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母后为什么要揍儿臣?”
“哼!为什么揍你?你说呢?”
皇帝看着赵枋问道。
“这两国邦交的大事,怎么能儿戏?你说让北辽送人家就送?”
看着明黄烛光下皇帝的样子,
赵枋站起身走到皇帝身边,扯了扯皇帝的袖子道:“父皇!那也不能北辽来说,咱们就应允啊!咱们大周自开国以来,可没有嫁贵女去异国的先例!”
皇帝将奏疏扔到桌子上,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别扯了,朕的袖子都要被你扯烂了!你只是听你母后说了几句,朕允了么?”
赵枋惊讶道:“啊?父皇您没应允啊?”
说完,赵枋眼睛一转,看着皇帝低声道:“父皇,您.一开始就不想结两国之好?”
皇帝嘴角上扬,又从御案上拿起奏疏展开,垂下了眼睛继续看着。
“父皇,您真这么想的!”
“也对,真结了两国之好,以后动手可就不方便了!”
“父皇,您看什么呢,天黑灯暗,儿臣给您读一读吧!”
皇帝伸手将奏疏递了过去。
赵枋一边整理着奏疏方便自己阅读,一边道:“父皇,你说母后是不是在逗儿臣啊?”
“你母后是在教你,什么事都不要听风就是雨,要多想多查。”
赵枋点头,捏着奏疏学着朝臣拱手一礼:“谢父皇教诲。”
皇帝嘴角微扬,轻轻抬了抬眉毛,显然很是受用。
赵枋起身后开始看起了手里的奏疏:“父皇,这是吏部给前线将士们评功的奏疏?您看到哪里了?”
皇帝嗯了一声后,在赵枋展开的奏疏上点了下。
赵枋看了眼道:“嗯英国公张家大郎父皇已经看过了?”
皇帝颔首。
赵枋便朗声道:
“中亮郎(武阶第二十八级)徐载端累计军功,拟升为武翼大夫(武阶第二十二级)”
“枋儿,停一下。”
“父皇?”
皇帝摇着头道:“这帮子吏部的官员,真是!徐家大郎再加一级,到武义大夫(武阶第二十一级)”
“是,父皇。”
说着赵枋将奏疏放在御案上后,加了几笔。
赵枋继续脆声念着。
“武节郎(武阶第三十八级)祝庆虎,累计军功拟升翊卫郎(武阶第三十级)”
“.”
“敦武郎(武阶四十三级)狄菁累计军功拟升武功郎(武阶第三十五级)。”
“敦武郎,张方颂累计军功,拟升为武显郎(武阶第三十七级)”
“敦武郎,张方领累计军功,拟升为武节郎(武阶第三十八级)”
“.”
“修武郎(武阶四十四级)郭逵,累计军功,拟升为武略郎(武阶第三十九级)”
“修武郎岳和”
“唔,这郭逵、岳和这几个,枋儿你可还记得?”皇帝出声道。
赵枋点头:“父皇,儿臣记得,都是靖哥儿举荐的武人。”
皇帝一笑道:“也加一级。”
“是!谢父皇”
赵枋脸上满是笑容的写了几笔。
其实,这就是寻常武人和勋贵子弟的不同之处。
武阶第四十四级‘修武郎’对武人而言是个分水岭。
可以理解为从这四十四级往上,武人的身份有了很大变化,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这人不再是士官而是军官。
张家三郎、四郎投军到勇毅侯麾下的时间要比郭逵晚了好几个月。
但是因为出身,两位国公家儿郎起步就是敦武郎!
这还是英国公故意压了压。
郑骁在郑骏将军麾下差不多也是如此。
他们比郭逵的起步要高十二级。
赵枋继续往下念道:
“从义郎(武阶第四十五级)卢俊义,累计战功,拟升为武翼郎(武阶第四十二级)”
“从义郎武松,累计战功,拟升为修武郎(武阶第四十四级)”
“秉节郎(武阶第四十六级)方定.”
“厉天润”
“邓元决”
“父皇?”赵枋满怀希望的看着皇帝。
皇帝无奈的点了点头。
赵枋再次忙着写了起来。
历经战阵,武松、邓元决等已经从兵卒变成了军官。
假若没有对白高的战争,他们即使在军中再出类拔萃,也要从下熬到上,才有晋升的机会,是有机会不是一定晋升武官。
而如今呢,
他们是今年与金国武士在马球场比试完后去了北边。
不到十个月,
他们这些有本事的便已经提着脑袋,走完了别人七八年的路,成了大周武官。
皇帝看着改完的赵枋,当赵枋准备继续往后念的时候,皇帝道:“枋儿,到此为止吧。”
赵枋一愣:“啊?父皇,儿臣还没找到靖哥儿.”
