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载靖交好的汴京贵少年,柴铮铮也算心中有数。
永昌侯府这般的汴京勋贵高门,就凭着万姑娘的身份
柴铮铮看了廷熠一眼,道:“这,吴大娘子怎么会同意?”
廷熠撇了一下嘴,低声道:“入侯府当个妾室也是可以的吧!不说别的,人还是漂亮的!”
柴铮铮点了点头,回头对着那万姑娘微微一笑。
这时,
一艘划得飞快的小舟从大龙楼船那边驶了过来,船头上,为首的是一个尉校打扮的武官。
看到这武官过来,岸边的贵女们纷纷用团扇稍稍遮挡了一下。
待这位武官在终点放好夺标的彩头,乘船离开了这里,
齐国公府帐子里大娘子们才走了出来,准备观看这次金明池夺标。
看着远去的小舟,柴铮铮低声问道:
“这位指挥是哪家的?”
廷熠学着二哥顾廷烨的姿势,用食指摩挲着下巴,还未说话,就被一旁的常嬷嬷看到。
常嬷嬷快走几步,来到顾廷熠身边,道:“熠姐儿!手放下,注意一下仪态。”
说完常嬷嬷还看了看四周的大娘子们。
顾廷熠讪讪的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一亮,扯着常嬷嬷的袖子道:“嬷嬷,那个指挥使是哪家的呀?”
常嬷嬷稍加思索后,语气肯定而有些不屑的说道:
“徽先伯田家的!嗤!”
“听说他们家祖上跟在第一代拓西侯身边统领水军,参加过灭国之战。”
柴铮铮颔首,低声道:“这是,和皇后娘娘家有旧?”
看了看一旁的白大娘子,常嬷嬷赞许的看了眼柴铮铮,继续低声道:
“听说,田家的嫡女,嫁的就是东昌侯府,就是如今的东昌侯大娘子!”
顾廷熠小声惊呼了一下,道:
“啊?那岂不就是大哥的亲舅妈?”
常嬷嬷有些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道:“哼!对!就是他们家。”
自顾廷熠懂事以来,虽然东昌侯府就在汴京,但是过年的时候,大哥顾廷煜却是从来没走过外祖家的。
常嬷嬷继续低声道:
“听说呼延家出事后,田家求到了安国公谭家老祖宗跟前,又走了东昌侯和拓西侯的关系,这才请托到陛下和皇后那里,得了这个差事。”
两个姑娘恍然大悟的点着头。
随后柴铮铮低声问道:
“嬷嬷,安国公谭家,就是被金国武士痛揍,找麻烦找到徐家身上的那家吧?”
常嬷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听说.”
虽然,如今呼延家被褫夺了靖海侯的爵位,
但是呼延海还在登州担任着水军指挥使,所以金明池边还是有呼延家的帐子的。
位置么.
不好也不坏,在帐子里也能看到些夺标的小龙船。
帐子中,潘大娘子同三房、四房的嫂嫂们坐在上首。
下首坐着的是三房的儿媳妇。
虽然如今安梅的娘家最为尊贵,但她并没有越过长嫂,坐到最靠近潘大娘子的位置。
帐外,有嬷嬷通传道:“大娘子,彩头竹竿被放置好了。”
潘大娘子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三房的妯娌叹了口气,道:
“往年都是咱家来的,唉。”
此话一出,帐子里四房的大娘子,神色也有些遗憾:“是啊,那是多么风光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看着神色恹恹的安梅。
与白大娘子气质有些相似的潘大娘子则端起茶,看着帐外的金明池,喝了一口后,道:
“嫂嫂,还是别想以前的事好些。”
“大房和包家犯下如此大事,咱们小房还能在军中任职,已是皇恩浩荡!更是亏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
听到潘大娘子说话,帐子中说话的两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潘大娘子放下茶盅后,环视了一下家中嫂嫂和儿媳、侄媳们,缓声道:
“之前嫂嫂们一直问我,等着降罪的那几晚我去哪里了。”
“现如今倒也能和嫂嫂说一说,我是陪着孙大娘子去了宁远侯府。”
“然后,又跟着进了皇宫。”
“没了爵位和圣眷,不论是呼延家的,还是如潘家这般的,咱们几个的娘家,所有的东西可就是摆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潘大娘子缓缓的说着,帐子里的众人面色渐渐难看,似乎回到了侯府刚出事不久,头悬利剑的时候。
潘大娘子继续道:“嫂嫂们猜一猜,是谁想吃鱼肉?”
