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敬槐一噎,收起了那副痞劲儿,语气也严肃了点儿:“你再坐普通航空公司的飞机回去,我可不放心,今年跟我一起回去。”
末了还补一句:“我安排航程。”
夏敬槐不敢让去年的事,再发生一次。
去年九月,栀年也是一个人独揽大梁一个人挑大旗,跑去国外,处理一个国际女明星的造型问题。
当时回来的时候,飞机遇上强气流,自媒体新闻都播报了可能无生还希望。
栀年颤着手,在飞机颠簸到行李都四散开来时,给夏敬槐交代了后事。
只关于小小,只只,和她的外婆。
再没有其他人。
后来飞机平安落地,栀年头还在发昏,就被夏敬槐一把搂住。
一米八几的大个眼睛说红就红了:“温栀年你给我发什么遗言!”
栀年看着眼前眼眸猩红的男孩,说心里不触动是假的。
栀年镇定地笑了下,声线仍因为巨大的恐惧而轻颤着:“这不是没事…”
“你要真是乌鸦嘴,下了地狱我也把你拉回来!”
这是段不太好的回忆。
夏敬槐有意挑开,斜了眼栀年手机里扭作一团的小圆脸,无声笑了下:“小小吧,又犯什么事儿了。”
小小见到夏敬槐就像见到了救星,挤眉弄眼,刚才那股委屈劲儿一下消失:“我只是好心办坏事…”
说着嘟起嘴。
夏敬槐瞧了眼苏佑辰脸上的土渍,吧咂了下嘴。
“臭小鬼,和我当年一样调皮。”
一大一小隔着屏幕就这么傻笑起来。
栀年:“…”
她严重怀疑,小小现在这样,就是跟夏敬槐混的太久了。
六年里,夏敬槐好像就充当了小小和只只父亲的角色。
亦父亦友。
栀年当时孕晚期反应严重,吃点什么东西都会吐出来,吐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了。
夏敬槐就那么借着各种由头跑过来照顾她。
少爷架子好像一点也没有了,吐到他身上他倒也不嫌脏,一点嫌弃的表情也没有,就那么帮她擦干净。
栀年想,自己有那么一刻,是心动的。
好多年前,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孽情便深深种下,就像心头被小锤子敲了一下。
人群熙攘,可眼里却只剩下了他。
但被夏敬槐触动的那一刻,与这不同。
好多次,栀年孕晚期睡得多,迷迷瞪瞪时候望着身边原本恣意的少年。
感觉自己已经干死的心,枯木逢春,如遇暖流。
栀年想,这些恩情,她无以为报。
夏敬槐于她,非亲非故,在此之前仅有几面之缘。
可夏敬槐对她,热烈又肆意,也毫不遮掩自己的情感。
栀年不是傻子,不是不懂一个成年男性的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
栀年生了小小和只只后没几个月,夏敬槐还是经常跑来。
栀年纠结着要不用钱把他打发走,就和初次遇见他一样。
她没有心思,再在一段感情里周旋。
或许是怕,或许是再也难以接受。
更因为,不想耽误他。
他是真像狗皮膏药,虽是救命恩人,但怎么撵也撵不走。
“喂,温栀年。”
“我,要,追,你。”
男生像只大型犬科动物,坐在她家的客厅,咧嘴笑。
栀年心里咯噔一下。
他还是说出来了。
栀年不动声色把只只轻声放进小床,良久才低语:“这个笑话不好笑。”
栀年摇头:“有更好的女孩儿会等着你。”
大傻狗突然起身,神色严肃起来,像在进行什么虔诚的仪式,一字一顿:“你为什么,就不能是那个更好的。”
夏敬槐也从那个直来直去的少年,变成了会一语双关的大男孩儿。
栀年知道,当时温言和她未婚夫助理的丑闻刚刚爆出来。
夏敬槐痛苦了一阵儿,没有想到自己喜欢了快二十年的女生,是这样的。
栀年舌尖抵着齿,一句话说不出来。
夏敬槐紧紧盯着她:“不用你等我。”
“我等你。”
如此。
她无以为报的同时,也不知如何回报。
因为。
感情不是人情买卖,不可以有来有回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触动了他大少爷的心弦。
事情一码归一码。
就小小喜欢捉弄别人这事儿不应该就这么过去。
佑辰小时候就懂得捉弄别人,长大了就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栀年不允许,她的孩子,以后是这样的渣滓。
栀年严肃对夏敬槐解释道:“这回是…”
话音未落地。
“啊啊啊啊啊啊苏小小,我的茶杯底下怎么还挖了个洞啊啊啊!”
小小从镜头里撅着小屁股一蹦一跳跑开,留下一道稚嫩的声音:“不挖个洞怎么做花盆~”
栀年:“…”
“啊啊啊啊啊苏小小,我男神送我的阳台上的花哪儿去了!”
小小声音越来越小:“不插花怎么叫花盆~”
夏敬槐:“…”
不是和他一样,是更甚于他。
*
咖啡馆门口的铃声又清凌凌响起,朔风夹着雪片和雨粒斜斜落下。
两人走出来,栀年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栀年将围巾竖得高了些,长睫上沾了些雪。
视频里。
“麻,麻妈,咳咳…”
小姑娘苏佑年只只穿着睡裙,娇憨似个小公主。
只只抱着个长到能拖着地的维尼熊,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软糯又清脆。
咳嗽了几声。
只只很像小时候的栀年,身体不太好。
前两年疫情时候,肺部被感染了。到现在肺还有些问题。
栀年心揪紧,心都要被小姑娘又软又萌的模样化掉了,本因为小小有些操心的眉眼松下来:“只只,被哥哥吵醒了?”
只只早就习惯了,也不反驳,乖巧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栀年知道小姑娘粘人:“妈妈过两天就和你们回去一起过年好吗?”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不清:“嗯…”
栀年心疼:“只只先回去乖乖睡觉,妈妈后天就回去。”
只只眉眼和栀年一模一样,五官更是缩小版的栀年,长的乖巧可爱。
只只眼睛睁开了些,瞧见了镜头里同样戴着围巾的夏敬槐。
只只眼睛一亮。
她每天都被哥哥说自己五岁了说话还吞吞吐吐,觉得面子很过不去。
此情此景,不知哪个点戳中了只只的表达欲。
只只水灵灵的大眼转了转,歪着脑袋,很努力地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艰难地吐字:“敬槐叔素,你,和麻妈,有敷,敷…”
夏敬槐和栀年就这么静静等着她说。
“夫妻相。”
栀年一噎。
夏敬槐眉梢挑高,瞥了眼栀年,给了小姑娘一个鼓励的眼神:“只只乖,敬槐叔叔回去给你买小裙子。”
栀年怎么也不相信,这是只只自己学习到的,便问:“只只,这是谁教你的。”
小姑娘清醒了些,眉眼弯弯,对自己得到表扬很是高兴:“哥哥教我的…”
末了还补一句:“哥,哥哥说,这是敬槐叔叔教他的。”
栀年:“…”
原来,她还忽略了被带坏的另一个人。
*
长街尽头,雪落无痕,深深浅浅的脚印蔓延至昏黄灯光投下来的原点。
雪被夜色染的很暗,一二行人路过,偶有响动。
一身颀长黑影隐在街角。
男人无名指的一道疤即使在乌沉沉的灯下尤为扎眼。
黑色风衣被猎猎冬风吹得咕咕作响,扬起。
男人视线胶着之处。
长街另一头,男生身形高大,女生眉眼带笑,在伞下依偎着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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