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值得身为厂卫大首领楞严亲自赶车护送的人,整个金陵城内也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近日来刚被朱元璋纳入后宫的陈贵妃。
而这位陈贵妃原名陈玉真,她的生父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俏郎君’薛明玉。
原来早年的薛明玉曾经改邪归正过一段日子,娶了一个美艳的娇妻,为此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若他真能就此收心,倒也能尽享齐人之福,过上一段与世无争的祥和日子。
但是薛明玉终究还是死不悔改,在他成家之后没过多久,又偷偷在暗中重操旧业,只是不料却被妻子察觉。
因此便带着女儿远离了她,同时又因为察觉薛明玉的身份,而觉得所托非人导致郁郁而终。
而天生貌美的陈玉真,却在机缘巧合被天命教所看重,后被单玉如收为弟子,故意献给朱元璋,从而成为后宫中的宠妃。
又因其人在入后宫之前,便已艳绝天下,因此在江湖上也得好事者吹捧,名列在天下十大美女。
至于愣严作为厂卫的大首领,为何会屈尊成为陈玉真赶车的车夫,便是源于一个情字。
正如庞斑当日与乾罗二人在小花溪的交流一样,自古以来,唯有情关难过。
庞斑魔威盖世,却依旧未避开言静庵的情关,而方夜羽外号‘小魔师’,文武双全,但还是难逃倾心于秦梦瑶。
而愣严作为庞斑座下大弟子,则因迷恋陈玉真的关系,从而背叛庞斑,成为了天命教的一份子。
小舟之上的,慕容复凝目远眺,看着石桥同时出现的三人,心中微微一动,便已清楚三人在此现身必然与颠覆明室的阴谋有关。
事实上也正如慕容复的猜测一般,薛明玉玉陈玉真这对父女在桥上相聚,便是为了一桩针对朱元璋的阴谋。
……
此时此刻,在桥上的薛明玉好似身陷昔日回忆之中。
他双手轻轻按桥边的石栏,定神地注视书似静又似动的河水。记起了与玉真娘亲初会的情景。一股挥之不散的忧伤,泛上心头。
人脸全非,河中的水亦不是那日的河水了。
生命无桓常!
他真的错了吗?
一时间,薛明玉的心中无比茫然,一种说不出的懊悔与羞愧在他的心头涌现。
泪水忽由他眼内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缓缓滴进秦淮河内。
“你来了!”
突然间一道轻柔的女子的声音在他身后起。
“噢,爹你老人家哭了,是否想起了娘她这可怜人?”
原来就在他心神恍惚的那一刻,他那素未谋面的女儿已经来到了落花桥上。
薛怀玉并未转过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似不经意间擦掉了眼角的泪花。
那女子语气转柔:“女儿从未想到爹居然还会有懊悔的一天!”
“因为他总算良心未泯,还算有那么一丝人性……”
突然一阵清冷之音毫无征兆传入三人耳中,车厢外负责赶车的愣严身躯不由一震,猛然间抬起头看向前方。
只见落花桥石栏之上不知何处多出一位人影,这人一袭雪白长袍,目似崩星。
楞严只是和他对视一眼,霎时间便脸色变得苍白,显然他已认出了面前的人影。
作为庞斑的首徒,又是主掌明室厂卫的大首领。
对于面前的白衣男子,他自然并不陌生。
当即便下意识起身,挡在了马车之前。
“看来你认出了我?”
望着明明心生惧意,但却依旧本能反应护住马车的愣严,慕容复不禁微微一笑。
“慕容公子不在双修府做客,为何又来京城?”
愣严紧紧护着身后的陈玉真,一遍小心翼翼试探慕容复的来意。
当然这也并非是他愿意如此,而是双方差距太大,当初迎风峡一战过后,他曾面见老师,而庞斑给予慕容复的评价极高。
说天下除去他与浪翻云外,也唯独只有厉若海有资格做慕容复的对手!。
加之他眼下还要照顾身后的陈玉真,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阴风’愣严,却自甘为一女子驱使,此事如若传出去,不知庞兄心中会如何作想?”
望着眼前的愣严,慕容复语气淡淡道。
愣严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不免一震,本来紧张到了极点的他,却被慕容复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身为庞斑的弟子不假,但知晓此事的却不过局限在魔师宫高层之中,而慕容复又是从何得知?
况且眼下他背叛庞斑的事还未泄露,甚至此事哪怕是在天命教也身为隐秘,但慕容复现身不过瞬息功夫,却好似看穿他的一切似得。
“慕容公子说笑了,愣严乃是厂卫首领,自始至终只会听从陛下一人吩咐!”