皇帝笑了笑后从御案上拿出了一折奏疏,递给赵枋道:“徐家小子,在这本奏疏上呢。”
赵枋赶忙接过,迅速的翻了起来。
虽然徐载靖在西北军中父亲麾下是个什长,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但这是他的职位不是他的武阶(军衔)。
再说,他去西北之时,皇帝和皇后都是知道的。
所以徐载靖入军时候的武阶是武翼郎(第四十二级),‘保护’徐载靖的何灌入军多年,头上也有相同的武阶。
赵枋看着奏疏仔细的读到:“武翼郎徐载靖,战功卓著,拟升为武翼大.拱卫郎???(第三十二级).”
赵枋急声道:“父皇!靖哥儿他可是又阻敌又进兴庆府的,吏部拟升为武翼大夫(第二十级。也就是连升了二十级)不是挺好的么?您怎么给划了呀?”
说着,赵枋还指着奏疏上皇帝划了一下的地方。
皇帝嘴角一扬,道:“枋儿,你往下看。”
赵枋依言往下看着。
“武翼郎何灌战功卓著,拟升拱卫郎”
“武翼郎殷青云.拟升右武郎(武阶第三十四级)”
“.阿兰散雾拟升武翼郎.”
“王演拟升.”
“安我意拟升”
“.”
看着奏疏中,徐载靖麾下的斥候以及和他一起入兴庆府的大周兵卒,他们晋升的武阶跨度非常大,比英国公家的哥儿都大。
赵枋迟疑的说道:“父皇,您这是把功劳都.分了?”
皇帝点了点头:“枋儿,这武阶是有尽头的!须得慢慢的赏.那些军功不如将其折成银钱给他。”
赵枋郑重的点了点头。
“再说,徐家那小子瞧着也不在乎这东西。”
赵枋看着皇帝。
皇帝瞅着赵枋手中的奏疏道:“咱们大周不重文轻武!可说起来.却还是以文御武。”
“军功对徐家小子而言并不难得,但以后他要进中枢,终究是要有个好出身!要榜上有名!”
赵枋点头:“父皇说的是!天色不早了,父皇咱们回去吧!”
“嗯!”
皇帝点了点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回寝殿的路上,
不见风的走廊中,几步就是一个挑着明黄灯笼的女官。
父子二人缓步走着:“枋儿,过了今年你就要自己睡了,怕不怕?”
“父皇,儿臣不怕。”
“父皇,年前西北的将士们会回来吗?”
皇帝唇边的胡子动了动后道:“天太冷了。”
“哦!等他们来了,儿臣想请他们吃饭。”
皇帝呵呵一笑:“那吃不吃酒啊?”
“父皇允许,儿臣就吃上几碗。”
跟在两人身后的大内官面带笑容的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
虽然这番情景大内官见过不少次了,
但每次看到他心中总是暖暖的。
以前没有皇子的时候,
皇帝处理完政务后回寝殿的时候,腰背总是驼着,看着孤单而暮气沉沉,还会不时的唉声叹气。
皇子诞生后不久,
皇帝的身影就带上了急匆匆的味道。
如今,
背影变成了父子二人,
大内官在后面瞧着就想笑一笑。
皇帝也似乎焕发了第二春整日干劲十足。
之前白高归降,大内官瞧着皇帝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想着这些,一行人已经到了皇后的寝殿。
赵枋率先一步迈进殿内,大声同皇后抱怨道:“母后,父皇都没应允”
第二日,
天还没亮,
宁远侯府,
顾廷煜早已去上朝。
一处比徐家跑马场不知道小多少倍的空地上,小厮稚阙正站在一旁提着灯笼。
“呜!呜呜!”
有棍子挥舞的啸声在空地中响着。
这时,
稚阙身后的游廊上有脚步声传来。
稚阙回头一看后赶忙躬身:“侯爷。”
“嗯。”
顾偃开背着手走了过来。
站在游廊下,顾偃开看着空地上辗转腾挪的身影低声道:“他每日都起的这么早?”
“是的侯爷,下雨公子便在游廊下练。”
看着灯笼光下,因为经常踩踏而颜色与周围不同的地面,顾偃开点了点头。
随后,
顾偃开走到武器架旁,挑了柄没开刃的圆头长枪握在手中。
缓缓的热了热身,
顾偃开看着拄枪站在一旁的顾廷烨道:“来!”
顾廷烨跃跃欲试的双手将长枪提离地面,挽了个枪花后便朝着顾偃开打了过去。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顾廷烨练枪练了十多年,但他和顾偃开这般经历战阵的相比还是嫩了许多。
几招过后,
感受着搭在脖颈间的冰凉钝枪头,顾廷烨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冰凉口水。
顾偃开收回长枪:“再来!”
