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拍摄
“我说过没有？我要楼梯这里有木质的栅栏！”此刻吴宇辰正对着场务和道具组乃至是制片人发着脾气。
“吴导，我们以为你说的是木质的栏杆扶手……”
“高高的栅栏式扶手明白吗？一边是墙，一边是栅栏!我要它充满我的镜头，看着就像是监狱的牢笼一样，明白吗？不是这种传统的楼梯扶手！”
制片人赶忙过来道歉：“吴导，都是我们的错，我们马上找人重做，明天一定搞好！”
“再让我发现一次这种错误，直接让负责人给我滚蛋！”吴宇辰吼了一声。
也不怪他生气，之前在这里的时候他是专门强调过这个楼梯的扶手该怎么做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下面人分心了，还是没过脑子，做出来的依旧和他要求的南辕北辙。
制片人赶忙带人去联系工人，而吴宇辰则是在检查其他道具。他给演员们5天时间准备，自己也是用这几天到处看剧组筹备情况，进行开拍前的查漏补缺。
刚刚他所强调的那处栅栏式扶手在影片中也许只会出现那么一两次，但是却是他用来构建电影中条纹符号系统的重要一环。
符号系统的应用，就是让情绪和画面中的符号同时出现，这样反复多次后，情绪和符号就在关中头脑中绑定在了一起。之后就可以渐渐用绑定的符号来暗示和调动观众内心的感觉和情绪。
这部电影名叫《穿条纹睡衣的男孩儿》，这个条纹可不是随随便便起的。
“陈老师，您台词里面带儿话音了~”
有一点是吴宇辰专门强调过的，对两个小演员，不要和他们提及电影最终的结局，也不要对他们先入为主强调对霓虹人的仇恨。因为他想要在电影中展现出的，是一个儿童用自己双眼去观察这个世界，通过儿童视角应有的一个反应。
不过好在这次选的两个小演员也都很有灵性，尤其是找的这个方曦，本身性格就和角色很像，因此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拍出吴宇辰想要的效果。
对这些老一辈演员，不得不说一声佩服，为了演戏那是真的什么都能豁出去的！
对巩俪和陈保国，基本是可以放心的，你想要什么效果，只要描述了都能够呈现出来，重点其实是在两个小演员身上。
“儿子，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我正在努力让国家变得更好，我在努力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
比如他们家所住别墅周围围着的铁丝网，让男孩看着就像一个困在笼中的小动物；
比如小男孩搬进新家后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从下面拍摄，通过楼梯间的竖形条纹映在他身上，搭配上冰冷的气氛，以至于剧情虽然是在别墅中，但却有种属于监狱的不自由的感觉；
还有他屋子里用来眺望远处的百叶窗，也是有同样的具有牢笼的形象隐喻其中。
吴宇辰笑了笑，倒也没生气。他知道陈保国肯定是能说到做到的。
而《穿条纹睡衣的男孩》这名字，更是不会更改，它本身就有着心理暗示在其中。
除了其表面上的意思之外，在图像技法上面，条纹还构成了象征牢笼和失去自由的符号隐喻。
当观众看到这些，再结合刚开头展现出的小男孩是一個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那么他之后想要摆脱困住自己的牢笼，前往附近的“农场”，去进行冒险，去交一个好朋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陈保国是地道京城本地人，这些年接拍的影视剧也都是类似角色，京腔已经说习惯了。
电影上映后大获成功，他这个角色栩栩如生，被奉为经典，但是他拍完戏就送进了医院，医生直接就说他那只眼睛伤到了视网膜神经，永久性失明了，后来经过治疗才恢复到了0.5。
……
这些都是吴宇辰精心设计好的东西，从影片开始时，就不断用画面中的条纹符号在不经意间出现，潜移默化地将其印在观众脑海中。可能观众自己观看的时候不在意，但是他们的情绪已经受其影响。
听着吴宇辰的提醒，陈保国立马举手示意抱歉：“怪我怪我，之后保证不再犯！”
而且这个条纹再结合到后面集中营的条纹衫，会出现更多的意味和解读在其中，因此拍这部电影不是那么简单的，必须每个细节都做好，才能搭建好电影中的条纹符号系统，将观众的情绪一步步引导到位。