哪怕心中早已被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愣严还是表面不露声色道。
“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了你!”
慕容复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旋即目光便落在车厢里。
“你倒是生得极美,难怪会引得朱元璋动心!”
望着眼前车厢内婀娜女子,慕容复不禁感叹道。
世间竟有如此尤物!
在他翻云覆雨中见过的女子中,只有言静庵、秦梦瑶、谷姿仙三女可和她比拟,难怪刚被朱元璋纳入后宫就册封卫贵妃。
听到慕容复由衷的称赞,车厢的内陈玉真则是俏脸微微泛白,作为天命教的核心人物,她自然听说过慕容复的大名,也知晓他的手段。
见到他突然现身京城,心中已经不免生出一丝不祥预感。
“只是花朵固然美艳,但总有凋谢的一天!”
望着眼前陈玉真,慕容复轻轻摇头道。
“走!”
慕容复一番话刚落地,站在一旁的薛明玉却突然暴喝一声,同时衣袂一甩双掌已经悍然袭向慕容复的后背。
“自寻死路!”
慕容复冷哼一声,便看也不看单掌一推。
“砰”的一声巨响,薛明玉身躯宛若皮球般被拍飞出十数丈外,口中鲜血更是好似止不住一般喷涌而出,这一刻空中好似下起了血雨。
原来慕容复的随手一击,便已震断了薛明玉两条手臂,同时又印在他的胸口之上。
薛明玉作为天下有名的淫贼,自然也听闻过慕容复的大名,见到他突然现身在女儿身旁,又听出他最后语气不善。
当即便鼓起勇气,悍然向慕容复出手,想要为自己女儿创造出一丝生机来。
“玉真……快……走……”
从空中急速向下坠落的薛明玉已经陷入濒死之境,但他最后还是竭力睁大了双眼,想要见证自己的女儿逃出生路。
与此同时,有了薛明玉心怀死志创造的实际。
马车下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孔,一支长针伸了出来,毫无征兆向他小腹袭来。
慕容复轻咦一声,身形突然向后退去,同时左掌运劲向前一拍。
原来马车射出的毒针,竟然能堪堪破掉他最外围的护体真气,这一幕让他心中惊奇之下,更是多出对陈玉真来历好奇起来。
一旁的愣严见状,则是紧咬牙关,怒吼一声的他运起庞斑亲传的魔功,想要替陈玉真当下这一掌。
“轰!”
又是巨响传出,愣严脸色煞白,脚下踉跄向后倒去。
以他可以比肩黑榜高手的傲人实力,但还是被慕容复一掌震得气血浮动,受了不轻的内伤。
嘴角渗血的愣严顺势倒在了马车上,趁势挥鞭打在马股上,马车迅速开出数丈。
“想走?”
慕容复见状,语气变冷,便欲运劲屈指连弹。
以他如今的武功,本来愣严一行二人本来没有机会从他手中逃出生天。
但是马车内陈玉真所释放出的毒针,却是让慕容复的眉心祖窍提前多出一丝预警,显然以他如今的无上玄功,贸然中了一针也要吃到苦头,因此这才少有主动后退。
而正如慕容复所预料一般,陈玉真来历的确不简单。
她这一手毒针,其歹毒之处,甚至远胜于丁春秋的手段。
原来陈玉真师承来自百年前色目人,而百年前蒙人之所以能征服中士,色目人曾出了很大的力。当时色目第一高手卓和座下能人无数,其中便有一位叫做美娘子的女人,精擅用毒。
她用毒的本领最使中原武林印象深刻和可虑处,是在于“混毒”的手毒。
亦因此使人防不胜防。
慕容复自恃百毒不侵,但也不愿轻易以身试险。
“找死!”
可下一刻落花桥下的水中却突然跃出四名人影,这四人手持劲弩,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慕容复扣动扳机。
他早感应到水内杀手的杀气。
武功到了他和庞斑那种层吹,已不能以常理加以测度,达到玄之又玄的境界,连敌人心雾的讯息亦可生出感觉。
其实就在陈玉真的马车停在落花桥上时,这四名杀手便已经悄悄潜入桥下。
这四名潜伏在水里的敌人,极为精准地掌握了行动的时间,强劲的弩箭恰好在慕容复即将要对愣严一行人出手的一刹间,射向他体躯要害,显示出东厂杀手的职业水准。
可惜对象却是慕容复。
慕容复头也不回,屈指连弹,霎时间无形剑气纵横,一瞬间就搅碎了四枚射来的弩箭。
刚从水中跃出的四名人影,便只觉眉心一痛,伴随着淡淡血点沁出,四道人影齐刷刷再次跌落水中。
落花桥下的水面,很快便被鲜血染红。
而被这四名人影阻碍了那么一瞬功夫,愣严已经驾着马车冲进了长街尽头。
而由于适才他击杀薛明玉的关系,已经在城内引起慌乱,他已经明显察觉到百丈外多出近百名身披甲胄的壮汉正急速朝着落花桥赶来。
“不愧是明室的都城,这么快就就引来了官府!”