说完,潘大娘子看着帐子外。
五房的媳妇儿们还好说,三房四房的婆媳都讪讪的喝起了茶,以掩饰面上的尴尬。
是谁?京中的得势的勋贵!
要知道,当时帐子里几人的娘家,自从与呼延家结亲,就受靖海侯府庇佑。
当侯府出事后,她们娘家赚钱的买卖生计,可是有不少背靠‘大树’的人来寻找‘合作’的机会。
要不是五房的官职依旧统管登州水军,和徐家的婚事也没传出变故,
再加上拓西侯和宁远侯隐隐的给呼延家站台。
不然,她们娘家的买卖可能真的要被人给生吞了。
这时,帐外传出了隆隆的鼓声,显然是小龙船和虎头船的夺标已经开始了。
“走,出去看看吧。”
潘大娘子说完,帐子里的女眷们纷纷如蒙大赦的朝外走去。
潘大娘子走在最后面,看着儿媳安梅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安儿,怎么了?”
安梅笑了笑道:“母亲,就是有些头晕而已。”
潘大娘子思忖片刻后,看了一眼帐外,低声问道:“安儿,胸前可有什么不适?”
安梅点了点头。
潘大娘子眼中惊喜一闪而过,道:
“走,咱们不看这东西了,和我回家。”
安梅有些迷惑的看着自家婆母。
潘大娘子牵着安梅的手,直接朝帐后走去,边走边祈祷,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隆隆鼓声中,
临水殿和勋贵帐子中间的水面上,
一根挂着彩头的竹竿随着金明池中的波浪轻轻摇晃着。
远处,几艘挂着各家旗子的小龙船,正飞速的朝着那竹竿靠近。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飘着‘永昌梁’旗子的小龙船,
徐载靖看了看身边的梁六郎,他这高兴的有些过分了。
和徐载靖对视了一眼,梁晗异常兴奋的笑道:
“靖哥儿,兄弟我谢谢你!嚯!真快!”
徐载靖朝着金明池看了眼道:“六郎,别高兴的太早。”话音未落,
挂着‘徽先田’旗子的小龙船就赶超了上来,
目标不是因为众多小龙船靠近,那水中摇晃的愈发厉害的竹竿,而是一旁的梁家小龙船。
“我入恁良.”
在梁晗的愤怒嘶喊叫骂声中,梁家和田家两家的小龙船一起慢了下来。
而跟在后面的‘谭’字小龙船瞬间反超,上面的一人正要伸手去捉竹竿。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因为被船只激起的波浪冲击,那摇晃的竹竿,居然阴差阳错的躲开了那人的手。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一艘挂着‘张’字旗的小龙船就迅速逼近,将‘谭’字小龙船撞的一歪,
‘张’字小龙船上面的一个贵少年预判了竹竿的摆动,干净利索的摘下了彩头。
“哇哦!!!”
船上,张方领发出了兴奋的喊叫声!
喊完,他还举着手里的彩头和徐载靖几个挥了挥手。
梁晗气喘吁吁道:
“好啊!真好!还好是张四哥多了彩头,不然我能被那厮恶心死!田家的贼鸟厮!给我等着!”
