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乾殿乃皇朝历代帝王议事设宴之地,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大殿坐落在宫城的中心位置,高耸入云,巍峨壮观。沈知秋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大气磅礴的殿宇,叹为观止。
高大的城墙坚固而雄浑,仿佛是天地间最坚固的屏障。城墙之上,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宛如一条流动的彩带,将整个宫殿装点得如梦如幻。
大殿前长廊焕然,宫殿的大门厚重而庄重,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每一处都彰显着皇朝匠工的匠心独运。推开大门,一条宽阔的石阶直通宫殿深处,石阶两侧矗立着威武的石狮,端肃威严。
宫殿居高飞檐翘角,线条流畅而优美。檐下挂着竖排风铃,微风吹过,铃声清脆悦耳,为这华贵不凡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生机。宫殿的金色屋顶熠熠生辉,与周围的绿树红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远处眺望,它仿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恍如人间仙境。
进入大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高大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龙凤盘踞的图腾,这些龙与凤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将跃出石柱,展翅高飞。
沈知秋不敢细看,只知道大殿内部装裱华丽,香烟缭绕,乐声悠扬,气氛庄重肃穆。为首的温大人步履不停,将四人引至大殿中心。
“圣上万安。”
隐约之间,沈知秋感受到一对强烈的视线朝自己袭来,她微微蹙眉,但也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跟随着身边的宫人低眉垂目。
有声音从头顶上方悠悠传来,“嗯,你们都先入座吧,朕要好好看看这群年轻人。”
很显然,这个“你们”并不包括他们四个。
“皇爷爷,孙儿萧祁恭谨请安,愿陛下万寿无疆,龙体康宁。”
萧祁打样似的,率先向高座之人行跪拜大礼,屈首伏膝,姿态缓慢庄重。
沈知秋暗叫不好,萧祁也真是的,怎么不事先给他们几人示范一遍面圣的礼仪?这要是待会儿出了差错,她这脑袋还能不能要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阿祁起来吧,在朕面前,你们几个年轻人都不必多礼!免了!”
这声音听上去深沉浑厚,当今圣上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矍铄,语气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字都是掷地有声,毫不拖泥带水,即使带着笑意,也叫人不敢轻怠。
“谢陛下。”
四人齐齐照本宣科地行了朝礼,等待着老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阿祁此程归来,作何感想?”
萧祁知道自己首当其冲会被圣上发问,温雅一笑,仪态无可挑剔,“禀明皇爷爷,孙儿一路以来感悟颇丰,怕是在此三天三夜也叙不完,不如哪日皇爷爷得空,孙儿慢慢讲予您听?”
“你这孩子倒是机敏。”老皇帝深知自己孙儿秉性,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先入座吧,今日宾客众多,你父王与母妃惦念你已久,此席末了,别忘了回去和他们好生叙叙旧。”
“是,孙儿知道了。”
萧祁眼角余光轻扫四下,不少熟面孔遥遥相对,他一一还礼,才施施然坐到了宫台右侧自己的常位上。
“阿峰,好久不见。”
坐席之后,果真等候着自己的近侍。许峰抱拳行礼,“属下恭贺殿下通过试炼,平安归来。”
“有心了。”
萧祁入座后才稍稍放松,他瞧了瞧大殿正中站如松柏似的三人,竟觉得有些好笑,“我方才也像他们这般紧张?”
“怎么会,殿下仪态端正大气,完美得挑不出差错,哪像那苏公子,腿抖得像筛糠似的。”
这话说得不夸张,如果说苏炳刚开始还能强作镇定,自听闻圣上说到“宾客众多”这几个字,他就猜到自己的父亲苏谪多半也被邀请而来,眼下正坐在席上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顿时汗如雨下,再也难以维持冷静。
果不其然,老皇帝不熟悉苏炳,可御医正苏谪却恰好是皇朝的股肱之臣,自然而然地,他就把两人串到一起。
“你叫苏炳,是御医正的长子,朕说得可对?”
“圣上,圣上说得都对!”
