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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让吕四臻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这位纵横山西官场多年的提刑按察司俭事竟然激动的语无伦次,数次组织语言之后,才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大意就是陆九公报私仇,害了他的儿子吕惠中…
田复珍却插嘴道:“陆九的案子是张阁老审的,又是本府代替官府提起诉讼,你一个辅审官,又沒直接参与审讯,他报复你何來?”
“这……”
其实田复珍有一如此说也是专为挤兑吕四臻一下,他北地里做的勾当,就算不说又谁人不知了?吕四臻老脸一红,安静了不少,却不敢将自己曾做的那些龌龊事挑明了,毕竟还要仰人鼻息,让田复珍抢白一顿,倒比李信好言抚慰效果要好的多。
李信看在眼里却憋着笑意,打着圆场。
“镇虏卫來的战报也是语焉不详,又沒确实了令郎受难,吕大人凡事要好处想,你且回去等候消息,有了准信保准第一个通知你…”
吕四臻虽然在官场上纵横捭阖,鲜有吃亏,但对厮杀战阵却无能为力,想走却又惦记着儿子。李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又劝道:“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让钱泰组织人去搜救所有战地服务队队员…”
吕四臻也明白,李信能给他的,大概也就是这个保证,惟望他真的派人去搜救。告了声罪便转身离去,至于陆九公报私仇一事却绝口不提。
“吕四臻的弱点太明显了,真不清楚他是如何在险恶的官场混到今时今日的…”田复珍半是自言自语,半是疑问。
“这还不简单,当初他的儿子还小,翅膀还沒硬,还沒本事坑爹…”
“呵,坑字用的好,大将军最近妙语连珠…”
李信汗颜,一顺嘴又蹦出个当世沒有的词來,“田府尊取笑…”接着话锋一转,“看看这封情报…”将案上一封信笺递给了田复珍。
“怪哉,怪哉…”田复珍一抖从李信手上接过來的信笺,“情报可属实?”
“顾十四亲自前去,当不会错…最近范永斗的大儿子和宣府总监李凤翔打的火热,可不是甚好兆头。”
田复珍却道:“李凤祥其人田某还是听说过的,为人还算忠厚,做事也能恪尽职守…”
“怕就怕在忠厚二字上,如果他似咱们那位高监军还真沒有甚担心的。”李信一连的忧虑之色。
“兴许是大将军想多了,李凤翔能在人际复杂的司礼监做秉笔太监,未必就是易与之辈。”
李信长舒一口气,站起身來,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转回來。
“还说粮食的事,他们高价收來,为何不直接运出边墙,偏偏又先囤在宣府?”
田复珍对此亦是疑虑重重,“难道他们要用到手的粮食收买李凤翔?以换取在宣府数卫边墙间通行无阻?可五万石粮食也不是小数目……”
“亦有此可能,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范永斗舍得出这个钱…出了这个钱,他还能十倍百倍的在建奴和大明身上赚回來…”
“咱们也当准备一些相应的对策,不能干瞪眼呀…”
李信点头,表示赞同田复珍的提议,“当务之急是先让陆九尽快与蒙古军中咱们的人建立联系,好尽快查清楚那二十万两白银的下落。二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想必也运不远,银子若是能抢回來,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啊…”
“大将军不是怀疑那人或已投了鞑子吗?”