察觉到这些异动,慕容复只是轻轻皱眉道。
以他如今的武功,又怎会需要畏惧这些寻常的士卒,只是朱元璋入主中原后,早已引得不少门派相投。
眼下慕容复便已经察觉到百丈内,多出了十数名功力精纯的高手正急速朝此处赶来。
“罢了!”
慕容复摇摇头后,便身形一飘向远方。
他暂且离去,自然不是畏惧这些人,只是倘若大闹一场,自己前来的京城的消息,便会被里赤媚与年怜丹提前得知,到时候想要出手击杀二人就不免变得麻烦。
数息过后,落花桥上多出数名人影。
其中一人见到落花桥下倒毙而亡的薛明玉尸体,不禁轻咦一声道:“我们还未出手,这天下最恶最着名的采花大盗薛明玉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此处?”
“一掌便被击碎了双臂和胸骨,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莫非是江湖中哪位不愿贪图虚名的前辈所为?”
一人瞅着好似死不瞑目的薛明玉,顿时语露好奇道。
原来淫贼薛明玉前来京城的消息,早已被他们所得知,因此京城各派人物亦组成“捕玉军”,准备教他来得去不得。
不过没想到还未等他设下天罗地网,等这位天下第一淫贼落网,他就离奇死在了落花桥上。
……
深夜京城,皇城之内。
“砰!”
朱元璋宽厚的手掌猛拍在御书房的桌上,眼中精芒闪现,望向伏跪桌前的东厂大头头楞严身上,喝道:“楞卿家漏夜来见朕,就是因为慕容复来了京城!”
楞严额头点地,恭谨地道:“微臣本想待到明天早朝才来进禀,但怕皇上责怪,故冒死来圣驾,皇上见谅。”
朱元璋冷冷道:“站起来!”
楞严立了起来,仍垂着头,避免和朱元璋对望,心中奇怪,往日和朱元璋说话,都是跪着来说,为何今天他会一反常态呢?
朱元璋背后肃立着两名太监,凝立如山,气势迫人,脸容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全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朱元璋抬起头望向窗外明月淡淡道:“要多少人和什么人,方可以杀死慕容复,教他逃亦逃不了。”
楞严神色不动道:“若能有老公公和鬼王同时出手,配合微臣和手下的高手,或能办到。”
朱元璋怒喝道:“只是‘或能’,慕容复真的如此厉害吗?”
楞严道:“这是微臣真正的想法,不敢胡诌欺骗皇上,慕容复的修为已到了天下人难以想象的无上境界,若蓄意想走,天下恐怕无人可把他拦住。”
朱元璋微笑道:“那即是说,假若能制造出他不能退出的形势,我们‘或可’把他杀死吗?”
楞严答道:“正是如此,圣上明察。”顿了一顿又道:“微臣早有定计,只怕鬼王不肯出手相助。”
朱元璋哈哈一笑,龙颜转寒,喝道:“这话休要提起,若无兄英雄盖世,岂会与人联手对付浪翻云,再也休提,这是对他的侮辱。”
楞严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朱元璋神色不动淡然道:“为何卿家对鬼王不出手似感失望呢?”
楞严素知朱元璋的厉害,知道一个应付不好,便是人头落地的局面,他有陈贵妃保着,或者好一点,卑声道:“微臣终是武林之人,不能见到高手的较量,故感失望。”
朱元璋嘴角掠过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平静地道:“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就算鬼王不出手相助,但与此人无法无天的性子日后定然要与交手。”
楞严不住点头,表示同意。
朱元璋似是闲话家常地改变话题,挨在椅背悠然道:“现在江湖上谣言遍起,其中一则说卿家乃庞斑首徙,要倾覆我大明,教人失笑。”
楞严骇然跪下,连连叩头道:“皇上明察,这乃怒蛟帮放散的谣言,针对微臣,皇上明察。”
朱元璋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笑意,淡淡道:“卿家且退。”竟没有再说他自己是否相信这谣言。
楞严暗凛朱元璋驾驭群臣的手法,务要人战战兢兢,生活在惶恐襄,咬牙叩了头后,退出殿外。
大殿之内,在两名太监陪伴下的朱元璋忽地叹道:“先有庞斑,后有浪翻云,现在眼下又多出了一个不受约束的狂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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