天色放亮
顾廷熠打了个哈欠带着女使走到了自家母亲的厅堂中用早饭。
看到厅堂中的顾偃开,顾廷熠还微微愣了一下。
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侯回府了。
顾廷熠感受着厅堂中有些异样安静的气氛:“父亲,母亲,嫂嫂。”
微蹲了一下后,顾廷熠便坐到了桌前平梅的身旁,给嫂子打着眼色。
看着小姑子的眼神,平梅摇了摇头。
“咳!”
白氏咳嗽了一声。
顾廷熠赶忙拿起桌上的勺子搅着身前汤碗中的米粥,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自家母亲白了父亲顾偃开一眼,父亲的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盛家学堂,
房间中的帐幔已经被拉开,
冬日早晨的阳光照了进来。
庄学究撩开棉帘,摘下了戴在耳朵上的护耳。
脱下厚厚的斗篷搭在一旁,庄学究坐在桌后的罗汉椅上扫视了一下,然后好奇的看着坐在中间的顾廷烨:“二郎,你这脸是怎么了?”
颧骨红肿的顾廷烨疼的抽了抽眼角,站起身挤出个笑容道:“学究,学生在家中走路,不小心踩到冰滑倒了。”
庄学究看着顾廷烨:“以后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是,学究!”
庄学究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顾廷烨坐下后道:“明年二月便是会试,诸位是没机会参加的。这里有前两年的乡试题目,长柏.”
听到学究的声音,长柏便将自己桌上的几张纸先递给载章,然后朝后面传去。
“你们六个便先做做这道题目吧。”
众人拱手:“是,学究!”
庄学究摆了摆手看着另外一边的三个兰道:“三位姑娘练字的课业也交上来吧。”
中午时分,
长柏、徐载靖等人未做完的课业还放在桌上。
学堂外,
顾廷烨拉着徐载靖的胳膊在朝院子门口走去,身后跟着青云。
在盛家外院儿等了一会儿,
顾廷烨的小厮稚阙抱着两根甘蔗走了过来:“公子,您看这路边买的两根甘蔗行么?”
“行行行!把刀子也给我!”
说着顾廷烨便将稚阙递过来的甘蔗和匕首拿了过来。
大体比量了一下后,便用匕首将两根甘蔗削到长枪长短,将其中一根扔给了徐载靖。
“五郎,来,咱们切磋切磋。”
徐载靖摇头道:“烨哥儿,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算了!”
说着徐载靖将手里的甘蔗扔回了顾廷烨的怀中。
顾廷烨一愣,看着转身就走的徐载靖到:“哎哎!五郎!留步!我请教你!我请教一下上过战场的高手!”
徐载靖转过身来一笑:“这还差不多。”
说着,徐载靖重新接过甘蔗道:“来!烨哥儿你要请教什么?”
两个人一番慢动作的比划,
顾廷烨皱着眉道:“五郎,你怎么和我父亲一般,胸口也不防守,就这么直愣愣的朝我脸上捅啊!这你输了呀!”
徐载靖:“烨哥儿,咱俩再慢慢的来一次,你仔细想想谁输了。”
比划完,顾廷烨迟疑道:“我赢了呀!我枪??戳到你胸口,比五郎你打到我脸要快上一刹啊!”
徐载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朝着青云抬了下下巴。
一旁了然的青云躬身拱手,解释道:“二郎,在战场上都是穿着甲胄的,你戳的地方正好是厚重的胷甲位置!我家公子戳的是脸,有面甲也要被打蒙的。”
“是我家公子赢了!”
旁边徐载靖一边用稚阙的匕首削起甘蔗,一边道:“烨哥儿,你锻炼的时候不穿甲胄么?”
顾廷烨眼神飘忽:“嘶!大早上的,甲胄冻得冰凉无比我怎么穿呀?”
“所以你悟不到!”
说完徐载靖将匕首还给稚阙,拿着削好的雪白甘蔗朝学堂走去。
转过天来,
顾廷熠再次打着哈欠进到用早饭的厅堂中。
扫视了一眼,
今天她母亲白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同家人福了一礼后在座前坐下,顾廷熠看到背对她的父亲脸上有一小片的紫红。
“父亲,您脸怎么了?”
“吃饭!”
白氏轻声道。
许是去年下雪下的太多,
今年汴京只有入冬后的两场雪,
这都十一月底快到腊月了,还是一场雪都没下。
汴京外城,
高大的万胜门城楼城墙上,守城将士看了看远处腾起的烟尘。
过了好一会儿,
一行没有披甲带着或丝绸或棉质御寒面罩的精悍骑军在城外驻马。
众骑士看着高耸的城楼,
其中有两个带着御寒面罩看不清面容的骑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道:“应该还没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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