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否能够长生不老?
在柳七初次接触武学的时候,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武功是否能够实现长生不老。
但随着柳七的武功日益精深,对于武学的理解越来越深,她便已将这个现在看起来有些可笑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但当木石真人主动提到周宓后,“长生不老”这个已经尘封许久的念头,便再度摆在了柳七的面前。
现在的柳七已经可以非常从容去回答自己曾经的疑惑。
那就是……不可能!
“长生不老”可以被拆分为三个词,分别是“长生,不死,不老”。
先且抛开原本的“长生”与“不老”不谈,单单是说“不死”,就绝无可能,哪怕是强如现在的柳七,只要被人砍掉脑袋,一样会命丧当场。
归根结底,哪怕是武功修为已经傲立于江湖之巅,也无法改变她的身体本质上和普通人并无分别。
若是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就连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这方世界有朝一日都会毁灭,就更加明白所谓的“不死”只是痴人做梦罢了。
既然无法做到“不死”,“长生”又何从谈起。
但如果将“长生”的定义从寿与天齐缩小至千年,数百年,那柳七倒觉得还有几分可信,只是与不老二字已经言不对题了。
而“不老”恰恰是最有希望达成的。
如果柳七将余生的时间和修为都用来维持容颜不老,那柳七几乎可以预见在自己大限将至的那一天,将还是会如今的模样香消玉殒。
不止是柳七,几乎大部分的顶尖高手都有这样的能力,或许无法改变自身的寿元上限,也无需去管五脏六腑的机能,只需维持表面的容光焕发罢了。
但没人会这样做!
或者说一开始打着这样念头的人,终其一生别说是顶尖之境,恐怕连一流之境都难以踏入。
所以柳七并不好奇周宓能够上百年来一直保持着年轻的容貌。
毕竟她曾在柳七面前承认过,当年她的武功修为也已达到了顶尖之境。
但木石真人所言,却也让柳七不得不正视周宓扑朔迷离的身世。
柳七依稀记得周宓曾多次提过她的父亲以及族中长老,并且也曾在言语之中透露过,沧海神功乃是周宓的家传武学,是她当年传给了尚处于落魄之中的萧浪,才有了如今萧氏大齐。
如果说木石真人所言无误,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周宓会将神功传给了萧浪。
但对周宓性格略有了解的柳七,却生出了别的想法,她隐约觉得周宓和萧浪之间的关系可能并不是夫妻这么简单。
送走了木石真人后,柳七便干脆来到了周宓和十九的院子。
当柳七踏入房间时,周宓正在与十九对弈。
周宓笑颜如花,时不时趁着十九落子的功夫,拿起一块干果点心喂给十九,十九也是毫不抗拒这种像喂小狗一样的投喂方式,全程笑吟吟的。
“咚,咚!”
柳七眼看着两人无暇顾及自己,遂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周宓和十九方才侧首看来。
周宓看见柳七之后嫣然一笑,然后冲着她招了招手:“快来,快来,和十九下棋一直输太没有意思了,还是咱俩势均力敌比较好玩!”
柳七目光一扫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十九当年在细柳山庄深得眉夫人宠爱和看重,琴棋书画都是眉夫人亲手教的,以周宓那和柳七八斤八两的臭棋篓子水平,能与十九下到这般地步,可见十九已经不是在放水,而是在放海了。
十九或许也是觉得与周宓对弈有些无聊,遂当柳七走近时,便直接起身让出了位置。
柳七落座之后,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待会儿随我去一趟永泉府,去告诉程管家,备上两匹快马。”
本想着现场看两個臭棋篓子笑话的十九闻言顿时脸色一肃,而后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
周宓看着柳十九离去的方向,而后收回目光的同时轻声叹道:“也就是这种时候,小十九才会老老实实的地听你的话。”
柳七听着轻“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周宓所言。
准确地说,要让十九乖乖听话,必须要以命令的形式直接告诉她去做某些事,而非好言好语的建议或是劝诫。
从某种程度而言,柳七身上也同带着相同的特质。
毕竟她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房间里忽然之间只剩下了“嗒,嗒”的落子声。
柳七在棋盘的边角处落下一子后,突然抬眸问道:“当初在白溪山庄,你看出我身怀狂刀传承,是不是就已经计划好了,会在日后随我一道离京?”
周宓拈着棋子的手突然一顿,但却依旧低垂着头,只是隐约能看见其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嗒!
周宓落子之后,缓缓抬头正视着柳七的双眸,继而盈盈一笑:“现在才来问我,看来你眼中果真除了武功之外,再无其他!”
随后她微微颔首:“你说的倒也没错,当我意识到你极有可能是狂刀传人后,便已经有了在威扬死后,随你左右的想法。”
“虽然后来出了一点小变故,但计划终究还是成了。”
柳七眉头皱起:“我不明白,娘娘在我身边究竟有何好处,娘娘若是想寻一安身立命之处,萧奇峰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周宓闻言陷入了沉默,随后将手慢悠悠地伸进了棋奁之中,但却没有捡起棋子。
半晌过后,她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眼中呈现出从未见过的冷霜:“我不信任萧家人,哪怕是已经掌握"沧海横流"的萧奇峰。”
柳七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木石真人的话,遂直言道:“娘娘到底姓周还是姜?”
周宓眸光一亮,继而嘴角勾勒出笑容:“看来木石这个老东西还没有老眼昏花啊。”
“哎!”
说着她似是有些懊恼地一叹:“早知道当年就不该让素素画那幅画,她一定是将画留在了姜家!”
看来木石真人说得没错。
正当柳七心中沉思之际,周宓突然探出头,将脸几乎贴在了柳七的脸上,继而幽幽问道:“木石有没有提及姜素素?”