从电影开始不久，小男孩跟着父母搬家进入到了郊区后，就会出现各种条纹符号。
86年陈保国拍摄《神鞭》，他扮演的混混玻璃花有一只眼睛瞎了。他考虑到自己演戏时那只眼睛肯定会眨眼，而且他的好眼不符合瞎子特征，因此在那个没有隐形眼镜的年代，自己找了个玻璃纽扣给打薄磨平，塞进了眼中戴着，任是演戏时难受也是一声不吭，默默忍耐着痛苦，不想耽误剧组的进度。
吴宇辰不是没有拍过孩子戏，在《我的兄弟姐妹》电影中，就是几个小演员做的主角。要不是年龄都超了，他其实还想找当初的小演员合作来着。
如果你在拍之前就对小演员灌输了一堆东西，那他们很难再表现出自己童真的那一面。
此时正在拍摄的，是电影开头陈保国因为调职要搬家时对自己儿子说的话。他口中说的国家，是伪满洲国。
……
男孩儿方曦看去，见到自己的姐姐正在院门口和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在有说有笑，用的还是日语，他知道这是爸爸手下的士兵。
其实很多伪军都是安插的有霓虹军人的，不少将军身边都会跟着一个霓虹顾问，甚至有时候这个顾问的权力要比将军本身还大。这也是霓虹方面为了保证伪军不反叛，不然不敢真的一点措施都不做就用他们，那霓虹才是真的傻了呢。
而黄小明演的这个年轻军官，就是陈保国麾下的一个霓虹军官。黄小明见到上司的儿子过来后，表情很是和善。
“咔！”
吴宇辰把黄小明叫了过来：
“小明，你刚刚的表情不对，你演的这个军官，是一个很硬的角色，你只是因为他是你上司的儿子，在尽量做出和善的表情和语气，但不是真的表现出伱好像是一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这会破欢ブ弥卸岽止πすΦ劂这个角色的基调。”
“对不起，吴导，我再找找感觉！”在片场，黄小明可不敢再叫吴老师了。
他也知道吴宇辰表达的意思，又要和善，又不要真的和善，角色要硬朗，气质不能丢，这中间的度不是那么好把握的，黄小明也只能赶紧去找状态。
“咔！小明，爆发力，喊的声音再大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整个人气势的爆发！”
“Action！”
镜头再次开启：
“我想用旧轮胎做一个秋千。”
“秋千，听着，很棒！”黄小明挤出笑容，用有些蹩脚的中文对方曦说道。
然后他对着书畅用日语说了句：“你弟弟该学日语了，不该再说下等的语言。”
书畅立马回道：“我父亲已经请了家庭教师，这两天就过来。”
黄小明点点头，随后他扭头朝不远处看去，一个穿着条纹衫，正在修剪花草的老仆人映入眼帘。大喊一声：“支那猪，过来！”
老仆人扔下手中的铲子，转身朝着这边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能看出来他的腿脚不是太好，整个人的身体也有些虚弱，走起路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但是他的这番姿态，却是引起了黄小明的不满，立马浑身气势都变了，面露凶狠表情，爆喝一声：“八嘎！快点！”
这一声怒喝不仅仅让老人身体抖了一下，加快脚步，也让小男孩儿方曦一个激灵，转头看向黄小明露出了一个有点吓到了的表情，脚下也不由略微往后退缩了一点，想要和其拉远距离。
老人跑过来后，整个人都半弯着腰，面露惶恐等待黄小明吩咐。
“带他去后院，旧轮胎，给他做秋千，明白？”
老人连忙点头，大气都不敢出。而黄小明又扭头看向男孩，面上重新露出笑容：“小鬼，去吧！”
“过！”
这幕镜头来回拍了好半天，开始是黄小明的问题，到后面黄小明倒是找到感觉了，但是因为咔的次数多了，小男孩儿的表演开始不自然了，就是对黄小明爆发的应激反应弱化了，因此耗费了很久。
书畅和老人的表演倒是没怎么出问题，这里的老仆人演员请的是朱旭老师，演过《末代皇帝》《变脸》《洗澡》，真可谓是老戏骨，演技没的说，形象也非常合适。这个老仆人也是这部电影中的一个重要配角。
……
镜头中，男孩方曦坐在桌子上，老仆人正在给他包扎伤口，他刚才玩秋千不小心摔了下来膝盖流血。
“我要去医院吗？”男孩儿问道。
“不用。”
“但是我有点疼，可能有些严重。”
“没事儿，只是小伤。”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医生？”男孩儿看向给他包扎完后蹲在边上削土豆的老仆人。
