泛认为是最有希望冲击冠军的三支队伍。
WB在A组调整好了状态,大杀四方,冲上了S/A卡位赛,对战老干爹。
也在今天,hero和DYG要打A/B卡位赛,争夺继续比赛的机会。
今天的两场BO7卡位赛,KPL邀请小鱼到评论席当嘉宾。
小鱼没有拒绝,也没法拒绝。
她现在很希望忙碌,也很习惯忙碌。
人们与世界的联结依靠的是人,当一个人的社会关系趋近于零时,他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小鱼的精神状态相比那些与她遭遇相同的青少年还算健康。
这和她的心理素质好有一定关系,但更大层面上取决于外界对她的关怀,或者说关注。
在沈城,有马晗和一诺他们一直陪着小鱼;在天府,AG的所有人也安抚着她。
网络上,知道这件事的粉丝的鼓励的私信一直没断过。
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诺回到了亚运村,他还是坚持着每天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哪怕遭到小鱼的吐槽,他也坚持不断。
一诺无法想象小鱼的痛苦,也不知怎样缓解她的悲伤,能做的就只有陪着她。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容不得人停歇,之前去沈城他请的假时长不足,他自己私自多离队了几天,这已经耽误了集训,被记了大过。
如果再私自离队的话,暖阳可能就不在打野位,而去打射手了。
他的位置不是自己的,背后是无数赖以为生的人,真的因为私事出了事情,他负责不起。
好在,终于熬到了两天休假。
对小鱼来说,她与世界的联结是紧密的,她知道世界上有人需要她,有人爱她,所以悲伤只是悲伤,达不到绝望。
当然,灵魂中余赐的那一部分存在,也让小鱼有着远超普通青春期女孩儿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的灵魂有着男性的孤独和坚韧。男人的痛苦在于孤独,有苦只能掖在心里。很多时候拿着电话不知给谁拨。
小鱼自然不用如此,但心理承受能力确实强。
这表现在她的情绪上,她的情绪从得知母亲出事至今只崩溃过两次,一次是下葬当天的夜里。
还有一次是在沈城的新房子里做饭时,煤气突然断了。
一查小鱼才发现,是家里煤气欠费了。
那次她哭得异常悲戚,也总算是体会到了网上所说的,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被迫成为了早产的成年人。
提着奶茶,挤在人群中,小鱼无比放松。
和她上次陪Lisa逛魔都的时候不同,她如今无比享受拥挤而孤独冷漠的大城市,享受着冬眠般的城市的平缓呼吸。
大城市包容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路上的人,有的笑得甜美、有人哭得心碎、有人走得急促、有人挪得迟缓。
靓丽女子、惨绿少年、结伴的大学生、疲惫且亢奋的打工人……
他们和地上被风吹滚的饮料罐没什么区别,都没人在乎。
没错,在大城市的包容,就在于你今天在街上哭一通或者发个疯,十分钟之后,没人再记得你。
这里的每个人都迎着风走,用冷漠和无视彼此温暖着。
“钢筋和水泥丛生在田野里……”(这首歌叫《人间》鱼刺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其实出现在本书里的歌曲,除了《西海情歌》,都是羽泉的歌曲。我是个“点儿”。)
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是“臭屁城”。
自从那次被裁判误会后,小鱼就把一诺的备注改了。
他一般都是晚上打电话的,今天怎么中午就来电了?
小鱼知道,徐必城是关心自己,所以才每天不厌其烦地来电,每天编些蹩脚的笑话来逗自己。
说别扭是真的,说感动也是真的。
别扭,一是因为徐必城的笑话实在不好笑,自己还要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给他大拇指;二是因为,他的这种关心让自己觉得自己很不坚强、甚至软弱。
“喂,什么事?这个时间给我打视频电话是为了让我观察你的鼻孔吗?”小鱼接通电话,屏幕里一诺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没错,其实在丧事办完后,小鱼在其他人面前的行为表现、语言风格已与平常已经无异。
小鱼的要强以及成熟,让她在别人面前悲伤的时间只有两周。
这既是个人伪装,也是社会规训。
一诺调整了一下自己手机的位置,只拍自己的上半张脸,不让鼻孔出镜,道:“猜猜我在哪里?”
“在我心里呗,还能在哪?”
这种低幼的土味情话小鱼刷短视频地时候总能刷到。
虽然还没和一诺正式确认关系,两人的交流程度也只局限于必要时刻(一诺耍无赖说走不动时)拉拉手和情绪到达时的拥抱。
但两人现在的暧昧程度已经很深了,只要一诺开口,小鱼就会答应的。
不过一诺很有分寸,现在两人聚少离多,各自很忙,小鱼又刚刚失去了母亲,哪里是谈这种事情的好时候。
另外,一诺是要完成一次不让自己也不让小鱼后悔的表白的。地点和程序他都想好了。
“我在你心里,也在你身后,回头。”
一诺挂断电话。
小鱼回头看去,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哪里有一诺的身影。
有些失望地转回身来,一个捧着鲜花的少年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诺把花塞到小鱼怀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放假啦!虽然只有两天,额,还剩一天半。”
没了手机相机的加持,小鱼清晰地看到一诺的黑眼圈。
“你怎么过来的?”
“晚班高铁啊。”
“就放两天的假,折腾啥啊,这种放假比上班还累。而且我今天上班啊。”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来见你。”
小鱼突然紧紧抱住一诺,“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一诺红着脸,深深呼吸着。
“你为什么不抱住我?”小鱼抱了片刻,有些委屈地道。
“额,你把我的双手也一起搂住了。”一诺手臂向外用了用力。
“哦。”
小鱼把手张开,身体还贴着一诺。
一诺的双手得到解放后,紧紧环在小鱼腰间。
再多的视频聊天,也抵不上一个真实的拥抱。
路人自顾自走着,顶多侧目片刻,毫不关注路上这对紧紧相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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