柳七悄然挺腰将上半身朝后挪了挪,然后摇头道:“没有。”
周宓有些悻悻地坐了回去,继而托着腮呢喃道:“姜玄云该不会是素素的后人吧,照他的年龄,岂不是要叫我太奶奶……”
突然周宓表情一滞,而后连忙伸手在眼前挥动着,似乎要将刚刚说出的话驱散一般,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也太可怕了!”
正挥着手的周宓也留意到了脸色沉凝的柳七,于是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吟片刻后,一脸正色地说道:“其实大齐开国之后的很多事我也知道的不多,白溪山庄下的禁地的你可还记得?”
柳七颔首。
周宓见状接着说道:“白溪山庄下的寒泉乃是九幽寒脉的分之一,我在地底九幽寒脉之中沉睡了一百五十多年,直至遇到千年难得一遇的寒脉喷发,方才得以脱身。”
随后周宓缓缓探出一臂停在了柳七的面前,紧接着柳七便看见周宓用另一只手轻轻在手臂划过,手臂瞬间多出了一条血线,很快点点血渍从血线中淌出……
霎时间,柳七感觉到了一股熟悉且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脸色一沉,随即瞥见了周宓手臂上淌出的血渍已然化作了一片血雾。
柳七下意识地催动真气,身上青光浮现,但就在真气与血雾触碰的瞬间,柳七能够感觉到自身真气仿佛被点燃一般,随即灼热的气息沿着真气疯狂反噬而来。
柳七双眸一凝,已然想起了当初在白溪山庄地底与周宓初见时的情形,当即不再迟疑,将真气收敛于体内的瞬间,左手忽而探出。
啪嗒!
握住了周宓纤细嫩滑的手臂,手掌同时覆盖了她手臂上的伤口,霎时间血雾将柳七的手背染成了一片赤红!
“咦?”周宓脸色微变,轻咦一声,随后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只见手背上的赤红正在慢慢消退。
就在最后手背最后一丝斑驳的赤红色消失之后,柳七缓缓收回了手,目光一扫手腕渐渐红润饱满的月牙,而后默然将手垂至了身侧。
周宓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手臂刚刚被柳七握住的位置,沉默片刻之后,她突然抬首望着柳七会心一笑:“看来当初在白溪山庄时,你就是用这种神秘手段解了毒!”
说着她一双美眸在柳七已经垂至桌下的左臂上来回打量着。
“咳咳……”柳七轻咳一声,随后质问道,“这是什么毒?”
真气在和血雾接触的瞬间,非但没有压制住血雾,反而瞬间被血雾感染差点反噬自身,这种奇毒柳七从未听说过。
这种毒无疑是习武之人的大克星,哪怕是顶尖高手反应不及,让毒素侵入了体内,也会饮恨当场!
这世上,可只有柳七一个人有月牙啊!
周宓收回了手,继而幽幽一叹:“我要是知道,又何必随伱一起在江湖上风雨飘摇。”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可怜我,这奇毒虽然废了我一身武功,还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可最后身陷九幽寒脉时,又是这奇毒挡下了九幽寒气的侵蚀,让我侥幸活了下来,最后赶上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寒脉喷发,才得以重见天日。”
柳七沉声问道:“你想找出当年给你下毒的人?过去了一百多年,你怎么知道当年给你下毒的人还活着?”
周宓眸光微动:“人或许已经死了,但是毒却还留着,当年下毒的人就算死了,但是他的后人亦或是传人,肯定还在世上!”
“你怎么知道?”
“就凭三十七年前,威扬在九幽寒脉之中发现了我,他当时与我一样,身中同样的剧毒,所幸他中毒并不太深,九幽寒气彻底彻底吞噬了他体内的剧毒,但也给他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势。”
“哦,对了。”周宓笑着说道,“以后记得,他不叫周威扬,而是叫萧威扬,乃是文宗皇帝之子,论辈分应该是萧文淮的祖父辈。”
“可惜了……”再次提到大将军,周宓不禁感叹道,“他的天赋远胜萧奇峰,以残缺之身依然能够踏足绝顶,只是身体无法支撑他用出"沧海横流",真是可惜了!”
眼看着柳七面部表情一言不发,周宓突然话锋一转,继而笑吟吟地问道:“小柳七,你想不想学沧海横流啊?”
柳七当即冷眼开口道:“我想娘娘您自己应该都不会沧海横流吧!”
周宓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当然是不会,可是我有全套的沧海横流心法!”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难道真的不想见识见识沧海横流究竟有多强?”
柳七却是异常果断地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真到了需要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向娘娘索要的!”
周宓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几分,随后看向柳七的的眼神之中多出了浓浓的赞赏之色:“柳七,我很期待你与萧奇峰的一战,或许你真的可以超越方恨,胜过沧海横流!”
……
“吁——”
柳七一扯缰绳将马儿停下的同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渡口,那是通往永泉府的必经之路。
渡口边上挤满了人,都是等着过江的行人,其中还有不少客商用马车牛车赶着货物。
不多会儿十九也策马赶到,在柳七的身旁勒马停下,随后一看拥挤的渡口,不由得眉头一皱,正欲策马上前去,却被柳七身后给拦下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赶紧渡江咱们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永泉府!”柳十九扭头对着柳七气呼呼地质问道。
“你就算杀光了他们,还不是要等渡船靠岸。”柳七瞥了一眼江对面刚刚靠岸的渡船,随后淡淡地说道。
“看。”柳七抬手指着正在江中心航行的船只,而后对着一旁的柳十九轻描淡写地说道,“咱们就坐那艘船过江!”
说罢她“嗖”的一声纵身而起,眨眼间便已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正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正在江中心航行着的那艘船的桅杆上,原本耷拉着的旗子迎风飘扬起来,旗子的正中心赫然写着一个“方”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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