老仆人的身形顿住了，他沉默了一下，低着头呢喃道：“不，我是。”
“你骗人，你是削土豆的~”小孩子可是直来直去的，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仆人手中再次动作起来，一边削着土豆，一边说道：
“我以前是个医生，在我……我来这儿之前。”
男孩笑着道：“你肯定技术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削土豆呢？”
听着小男孩儿的话，老仆人低头发出笑声，但是等他缓缓抬起头后，男孩儿却发现他已经眼圈红肿，流出了泪水，就这么流着泪笑看着男孩儿，一股难言的悲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这一刻，摄像机对准了朱旭拍摄，面部的一丝一毫都记录了下来。
“过！非常棒！朱旭老师表演很好，方曦也是！”
吴宇辰口中不吝赞美，刚刚朱旭那抬头流泪的一幕，有一种无声的力量，十分打动人心，任谁看了都能体会到老仆人心中的苦涩与悲伤，这他妈的才是表演啊！
不过吴宇辰夸了一句之后，并没有让大家休息，而是趁着现在状态正好，赶紧拍摄紧接着的下一幕。
开机后的镜头重新对准了方曦，他此时脸上有点疑惑，不知道老人为什么哭了。
下一刻老仆人收起了复杂的情绪，又笑着对男孩儿问道：“那你长大想做什么？”
没等男孩儿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你想做一个探险家~”
男孩儿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仆人笑了起来，他此时的笑容已经不同于上一刻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只有在面对这么纯真的孩子的时候，他才能，才敢笑得出来，就好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在逗弄自己的孙子一样。
小男孩能感受到老人的和善，对他问出了父母一直没有回答过他的问题：“农场里面漂亮吗？”
老人闻言再次抬起头，脸上一副十分疑惑的表情，农场？
就在此时，高跟鞋踩动地板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房间内温馨的氛围，一老一小都朝着门口看去。巩俪一下丢下了手中的菜篮子，快步走到儿子面前：“曦曦，你怎么了？”
能够看出，她一边关心儿子，一边用戒备和审视的眼光看向老仆人，对其充满了不信任。而老仆人整个人也立马恢复了之前谨小慎微的状态，已经将头完全低了下去，不敢和巩俪对视一眼。
等到从儿子口中得知对方帮儿子包扎了伤口之后，巩俪不由惊讶地看了老仆人一眼，等她将儿子赶回了房间之后，镜头中的老仆人削土豆的动作停下来了，其低着头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惶恐不安之色，生怕自己受到迁怒。
巩俪一边将菜篮子中的菜拿出来，一边又接连几次看向了老仆人。能看出来，她此时有着几分犹豫和纠结，甚至呼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还是将视线定在老仆人身上：“谢谢！”
老仆人微微顿了一下，想要抬起头，但是最终放弃，又开始削起了土豆。巩俪也是在说完这句谢谢之后，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迈步离开了这里。
等到巩俪走出房间，老仆人才敢抬起头来，默默地看向了她的背影……
“过！好好好！”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场景，但是这场戏里面的层次感和氛围感真是被完全表现出来了，几个人的形象都因为这场戏的各种细节而变得立体丰满。
吴宇辰高兴得很，本以为要拍个几天呢，结果半天就搞定了，请朱旭老师来真是请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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