李信叹道:“也是沒办法的事,前方的真真假假咱们离得远,具体细节恐难掌握,让陆九和顾十四判断吧,也只能先从此人身上打开缺口…”
大明京师紫禁城文华殿,张四知言之凿凿,语言犀利,平素里他如此咄咄逼人的架势倒是极少见的。
“圣上,事情已经查明,各家商户之所以高价收购粮食是为了供应宣府军粮,以求庇护商道平安,如今又有宣府军务总监李凤翔的军报作证,足以佐证此前的谣言都是别有用心的。”
他指的自然是谣言幕后之首的李信,朱由检如今一听到有人状告弹劾李信便感到厌烦,就连他的老师说这件事也不例外,于是摆摆手道:“沒凭沒据,又沒甚恶果的事,还说來作甚?徒惹人不安,此事休要再提。再者,商人有此拳拳之意实属难得,可以按照旧例嘉奖一番…”
眼见张四知有些独木难支,户部尚书李侍问又跳了出來,“臣亦有本启奏…”
朱由检看见是他跳出來更加不耐烦,不用猜都知道,他一副公鸡斗架的势头准是针对李信。果不其然,“臣得到下边人汇报,李信从北直隶、山东等地大肆收购玉麦种粮,形迹可疑…”
李侍问拿玉麦來说事,在崇祯年间也是成立的,从万历早年间开始玉麦一直都是宫廷特供,因此才叫御麦,其后叫來叫去,又叫成了玉麦。等到天启朝的时候,玉麦便已经在黄河以北大规模种植,民间富户也逐渐开始食用。李信一介武臣,大肆收购这种还有几分敏感的物什,其内心用意,是值得人深究的。
果然,朱由检闻言之后便不甚急躁了,甚至还让李侍问细细道來。但是李侍问知道的只是一知半解,详细情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來。
朱由检猛然想起,高时明的密报中的确提过几句李信收粮种,开荒屯田一事,虽然沒说是何种粮食,想來就是李侍问所言的玉麦了。如此反而让他放心下來,天不降雨,收购些粮食來以备不时之需,也无可厚非,这些个老家伙们,为了打击李信,也不惜小題大做。
“朕知道了,玉麦一事此后也休要再提…”
重臣们连连劝告,说此事敏感不可大意,朱由检实在被烦的不行了,才同意妥协一步,“既然众卿执意,那朕便遣人去询问一番,如果有合理的解释与理由,诸位此后也休要再提了…”
朱由检本想派个太监去敷衍一下就得了,谁知张四知却进一步提出來,此事非同小可,还须派外臣去,并当即提了一个人选,那就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曰辅。
其后,重臣们又纷纷附议,朱由检被烦的不行,便草草同意,将几位重臣都“轰”了出去,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來。
……
边墙之外塞北之地,陆九的骑兵率先过了哈流土河,于东岸便等待第二梯队的张石头掷弹兵营。今年果真是大旱之年,不但山西,就连塞外都滴雨未下,哈流土河如今只剩下了涓涓的小流,成人跨两步就可过河。
陆九手搭凉棚,仰头看了看头顶毒辣的太阳,若是在如此持续下去,眼前涓涓小流都得干的一滴水都不剩,草原上亦要爆发旱灾,可以想见将有成群的牛羊牲畜因为失去了水源而渴死。
所有骑兵虽然下马休息,却都紧挨战马,随时保持着最高警惕,因为土默特部的营地就驻扎在距离此地不过几十里的哈流土河下游,昂混闹儿海。
李信在宣府镇一战中虽然俘虏过土默特部的巴图汗,但后來考虑到他还有个强悍的叔父虎视眈眈,让其掌权还不如稍显软弱的巴图。因此,李信在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将之放了,尽管巴图在临走之时拍着胸脯指天指地的发誓,永远忠诚于他的主人李信,可谁都沒将这个言而无信之人的话当一回事。
陆九此來的目的不是冲着土默特部來的,便不愿去招惹他们。此前已经派人与蒙古军中的自己人几次沟通,对方明确告诉他已经获知银款的下落,而且就在近几日功即将转移,又约定好在哈流土河边见面,但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时刻,人却还迟迟沒有出现。
很快,张石头带着他的掷弹兵营先赶來了,张石头一见面便急急拉着陆九说有大事商议。
“甚事神神秘秘,还不能当众说?”
“大事不好,兄弟刚遇上新平堡拍出來求援的人,咱们刚离开新平堡,蒙古人后脚就大军压境,你我兄弟得回师去救新平堡,战地服务队的几十人,还有咱们的辅兵也在新平堡,若是走晚几步就怕來不及了…”
张石头说了半天,却见陆九无动于衷,便道:“陆兄弟缘何还不准备动身?”
良久之后,陆九才缓缓道:“新平堡救与不救恐怕都來不及了,而二十万两白银却近在咫尺,兄弟刚收到消息,也就这几日便要转移,错过了这个机会,又上何处寻去?弄不好左右都是空走一回…”
张石头却不以为然,“银子运走了可以再寻了去抢,若人沒了,上哪里去还能寻回來?连战地服务队在内,那可是数百条咱们三卫军的兄弟…”
两个人因为是否回师吵了个面红耳赤,张石头执意要回去救援新平堡,认为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而陆九却恰恰相反,他则认为,应首先完成劫回银款的任务为先。
争执不下,两个人终于分道扬镳,张石头带着掷弹兵营连夜返回新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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