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您请——”
韩卿在杜晚枫面前，一直还是很恭敬的。他也知道这位大人，在当今圣人和太后心目中的份量。
或许应该说，他比别人更懂得这一点。
杜晚枫没有乘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坐上了宫里的车辆。
说是宫里的车辆，这一辆马车其实是韩卿专属。他每次出宫办差，都是用此代步。
“韩总管，去宫里还有不少路，本官一人坐车里也无聊。不如跟你挤一挤，路上也有个人说说话。”
“能跟杜大人同乘，是奴才的福分。杜大人，请——”韩卿亲自为杜晚枫拂起了车帘，躬身请他先上马车。
杜晚枫笑道：“韩总管侍奉圣驾，还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你这一声奴才，杜某人可担当不起啊。”
韩卿更为谦恭了。
“奴才出身卑微，得以在圣人跟前伺候，还被委以差事，已是奴才三世修来的福气。但要说到圣人最为信任仰仗之人，举朝上下，谁又及得上杜大人？圣人跟太后娘娘都常常说，杜大人最是得力，是朝廷的栋梁之材、肱骨之臣。”
“韩总管过奖了，晚枫也只是履行臣子的职责、尽心为圣人分忧罢了。”
马车上，杜晚枫和韩卿两人相对而坐。
韩卿热络地为杜晚枫斟茶，茶几上还摆了两盘点心。
杜晚枫则大大方方打量起了这辆马车。
跟宫里其他马车并无不同，内饰也都比较低调。
聪明如韩卿，不会那么愚蠢的在马车上铺张浪费，他也不需要通过做这种事情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相反的，在开始收受贿赂后，韩卿表现得比过去更为节俭。
表面工夫也做得更到位。
所以当杜晚枫打量车内时，韩卿一点都不紧张。还挺乐意让杜晚枫多多观摩一番，说不定还会得到他的称赞。
果然。
“韩公公如今贵为殿前副总管，这马车于你有些稍显简陋啊。”
“锦衣华服、香车宝马不过是装饰之物。一介奴才之身，也不配享用这些，所思所想应该都是如何更好的侍奉圣人——”
杜晚枫赞曰：“韩总管这觉悟，杜某钦佩。”
“杜大人也是出了名的低调，这一点奴才也是跟大人您学习的。”
“欸？这点心……”杜晚枫拿起了面前碟子里的一块藕色梅花形状、上面还点缀了些红绿丝绒状的糕点，“好像是誉品斋的洛濡酥？”
誉品斋，是敬天府最有名的糕点铺子。
那里的糕点，是出了名的精致花哨。品相味道皆是一流，就是有点小贵。
说小贵都还算保守了。
一块小点心，都够寻常百姓家两月花销了。
不止如此，誉品斋每日限量，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有些富贵人家，专门派小厮早早去誉品斋外排队，就这样还常常挤得头破血流最后一场空。
以韩卿如今的俸禄，一年下来怕是也只能吃得起誉品斋四五块小点心。
面前这两碟堆得很是壮观，限量的洛濡酥，在他这儿还真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对面的韩卿面上一凝，很快又不露痕迹的一笑。
“大人，奴才哪里吃得起那玩意儿。誉品斋的点心四海闻名，跟风模仿者众。恰好奴才身边有位厨子，做糕点有些天分，便学着誉品斋的口味做了一些洛濡酥。大人若是不介意，还请尝尝？”
“原来如此。”杜晚枫颔首。
当点心一入口，杜晚枫便知道这些便是誉品斋正品洛濡酥。
少时最善于吃喝玩乐的小杜公子，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他只吃了小半块，就把糕点放下了。
“韩总管府上的厨子，确实是天赋非凡。这洛濡酥，几乎能以假乱真了。”
韩卿镇定又坦然，“奴才那厨子要是听到杜大人这番评价，一定会受宠若惊的。”
停顿片刻，韩卿又道：“大人若是喜欢，奴才便让厨子多备一些，送到大人府上？”
杜晚枫摆摆手，“多谢韩总管的好意了，杜某年岁渐长，越发吃不来这些甜点了，腻得慌。这不，这一块都没吃完呢。”
韩卿也不再提这事儿，只是说道：“大人仍如当年一般意气风发、青春正茂。”
一路上，两人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韩卿主动对杜晚枫透露了一些最近宫内发生的事情，乍一听都无伤大雅，细细想来里面也是暗藏玄妙。
一方面谨守着作为奴才的本分，对圣人和太后的事情绝不多说一句。
另一方面也在借着这个机会，向杜晚枫投诚。
而杜晚枫，态度十分莫明。
韩卿本来算盘打得挺好的，可这一路聊下来，这位小杜大人看似是将他每一句话都认真听了进去，又好像自始至终都只是礼貌一听、并没有太当回事儿。
无怪乎连萧贵妃、崔行这些人都栽这位手里了，年纪轻轻心思便深不可测、难以窥视。
在这个人面前他一言一行都得万分谨慎，绝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韩卿心想着。
还有洛濡酥的事情，虽然杜晚枫放弃了追问，像是信了他那套解释，韩卿却不会如此乐观。
不过，单凭一个洛濡酥，杜晚枫并不会对他这位殿前副总管做些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贸然去做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只要他接下来行事小心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让韩卿挺在意。
“杜大人就不想知道圣人急诏你入宫是为哪般？”
“这个就得看韩总管了。杜某相信，能透露的韩总管必不会隐瞒；不方便透露的杜某也能再等等，到宫里自见分晓。”
“大人高明！”
他都这样说了，韩卿哪里还能再说什么。
而这位小杜大人，的确是沉得住气。
换成别人，能按捺住这份心思，一路上宁愿跟他东拉西扯、都不把话题带到这上面来、更没有拐弯抹角试探，倒是出乎韩卿的意料了。
“不过这一次，奴才还真不知道圣人诏大人入宫是为了何事。只知道圣人兴致勃勃，吩咐奴才去请大人时，双眼亮晶晶的。说句冒犯的话，那时的圣人就像是一位等着被夸的孩子，又期待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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