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光五年,敕谕苏、松、嘉、湖及赣州有司,还有燚朝拉拢的南落一带,民间女子年十三岁以上、十九岁以下,妇人年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家世清白,通晓书数,品貌端方,无夫者,愿入宫备使,令各给钞为道里费,送赴京师,盖以备充六尚。
“好你个阿扶,竟然瞒得这样紧!若不是刚好碰见府城来人,是不是等你临走了才会同我们说!”
毒妹气得像河豚一样,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盯着扶桑。感觉到主人情绪的起伏,毒妹身上的蛇纷纷吐着信子,也直勾勾盯着扶桑。
原本轻松的氛围,一听到扶桑要离开,大家心里都沉闷不已。
扶桑确实如毒妹说得那样,想走之前再给他们说。毕竟扶桑接下来要去京城搞事情,谁知道这一去得到猴年马月。
于是只能尴尬解释说:“我是想入选了再同你们说,选不上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毒妹一听立刻炸了,“欢喜?你当真觉得去燚朝是好事儿?你看这南落的女子,有多少是从燚朝活不下去来到这里的!
此处虽比不得燚朝富贵体面,可胜在平静安逸,只要有一双肯劳动的手,便能在这里安身立命。
何况你的厨艺那么好,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亲朋好友又都在身边,在这里好好生活,不好吗?”
毒妹说完又看了柳氏一眼,见她平静无波,想来应该早就知道了扶桑的打算。
铁汉突然开口道:“好了毒妹,人各有志,天高任鸟飞。以阿扶的本事,一辈子困于此处,着实可惜了些。”
一桌子人心思各异,闷头吃饭。连往日胃如无底洞的铁汉,只把这一桌子菜将将打扫干净便不再吃了。
人非草木,看着大家的反应,扶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日子一天天地过,很快就到了扶桑要离开苗城的日子。
“月明,火锅底料那些我做了许多,已经放在后库密封保存好。进货单子、商家、账本那些原就在你那里,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好。阿扶,这些银票你拿着,日后宫中少不了要打点的。”
月明,也就是哑奴,扶桑早已为她医治好了嗓子,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扶桑没有退拒,收下了月明的心意。
“月牙,你——出门采药要当心些,做好防护,功夫要坚持练。”
月牙点点头,明眸善睐,水光潋滟地看着扶桑,一滴眼泪下来,叫人心口发烫。
茶宝靠着扶桑,眼睛都直了,“主儿,我三辈子没见过这么俊的妹砸!”这些年来,茶宝不止一次地感慨。
月牙,也就是芽儿,那个总跟在扶桑身边流口水,生得白嫩标致的小丫头,如今已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城中暴乱的那日,月牙正从林中采药往家赶。一进城满目疮痍,担心家中出事,便扔下药快马加鞭赶回城中。
见铁叔在家门口一人血战功夫高强的三个彪形大汉,眼看着那些人冲着铁叔的心口捅过去,月牙一个飞镖过去制止了。
结果风一吹,月牙的面纱掉落,那三人,包括在一旁观战的匪徒,一个个都看直了眼,呆愣在原地,铁汉也是利用这个间隙反败为胜。
柳氏早已将月牙和月明的身契还给了,并将她们记在自己名下为义女,多年来与扶桑姐妹相称。
月牙思索了片刻,眼神闪烁,最后点了点头。
“娘亲,晚姨,照顾好自己。”
柳氏看着她们几个,“你们先出去吧,我同宝儿说几句话。”
众人心领神会,都退了出去。
柳氏从袖中掏出一个宫绦,中间是镂雕松树牡丹麒麟纹青玉带板,两头点缀着金饰、骨雕,从玉绳的磨损程度来看,有些年头了。
“样式别致精美,怎平时不见娘亲带它?是爹爹送娘亲的吗?”
见扶桑喜欢,柳氏很高兴:“是我出嫁时姨娘送我的。她还叮嘱我,其他东西送了、赏了卖了不打紧,这个,无论如何留着, 起码想她的时候有个念想。
现在,我将它赠与你。今后你远在京城,想娘亲的时候,就看一看它。”
扶桑立刻将这宫绦系在自己身上,又给柳氏嗑了个头:
“孩儿不孝,此行天高路远,前路未知,不能伴您左右,洒扫侍奉,望娘亲务必珍重自身,勿思勿虑。儿夙愿达成,必定安然归来。”
柳氏没再多言,只叮嘱她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就寝前晚香问柳氏,“小姐既然舍不下姑娘,为何不一同回去。”
柳氏摇头,“宝儿自小便有主意,心中所念之事没有不成的。她虽为女儿身,却胸有沟壑。我帮不上她,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让她为家中事烦忧。”
很快,扶桑便启程了。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盯了她一路,却没有什么恶念。
扶桑忍不住好奇对方的动机,结果一看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仅凭那双眼睛,扶桑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月牙,你怎么在这儿?”
见此处只有她们俩,月牙摘下头巾和面纱,“姐姐,我也拿到了进宫的名额。”
扶桑很是震惊,“你什么时候去参选的,我怎么不知道?”
“得知你要去燚朝的第二天,我便去府城问了一下,看看有没有补录的机会。那采选的人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当场把牌子给我了。”
月牙小心翼翼看了扶桑一眼,见她只是无奈,没有生气,她心里踏实多了。
扶桑扶额无奈道:“你出来,娘和晚姨她们知不知道?”
月牙举手发誓道:“我给她们每个人的房间的里外都放了信,现在她们应该已经看到了。”
“我进宫中自有打算,你为什么——”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咱们从小到大几乎没分开过,一想到你不在家了,我连觉都睡不踏实。
再者,你要做的事,总得需要帮手不是吗?两人一起,总比一人孤军奋战好。”月牙楚楚可怜,掩面欲泣。
茶宝流着哈喇子,“这谁受得住啊,当然是说什么都答应她了。”
事已如此,无法更改 ,扶桑只能欣然接受。
第二天,扶桑给了月牙一块同心玉,两人一人一块。进了宫,两人不能时时在一起,若是想起对方,玉佩会发光,证明对方安然无恙。
经过三次遴选,扶桑最终如愿以偿进入尚食局。
后宫女官有六局一司,即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以及宫正司。每局有执掌者两名,皆为正五品。
尚食局尚食两名,下设司膳、司酝、司药、司供四个部门,负责烧菜做饭的是司膳部门,有司膳四人,典膳四人,掌膳四人,女史四人共十八位女官,掌隔烹煎和之事。加上辅助厨娘,总共几十余人。
主要是负责跟着进献宫中嫔妃的饮食,偶尔也会帮着尚膳监和光禄寺一起准备其他膳食活动。
尚食官均要先尝试毒,所以想在后妃的饮食中下见血封喉的毒药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此时,月牙这个“走后门”的却被忽悠着用一顶轿子抬去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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