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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虽然忐忑,但在朱徽妤不停的打气下也鼓起了勇气,与郡主一起往内城的正南门大摇大摆走去。内城不必外城,里面除了坐落这晋王府邸,所有的临时灌输衙门也都设在内城,由于是非常时期,城门不能随意进出,把守内城的都是三卫军,持有晋王府令牌向來可以通行无阻。
朱徽妤带着宫女成功的混出了内城,仅仅一门之隔,却是两重天地,与内城的干净整洁不同,入眼处尽是一片破败衰微,鼻腔中还充斥着难闻的异味。
在那宫女的引领之下,两个人一路往南而去,会操场地就在原來刘国能中军大营的原址之上,离得很远就已经能听到苍劲有力,直透云霄的口号呼喊之声,朱徽妤心下为之一振,一颗心脏则如小鹿一般扑扑乱跳起來。
他就在那里吗?
三卫军的训练果然与众不同,只见他们排成五列横队,清一色都手举着火铳,随着一声声鸣笛,有节奏的做着各种动作。朱徽妤几乎从未出过王府,就是这月余逃难生涯亦是在亲人护卫的层层保护之下,所以在她眼里,任何事都透着新鲜。但心里却在疑惑,这可和书上写的大不相同,还沒见过这等练兵之法呢…
会操场上毫无征兆的爆响了瓷器笔法的炸响之声,将朱徽妤和她的宫女都吓了一跳,只见三卫军横队已经笼罩在了一片浓烈的白烟之中,鼻腔里则充满了硫磺燃烧后的味道。
如此几次齐射之后,整个会操场上空布满了层层硝烟,这可急坏了朱徽妤,她偷偷溜出來是准备瞧瞧李信究竟是不是一副黑面獠牙的模样,可是眼下满眼都是白烟,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们直等到操练结束,大军呈两列纵队鱼贯撤离,直等到硝烟散尽,也沒看到征西前将军李信的半个影子。朱徽妤失望的望着空荡荡的操练场,只觉得心中有说不清的委屈,竟然啪嗒啪嗒流起泪來。
这可把旁边的小宫女吓坏了,“郡主……”
岂料朱徽妤却伸手抹了一把脸蛋,说道:“走,咱们回城去,谁稀罕看他…”
小宫女这才放下心來,紧紧跟着郡主往回走,走了才几步,朱徽妤忍不住道:“你说说,征西大将军威风几何……”
朱徽妤不知道,就在他满心欢喜化成委屈之时,李信此刻亦心焦如焚,出事了…
太原西的煤矿复工第一天就出现透水事件,首批下矿井的矿工无一生还,井上的大批矿工情绪不稳,形势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李信便是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匆匆离开了操练场,赶往煤矿。
其实,李信也不是煤矿的施工专家,本人去了,对技术工作也是有力使不上,他担心的是刚刚招募的数千工人趁机闹出乱子來。
田复珍此时已经半点都看不出读书人的模样,一身短打衣裤上面沾满了煤灰泥浆,脸上亦是如此,嗓子已经喊至嘶哑。
“田大人,快说说,情况如何了?”
田复珍结果随从递过來的水壶,也不用碗,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后,这才一抹嘴巴。
“井下一个人都沒救上來,井上的工人嚷嚷着要结工钱,下官这里马上就撑不住了,大将军赶快调兵弹压吧。”
失态竟然比想象的更为严重,他來时走的急只随身带了百十骑亲兵,如果调兵只能就近从寿阳去调…田复珍文官出身,向來标榜教化为先,爱民如子,调兵弹压之说能从他口中出來,可见事情已经危机到了极点。
“甚,大将军只带了百十骑?不行,得赶紧离开……”
这些人不少都是从打散的流贼中招募过來,身上血腥野性未除,像眼下这种情况很容易就会出了乱子。
电光石火间,李信突然意识到,如果一旦闹出民变,导致调兵弹压,再想招募矿工恐怕势比登天还难了,说不得,他要冒上一回险了。
李信亲自去了矿工中间,同时表明身份。
“我是山西总兵李信,诸位有什么诉求可以说与我听…”
李信的名头在山西已经极为响亮,这些人原本还闹腾的不得了,在听说是那黑面獠牙,生吃人肉的李信來了之后,立即都安静了下來。
可是看到李信本尊也不过如此,同样是一个鼻子俩眼睛,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好像和传闻中差着十万八千里了。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不是李信,是假冒的…”
李信沒想到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听到有人质疑他,便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那还不简单,山西地界上谁不知道,三卫总兵李信李大将军,黑面獠牙,能生吃人肉。再瞧瞧你,虽然生的也魁梧英俊,和李大将军比起來,可就差着十万八千里了…”
原來竟是如此,李信对这个解释哭笑不得,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山西便流传着李信生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黑面獠牙,生吃人肉,几乎已经是他的标准形象。本來他也沒怎么在意,却料想不到,影响已经如此之深。他甚至还觉得,有了这些传闻,沒准民间说起自己的名字,还有了制止小儿夜啼的功效呢…
李信从腰间蛇皮囊中掏出一小方铜制玺印,托在手上高举过头顶。
“诸位看,这是如假包换的征西前将军大印…这回,你们信了吧?”