一想到父亲正在看着自己,苏炳就浑身泛怵,他身体僵硬,脑子“嗡嗡”发热,连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你倒是有趣,不像你父亲是个老古板!”
“嗯,殷都苏家,不错,苏炳,你很不错!”
苏炳听到圣上居然一言不合地夸自己,怔愣之下抬起头,“殿下您…您说笑了!”
没想到他这一抬头,圣上的坐席太高,任凭他把脖子都抬酸了,圣上的面孔他是一点也没看清,倒是叫圣上把他的脸看了个十成十。
“哈哈哈哈,孩子,你的头带歪了,你自己知道吗?”
如此一语石破天惊,一时间,四周传来阵阵哄笑,苏炳的脸彻底红翻天,他迅速低下头,心中羞耻万分。
“我,我不知道…”天知道他这个该死的头带是怎么回事!沈知秋一直站在他身边,怎么明明看见了也不提醒一句!
沈知秋正偷笑着,忽见苏炳红着脸暗戳戳朝自己投来一记眼刀,也是醉了。
这种场合还不忘找她的茬呢!
“好了,苏炳,朕记住你了,入座吧,你父亲还在等你。”
老皇帝一出言,四下里顿时安静无声,苏炳抱拳谢恩后,一转头便看见自家父亲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自己,人生至暗时刻莫过于此,无形之中,他又一次被萧祁打败了。
“父亲。”
苏炳来到苏谪身边乖乖坐好,安定得简直像换了个人,结果一抬头见到苏谪身后面挂微笑的清辉,瞬间又变了副神色。
“少爷,您无恙而归,还受到了圣上的夸赞,这简直是对苏府上上下下的恩赐啊。”
“得了吧…”苏炳拧起眉,一见清辉就心烦。
“依我只见,你同皇长孙殿下相比,依旧是不成气候。”
苏谪冷淡开口,一下子就把苏炳的火气压了大半,“父亲,我…”
“好了,先专心应对着吧,有什么回府再说。”
“…是。”
“花清逸,嗯,你的名气可不小,就连朕也听说过你。”
大殿中心还剩下两人,花清逸微微抬头,一双摄人心魄的深邃眸子扫视四周,许多女眷都被其吸引,按捺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清逸不过平庸之辈,能让圣上有所耳闻是清逸有幸。”
他年岁尚轻,可身姿挺拔韧然,眉眼精美如画,配上剪裁得当质地轻透的皇朝上等官袍,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就无端招惹所有人的目光,将艳羡仰慕与不屑嫉恨照搬全收,宛若画中人,不染尘世烟火。
“好一个凉州花府!先是出了个少年将军,如今又你有这一表人才的花清逸,是为花家之福啊。”
“多谢圣上夸赞。”
花清逸并没有急于否认,他目光一转,在座下席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花家家主花庭沐。
这倒是意外。
花清逸没想到他会来,毕竟在人前,这位花家家主总是不那么乐于同自己亲近的。
于是,顺应老皇帝入席的要求后,花清逸对着花庭沐直接发问,“您怎么会来?”
花庭沐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次子,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太像了,如今,花清逸的脸与自己记忆中的女子逐渐重合,越发使得他心脏揪痛,痛苦不已。
花清逸看着父亲的表情,早已习以为常,他声音发冷,似乎不屑于此,“父亲,人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您也该摆脱无用的回忆了。”
花庭沐移开视线,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你是不会懂的。”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始终被往昔牵绊腿脚,情醒地沉沦其中。
他想忘掉那段令自己痛苦的回忆,却不想忘掉那个人。
到底该如何是好?
“父亲,那封家书您收到了吧?”
花清逸抬起茶盏浅啜一口,“只要您答应我在家书上的请求,我可以保证,自此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是吗?”花庭沐的目光放在大殿正中心的沈知秋身上,“这就是你的请求?”
同一时刻,沈知秋忐忑不安地独自立身,她没忘,自己身上或许存在着一项无解的罪责。
“你是…殷都沈府的人。”
老皇帝言语之间略有迟疑,似乎在思虑着些什么。
“是,陛下。”
“你可知晓,你的父母现在何处?”
什么?
