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年一下搞不清楚男人是真的在哄她,还是在干什么。
脖子上的项链,对于她来说,太贵重,也太不干净。
在这个男人结婚后,她还收到了“婚后礼物”。
不是戒指,也不是结婚戒指。
他是不是想提醒她,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要喜欢他,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栀年酝酿了一会儿,觉得他约莫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不要去喜欢他,不要再对他抱有一点点残存的希望。
事实上,四年前那个清冷优秀的少年背影,已经在不断虚化。
可人心是肉做的,她控制不了自己能一下子就对他毫无感觉,对他视而不见。
在看着他和温言结婚的时候,她苦涩耻辱的背后,是无尽的痛苦。
几周被他囚着的生活,好似终于因为顾君弦的那一句“不开心”而让她的情绪有了一些波澜,泛起的却是苦涩的涟漪。
栀年有些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到底什么叫作开心,什么叫作不开心呢……
她想,或许在顾家的前两年是开心的。
至少她认为那是开心的。
她可以不用像原来在江南小镇那样,除了学习还要背负生活。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妈妈养她,但大部分时候,她的妈妈拉皮条挣来的钱,都拿去买酒了。
家里是低保户,栀年靠着低保和勤工俭学的钱生活。
栀年觉得自己或许是娇弱的,她可以在那些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过出花,但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所以来到顾家后,她变得比原先开朗了一些,性格也不再那么沉闷。
她的生活比原来好了很多,至少不用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她有更多精力和时间去追求美好的事物。
那些怀揣着希望的少女愿望,一部分,被投射到顾君弦身上。
初出小镇,女孩儿从未见过那么耀眼的少年。
只需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干,就可以是众人的焦点。
栀年渴望活成那一副热烈的模样,她在少年的身上,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她那时想,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要被热烈地爱着的,而不是她这样温吞敏感的人。
她自觉尺度把握的很好,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太近,怕他发现,也怕自己沦陷;太远,她怕自己摸不到阳光。
这是她,喜欢他的原因。
她现在,因为顾君弦的这一句话,突然想明白了。
所有的至死不渝,全部都在四年前被掐灭了。
现在,都亲手,被这个男人,掐灭了。
栀年眼里没忍住泛起些泪花,最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君弦默不作声地看着栀年,栀年虽然低着脑袋,但他也不是看不见栀年眼底变化的情绪。
顾君弦觉得自己的心底升腾起一股压抑的情绪,死死压着他的胸口,痛的他难受。
面前的女孩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几个眼神变化,便可以拨动他的心弦。
他明明感觉这会让自己压抑难受。
但他怎么也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就把她按在床上,做到她听话乖顺为止。
原来那不是在驯兽,而是在让她折寿。
她眼底现在就像一潭死水,所有的动作都对他言听计从,他说东都不敢说西。
她似乎已经做到了他所说的那个样子,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就如同心里压着千斤顶。他不自觉想让她开心些。
前提是,她听话,她心里只能有他,她永远是他的。
两人沉默间,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份寂静。
顾君弦抱着栀年的手微微一怔,拿起手机,看到“父亲”二字,眉头紧皱。
栀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不快。
和他待的时间久了,她也慢慢知道他什么表情代表着什么情绪,这些表情就像是晴雨表,能作天气预报。
栀年没说话,在他怀里也不敢动作。
顾君弦抚了抚栀年的后颈,以示安抚,随后将栀年抱起放在书房的椅子上:“先坐一会儿,晚上回来陪你吃饭,嗯?”
栀年犹豫了一下,点头。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不回来,这样,永远也可以不用见到他。
*
顾君弦拿起手机,电话那头已经不耐烦先行挂断了。
顾君弦回拨过去,没到半分钟,电话接通。
“你给我滚回来!”
顾君弦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似是嫌对方太吵闹,淡淡道:“父亲有什么事吗?”
“你还装傻!你看看你干的蠢事!现在许氏医疗的股份已经是顾氏的三倍了?你说什么事!什么事?!许氏现在要跟我们谈收购,你说有什么事!”
“上会跟你说的时候,你到现在为止,都干了些什么?!顾氏这个股份已经连跌了一个月了!”
顾震源苍老的声音带着沙哑,因为生气说完这段话,咳嗽得止都止不住。
顾君弦握着手机,好似一切尽在掌握,冷嗤一声:“这不正好?”
电话那头一愣:“你什么意思?”
顾君弦两指磨挲着,带了点笑意:“没什么意思。”
“这是老子十几年打下来的江山,全被你这个孽畜给毁了。”
顾震源在那头气的连身体都好似好了起来,满是皱纹的因怒气更显苍老:“你赶快给我滚回来,一周内解决不了,这个总裁你也别做了!”
顾君弦唇角勾起一抹极为凉薄的笑,对对面的反应十分高兴似地:“父亲的意思是,现在不需要我了?”
顾君弦踱步至楼梯一角:“那也行,我随时可以主动请辞,离开顾氏。”
顾震源明显没有想到他如此爽快,本身一个逼迫的威胁性言语,被顾君弦四两拨千斤化解。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顾君弦这些年,除了顾氏,还有其他手段。
顾震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怒气消下去几分:“你先给我回来!”
他也知道,没办法。
除了顾君弦,顾氏上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的人。
雷霆手段,雷厉风行,做事为达目的果敢又不择手段。
顾君弦听到许氏要收购顾氏最大子公司这一消息后,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惊讶,反倒有种大事将成的轻松闲适感。
“好。”顾君弦应道。
电话挂断。
顾君弦双手插兜,望向秋意渐浓的天地,浅吐了一口浊气,眉眼里尽是胜利的愉悦。
一帮蠢货。
自以为赢了他,不过他的棋盘一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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