明朝时的玺印可不必后世制假泛滥,他能拿出玺印來,便已经有一多半人相信了。
“大将军,俺们的要求不多,结了工钱人,让俺们走吧,俺们虽然想有吃有住,可不能沒了性命啊…”
李信频频点头,表示他们说的自己完全赞同,但是李信也诚恳的要他们先留下來观察一阵,等矿井重新加固,排除了险情,再做打算。他还保证道:“等矿井险情排除,本帅第一个带头下去为你们开路,你们看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矿工们还能说甚,纷纷表示,可以等一等。
“那俺们就等上一阵,但是大将军说话得算话,到时候若是大将军不给俺们开路,俺们还是要走的…”
李信则斩钉截铁的回答:“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
大明天子朱由检斜倚在御榻之侧,手中还捏着刚刚送进攻來的高时明密报,口中喃喃自语。
“好个李信,竟敢抗旨不尊…”
周皇后静坐在他不远处,听他又说起李信來,言语间竟还有抗旨不尊的内容,不禁疑惑。
“万岁不是一直护着他么,如何还不知好歹了?”
岂料朱由检竟哈哈大笑起來,顺手将那封密报放在榻上,來到周皇后身边。
“皇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抗的是,尚郡主之旨。”
周皇后凝眉道:“难道他怕做了仪宾,从此便失去了参与朝政的资格?”
朱由检摆手摇头,“非也,高时明已经告诉他朕的心意,但他仍旧固执己见。据高时明所言,李信早在大同时便已经与一商家之女,订了齐眉之约,说是不能负了人家…为此还与朕的高监军大吵了一架,当真罕见。”
“哦…若如此说來,此人倒是个顾念旧情之人,有情有义,是个好男子…”
“皇后所言甚是,能为情义如此,也定然是忠臣孝子…只可惜,大局所迫,这新乐郡主,必须下嫁,也只能委屈他了…”
周皇后似乎若有所思,突然道:“既然早晚都要委屈了他,何不在他家人身上补偿一番?”
朱由检眼睛顿时一亮,连來呢赞道:“皇后真乃朕之贤内助也…”
很快,皇帝下令命人急去新乐寻访李信家人,结果在调阅了县府的籍册之后,又实地走访了一遍,得到的消息令人唏嘘不已。在当地,李信父亲这一辈有兄弟俩,李信的父亲是大哥,有子三人,其父母兄弟在历次鞑子入寇间均失去踪影,生死不详。其叔父家则有子女各一人,亦不知所踪,恐怕也都凶多吉少。
闹了半天,这李信也是个苦出身,竟然早就家破人亡,难怪当出成了响马,一來在这世上已无牵挂,加上生活窘迫,铤而走险的确十个活命的捷径。
朱由检对这个调查结果很不满意,认为手底下的人沒尽心办事,特地将身边的心腹,王承恩派了出去,专为寻访李信亲人一事,同时又派了人去太原,了解详细情况。
结果,王承恩出马就是不一样,居然就让他找到了李信的堂兄,而且还带回了京城。
朱由检大喜过望,当天便接见了李信的堂兄,李用…至于皇帝接见他说了什么沒人知晓,只是第二天从宫中传出圣旨,李用被加封为锦衣卫北镇副司镇抚使,从四品的武官。
皇帝对李信的番恩宠简直达到了任性的程度,朝中多少人眼红不已。由此,这些羡慕和嫉妒又都很快转化城了对李信的恨。
找到堂兄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太原,李信得知后哭笑不得,他搜肠刮肚也沒在原本李信的脑中回忆出自己还有个堂兄。当然,他也原本就沒有那个李信的半点记忆。
很快,北方又送來了消息,李信得知之后,竟然心有忐忑,歉疚顿生,黄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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