沈知秋困惑了,她摇着头,不知为何圣上要问自己这个问题,“陛下,臣女不知。”
“你可知晓,你的名字为何无端出现在试炼榜上?”
四下一片骚动,沈知秋深吸一口气,“禀殿下,臣女也不知。”
“那么,”老皇帝询问的音调陡然sheng高,“沈知秋,你可认罪?”
一切发生得太快,沈知秋惊异不已,她为自己过早地放松警惕而后悔。
下一秒,座席间有人打翻茶碗,苏炳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殿下,我认为她无罪!”
沈知秋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苏炳居然真的如此大胆,居然敢截圣上的话。
“皇爷爷,这件事情存在争议,尚且不明,孙儿自请彻查此事,还沈小姐一个清白。”
萧祁的反应不比苏炳慢多少,他眸色深深,显然看待此事极其认真。
“好啊,他们两个都为你说话了,沈知秋,你呢?就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辩驳的?”
高台之上,没有人看得清圣上的面容是喜是怒,沈知秋微微平定心神,上前一步。
“陛下,臣女无知,对于自己的名字无端出现在名士榜上一事困顿已久,想必陛下才是最清楚其中道理的人。至于是否认罪,臣女不明白,这个罪名从何成立?难道仅因我是名女子,所以触犯皇朝律令?我殷都沈府人才济济,榜上有名之人为何偏偏不能是我沈知秋?”
此言一出,紧张的不止沈知秋一人,在场所有人都不知这位圣上作何想法,齐齐屏息凝眸,等待他的反应。
“好你个沈知秋,倒真有几分沈煜当年的风范。”
沈煜是殷都沈府曾经的二代家主,也是沈知秋和沈知疏的父亲,眼下去向全无,无人知道他的踪迹。
“陛下,我父亲已离府数载,您莫非见过他?”
沈知秋心神一动,难不成,圣上和父亲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而这些过往才是导致自己被牵引至这次试炼的根源?
“此事,暂且翻篇。”
老皇帝声音微沉,“你入座吧,沈知秋。”
啊?
“那陛下您刚刚说要治臣女的罪…”
“朕何曾说过要治你的罪啊?你倒是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
沈知秋狠狠的沉默了。
这莫非就是萧祁口中对圣上的描述——“毫无道理”?
萧祁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皇爷爷怎么总是这样…这种事情还拿来说笑。
苏炳被身后的清辉按回原位,苏谪冷哼一声,“你管沈家的女儿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苏炳沉默不言。
很奇怪,明明沈府和苏府皆是殷都重地,两家却从不来往。苏炳自小就能看出父亲对沈府的避之不及,沈知秋是沈府的人,父亲展现出这个态度也并不意外。
“我答应过会替她在圣上面前洗脱这莫须有的罪名。”
苏炳紧紧攥住袖中的双拳,“我答应过她。”
“你?你替她?”
苏谪嗤之以鼻,“你以为你算什么?”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苏炳不再争辩,他转移注意力望向沈知秋的坐席,面色一僵。
沈知秋被圣上耍了一通,到最后还是没弄明白任何事。同样被赐座入席,她看着出现在自己座席边的人,一时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为什么是他?
“表姐。”
沈歌一袭墨色官袍,玉制的发冠扣在发中,欣欣然望过来,“你真好看。”
他等了沈知秋好久,好久好久。
那双冷漠的褐色眼眸极少迸发出此刻这般炽烈的热切之意,看得沈知秋汗毛倒竖,连忙入座。
“这件襦裙果真适合表姐。”
沈歌一如既往地难缠,火热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表姐喜欢青绿色,不是吗?我可是一直记挂着。”
沈知秋瞥了他一眼。
“有什么话等宫宴结束后再说。”
“我明白,表姐不想同我说话。”
沈歌垂下眼眸,似乎伤心了。
“你知道就好。”
沈知秋一点也不惯着他,“别同我说话,我不想听。”
沈歌沉默了几秒,坐席之下的手忽然包裹住沈知秋的手。
“表姐,”他趁着四下无人注意,悄悄附耳凑近,“你该不会是忘了,之前对我承诺过的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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