说着,梁晗跟上徐载靖的脚步,朝着张方领的小龙船行驶的方向走去。
徐载靖等一帮子贵少年,嘻嘻哈哈,很快就来到了晋阳侯陶家的帐子前。
之前,徐载靖问过义弟卢泽宗,他为什么那样称呼张方领。
原来,这晋阳侯就是许久之前,那个给锦乡侯马家女儿下药毁容,想截姻缘的那个晋阳侯陶家。
那因为下药害人而被送进慎戒司的大娘子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晋阳侯的爵位最后是被关系最近的,廉国公陶老夫人的弟弟继承的。
廉国公老夫人作为长姐,一共有三个弟弟。
而张方领要娶的姑娘,就是陶老夫人最小的那个弟弟的幺女。
也就是卢泽宗舅爷的女儿、过世父亲的表妹。
所以,卢泽宗要称呼张方领一句表姑父。
幸亏是各论各的,不然徐载靖就要被张方领占便宜了。
想着这些,
徐载靖周围的一帮子勋贵少年们,便来到晋阳侯帐子门口打着呼哨起着哄。
看到各家贵女走到了他们对面,也就是帐子门口另一边,少年们的呼哨声音更大了。
一番动作,惹得贵女们纷纷在团扇后轻声嫌弃着。
同时,春风吹拂下,不知是花香还是贵女们熏衣服的香味飘了过来,味道或清爽或馥郁,都是好闻的。
乔九郎更是一副沉醉模样的嗅着,很是惹来了不少姑娘们的白眼儿。
然后,
人前出丑的他们,就被跟在贵女们后面的,各自的母亲、姨妈、姑姑狠狠的瞪了几眼。
少年们有的瞬间收敛,如乔九郎;
有的瞬间失态,如顾廷烨,他打出的呼哨声,都变了音。
晋阳侯陶家的大娘子,早已带着小女儿笑着站到了帐子门口。
随后,
张方领来到了岸上,
十分恭敬的准备将那寓意美好的芍药玉雕递到陶家大娘子手中。
当然,张方领没有出像去年呼延炯那般,应该自称小侄,却说成‘小婿’这样的大笑话。
贵女们中间,穿着浅色春衫的荣飞燕同样拿着精致的团扇掩着口鼻,
她黑亮的眼睛动来动去,
有时和一旁寿山伯黄家的姑娘说话,有时转头去同另一边的廷熠说几句,还会同后来的其他家的贵女解释几句‘你没来晚’。
然后趁着说话的时机,
荣飞燕的视线就会看一眼张方领手中的芍药玉雕,
再去意味不明的看下对面的少年们.中的某人,
随后视线回到玉雕上后,她又同别人说几句。
这般动作循环往复,
待荣飞燕和某人的视线撞上的时候,凭着自己深处贵女官眷们中间,有‘掩护’的荣飞燕她虽然脸红,但是依然有胆量狠狠的瞪一下回去。
当然荣飞燕也就瞪一下的胆量。
看到好奇看过来的齐衡,荣飞燕的视线一看他,便飘到了天上。
另一边,被莫名奇妙瞪了一下的徐载靖摇了摇头,视线一转,
他就看到顾廷熠和柴铮铮两个人举着团扇,一边朝玉雕看去,一边在扇子后面嘀嘀咕咕。
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廷熠拍了柴铮铮一下,
然后人群中的两位姑娘就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笑了起来。
齐衡扯了扯徐载靖的衣袖,道:
“靖哥儿,你说她们老是看我干嘛?”
徐载靖侧头一看,随后他给齐衡正了正有些歪的簪花,道:
“因为衡哥儿你长得玉树临风。”
东西到了陶家人手中,
任务完成的张方领被一帮女眷盯着,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皇后派来的女官已经朝这边走来,张方领朝着女眷们拱了拱手后,
便朝徐载靖、顾廷烨等好友喊道:“好了!散了吧!”
张方领在送东西的时候,其他各家的水手也在歇息。
梁晗跟着走来的路上,他朝着自家水手招了招手,待小龙船过来,梁晗很是生气的说了几句话。
随后,小龙船重新经过大龙楼船,驶回五间殿附近准备,
徐载靖也转身朝自家帐子走去,毕竟哪里的视野是真的好。
大娘子们则多是停在原地,打听着陶、张两家大概的婚期。
徐载靖朝前走了几步,忽的感觉到有看过来的视线,
他回头看去,就看到柴铮铮站在顾廷熠身边看着他。
看到他回望过来,柴铮铮笑着福了一礼。
她身旁的廷熠也顺着柴铮铮的方向好奇的看了过来,看到是徐载靖后,廷熠也笑着微蹲了一下。
徐载靖点头致意。
这时,一旁的乔九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刚才真香啊。”
梁晗举起自己的衣袖,道:“九郎,我衣服也熏香了,你闻闻!”
“去去去!”
过了一会儿,
鼓声又起,
当安国公谭家,领先的小龙船就要抵达标杆处的时候,就看到挂着梁家旗子的小龙船直直的撞了上去。
撞击之下,谭、梁两家小龙船上的众人皆是一阵晃动。
跟在后面的张方领,堪堪在拿到彩头前,收回了自己手。
两个彩头都拿了,就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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