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苏大妈喘着粗气，从门外小跑进来，身后还紧跟着杜小梅。
见苏大妈一时还喘不过气，杜小梅先顶上开了口：“当时是什么情形，咱们院里大家伙儿都看着呢！”
“你俩口子一贯的重男轻女，于蕙都还发着高烧呢，你们还把她骗出去跟人相亲，就想着拿她给你儿子铺路！”
于祖贵脸皮抽搐，杨月红立即扑过去：“杜小梅，我撕了你这张胡咧的嘴！”
杜小梅才不怕她呢，把人一把架住，声音更加扬高了几分：“怎么，揭了你们羞处，就过来动武了？”
“你们找的哪位局长家的公子跟于蕙相亲我都知道，要不要我给你宣扬宣扬？”
杨月红就跟被掐着脖子一样，一下子僵住了。
要在这儿宣扬出来，那不是妥妥地得罪男方吗？
本来相亲不成，石局长那边对她家长松就没怎么给好脸，这事儿再揭盖子敞出去，长松怕不得被对方穿小鞋！
见杨月红不敢动了，杜小梅跟打胜仗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将人推开。
苏大妈这时也缓过气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给李国英递了过去。
“李老师，你看看，这是我们给小蕙的证明材料。”
李国英扫了一眼，急忙递给梁传世：“梁校，你看。”
“兹证明，于蕙同学从小品行优良，勤劳踏实，乐于助人……”
邻居们能想到的好成语，几乎都给于蕙写上了。
而且一个个的在上面签了名，盖了手印，还盖了街道居委会的一个大红章。
苏大妈之所以慢一脚过来，就是跑这个去了。
趁着梁校看证明材料的当口，苏大妈一五一十把于蕙被逼离家那天的情形说了。
末了还抹着眼睛拿出一个信封：“我们大家伙儿看小蕙这姑娘不容易，她走的时候给她凑了点钱。”
“小蕙自己也争气，趁着假期去打短工，跟着老板跑东跑西，不怕苦不怕累挣了些钱回来。”
“她跟着老板到皖省那边进货，还不忘记给我们几个邻居带了当地的土特产回来。”
“而且一回来，就把我们以前凑给她的钱给还上了，在每家原来的基础上，还都加了十块钱！”
苏大妈从信封里取出一沓钱和一份名单，点了点名单最上面的名字和金额。
“喏，你们看，我当初送了她五十，她硬是要还我六十，她杜婶子送了四十，她还五十……”
石乐靠近杜小梅，小声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杜小梅赶紧说道：“我今儿下的早班，刚巧碰到苏大妈，就骑自行车带她一起过来了。”
“小蕙这事儿，姓于的那俩口子做得就不对，我们看着这不平事儿，肯定得伸手帮一把！”
石乐斜了她一眼：“妈，你真不是看到那还回来的五十块钱？”
“哎你这死屁孩子！”杜小梅气得一指头狠狠点在石乐额头上，又赶紧压低了声音，“这关那五十块钱什么事？”
“你妈我虽然爱钱，那也是有原则的人！”
石乐揉着额头笑：“我看你这么积极，还以为你是为着那多还的十块钱呢。”
杜小梅瞪了儿子一眼，不再说话。
她总不能说，那十块钱在原则里面起的作用也很大吧。
梁传世已经看完了证明材料和那份还钱的名单，转身递给后面的一个人：“向科长，你看看。”
苏大妈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一直安静地站在一张办公桌后面。
刚刚被于祖贵俩口子和刘良顺挡着，她一时都没注意到。
见大家都朝他看了过来，向顺利镇定自若地笑笑，接过了那两份材料，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先看看。”
梁传世小声跟站在旁边的李国英和于蕙介绍：“是市教育局的向科长。”
又看了眼于蕙，“跟着你爸妈一起过来的，你爸妈在教育局找上他。”
于蕙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过这人。
向顺利站的位置有点讲究，在梁传世和刘良顺之间。
向顺利算是上级，梁传世是学校的校长，自然站他旁边。
可刘良顺也站他另一边，就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后来于祖贵和杨月红往前冲，才把向顺利落到后面去了。
向顺利不声不响看了大半天的戏，直到梁传世叫他，他才站出来……
于蕙注意到刘良顺一个劲儿地看着向顺利，心里约摸也有了底。
看来这位向科长，跟她的二姑父刘良顺是有点交情的。
向顺利仔细看了那份证明材料和那张名单片刻，笑咪咪地看向于蕙。
“于蕙同学的群众基础很高嘛。”
苏大妈猛点头：“是啊是啊，小蕙一向乖巧，人又勤快能干，学习也好……”
向顺利笑笑打断了苏大妈的话：“于蕙同学是跟哪个老板打工啊？寒假才过了一半，就能加码还了这么多邻居的钱。”
“我刚数了数，这加起来得起两百来块了吧，可不得了啊，半个月挣了我们两个月的工资啊。”
“这份工作，可真赚钱啊。”
后面这个“啊”字，“啊”得意味深长。
刘良顺第一个嚷嚷起来：“小蕙，你可不能干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啊！”
“你跑外地不怕丢脸，可你爸妈他们这辈子都在丰市生活，怕丢人啊！”
来不来的，就给她戴帽定罪，还暗指她拿钱买通邻居们？
于蕙气笑了：“向科长，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没有过邻里感情，只有金钱关系？”
“苏大妈从七十年代初就是我们四合院的管事大妈，做事一向公平公正，不仅受院里邻居们爱戴，更是受组织信任。”
“你觉得她这样一位行得正、坐得端的老人，是会被我这么一点钱就腐蚀，就能昧着良心说话的吗？”
苏大妈这才明白向顺利之前说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气得脸都红了：“你你、我我！我都三十年的老D员了，你这是对我的污辱！”
杜小梅在她身后看得着急，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
就该让这个姓向的尝点惹到大妈的苦头啊！
杜小梅索性一步上前，搀住了苏大妈：“苏婶子，你别激动！你老还有高血压呢，现在是不是头在晕？”
“哎哎，小乐，你个死孩子，还不快点来搀着点，没见你苏奶奶在往下出溜吗？”
站得笔挺的苏大妈懵懵看了杜小梅一眼，在杜小梅眼睛都快眨成白眼儿的时候，总算回过神，借着杜小梅暗搓搓把她往下摁的劲儿，波棱盖儿一弯，就要往地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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