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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信來了,征西前将军的大旗迎风猎猎,耀眼无比。鲁之藩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來,惊得身旁亲兵手忙脚乱扑将上來查探情况。最初他们以为鲁先生受了伤,但在一阵摸索过后鲁之藩很快又悠悠醒转,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大势已去,赶快逃命去吧…”
“先生,先生?您说什么?”
鲁之藩不顾胸前一片殷虹,挣扎着起身瞄向远处越來越近的那杆耀眼将旗,无限失落的重复道:“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赶快下令全军……”
说到此处,鲁之藩停顿了,下令全军逃走吗?虽然理应如此,但他却突然醒悟过來,只要他的这个命令一下,整支大军就将不战而败,彻底沦为明军任意追杀的鱼肉。反倒是拼死一战,还能多杀上一两个明军。
鲁之藩突然有些恍惚,产生了自己还属于明军一方的错觉,这胜利是明军的胜利,仿佛他仍旧还属于明军一方。可是,当真造化弄人,为何自家加入了大清之后,第一次独立领军就破天荒的败了呢?真让人不甘心啊…明明大清军对战明军都是十场九胜,就这一场败仗为何偏偏就让自己赶上了?
难道连老天都瞧不起自己这二臣吗?
鲁之藩仰面朝天,心底里发出了不甘的呐喊,也就是瞬间的功夫,这种心底里发出的愤怒之情反而激起了他读书人的倔强。
“什么老天运数,都是狗屁…今儿我鲁之藩就要让你们看看,你们那奸诈狡黠的伎俩一定会落空的…”
他仰面望天突然喊了起來,将亲兵们吓的不清,这些人都是多尔衮的心腹,都是正儿八经的满人,曾得了保护鲁之藩的死命令,每一个敢掉以轻心。不过,鲁之藩喊的却是汉话,他们听的并不真切,准备上前去护着鲁之藩免遭明军冲击带來的伤害。
谁知鲁之藩却陡然间恢复了正常,用满语命令身边的亲兵。
“走…现在就撤…”
这回他们总算确认了鲁先生的命令,数百人护着他一头扎进了浓烈的白色硝烟之中,至于他的中军将旗则被刻意留了下來,这是为了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亲兵们终于醒悟过來,鲁先生这是在自断双臂,丢车保帅。他们本來就是满人,对这些汉军旗的汉人们好感并不高,死了就死了,反正汉人多的是,每年都要大批的汉人投降,杀都杀不完,死绝了一批再招募一批便是。这些人反而还佩服陆先生有决断,果然是不世出的先生,难怪多罗贝勒如此看重,战场决断竟然连眼睛都眨一下。
但是,随李信疾驰而來的骑兵哪里那么容易就让鲁之藩得逞了,营官主将陆九手中令旗一挥,立即便有一支偏师也追进了浓烈的硝烟之中。
追兵与逃兵很快就撞到了一起,清军的马力由于先前的战斗而损失甚大,因此在和三卫军骑兵比起來马力稍显不足。眼见着被疯狂的缠住,鲁之藩竟然突然下令反戈一击,他的亲兵都是满八旗骑兵,战斗力果然不同凡响,于瞬间就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当即就将陆九分出的这支偏师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汉人骑兵和满清的骑兵在单兵战斗力上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尤其是人数相当,而对方又绝地一击的情形之下,很快便显现出了劣势。陆九正要率部全部压上去,却被李信阻止。
“不可…你我虚张声势全赖这突然性,一旦让鲁之藩意识到了咱们这支援兵的实力,反倒会弄巧成拙,就让他逃去…”
三卫军的骑兵虽然在对方的暴起发难之下有些手忙脚乱,但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效果很快就显露了出來,他们并不打算与之胶着,而是划了一道弧线,轻而易举的就与之脱离。这是个明智之举,鲁之藩并沒有察觉有异,反而觉得应当趁他们调转马头的机会,赶紧冲进战场中弥漫的硝烟之中,以掩护自家骑兵的身形。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本來已经奔开的三卫军骑兵突然來了一次真正的回马枪,手中短枪指向后面忽然开火,将一些大意的亲兵打落马下,这就彻底断绝了他们的追击之心,又当即想起了鲁先生撤退的命令,赶紧追随着鲁先生的脚步逃命而去。
这一幕一点不落的都落入陆九的眼中,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里满是可惜。
“真是不甘心啊,就让这条大鱼如此溜掉了…”
李信早就减缓了马速,笑道:“鲁之藩也算大鱼?在明朝不过籍籍无名,虽然对多尔衮而言算是一个人物,但我们若是捉了便如鸡肋一般…”
陆九倔强的很,任凭李信如此说,仍旧是惋惜不已。
“让这汉奸跑了总归是难出心头恶气,一想起他在高阳时的所作所为,真想将此人绑缚于马前,好好质问一番,当初那个义正言辞的鲁典史去哪了?为何就当了汉奸?十三哥你猜他会不会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信盯着鲁之藩逐渐隐沒在硝烟中背影,缓缓道:“莫要说负气之言,就算让鲁之藩这罕见逃走了,他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闻听李信之言,陆九做恍然大悟状,一摊双手。
“十三哥说的是,鞑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丢盔弃甲葬送了大军的败将?杀头都是沒准的事,可哪里有咱们亲自惩处來的过瘾?想想这厮在高阳时那副清高的德行,在那就像杀杀他当年的威风,让他无言以对沒面目立于十三哥脚下…”
李信很快便转移了话題,指着那仍旧立在前方的鲁之藩将旗,对陆九下令:“时机到了,你我兄弟亲自去将那汉奸的将旗砍了如何?”
只见后续跟进的骑兵纷纷解去了绑缚在马尾的树枝,原來这支援兵其实只有千余人,之所以造成了漫天扬尘大军开到的假象,还多亏了这树枝的功劳。
陆九又是一番调笑:“那汉奸鲁之藩若是知道了自己竟然是被这些树枝吓退的,不知是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对鲁之藩实在是厌恶极了,当初高阳城中的雷县令与周瑾一心构陷十三哥,若是沒有这位典使的默许或首肯,他们两人无兵无权,怎么可能就轻易得逞了?他甚至连那当朝声威赫赫的孙承宗孙阁老都一并恨上了,这个老东西也不是甚好鸟,若是他肯出面说一两句公道话,谁还敢肆无忌惮的构陷忠良?说白了还是信不过自家十三哥,以为榨干了十三哥的利用价值,这才都打起了卸磨杀驴的主意。
不过,陆九对孙承宗的恨意可从未在李信的面前提及过,他能看出來李信直到此时此刻对那位孙阁老仍旧是推崇备至,或许有一天这些个大奸似忠的老东西们一个个都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只是,他却不希望自己所猜测的会成为现实,毕竟这样只会让人更加难过,他们这些人为了大明拼死拼活最终得到了什么?除了猜忌和打压,恐怕也就沒剩下什么了。
李信发觉了陆九的神思恍惚,当即警告他:“战阵之上岂可走神?冷箭流矢可都沒长眼睛…”
陆九当即回过神來,却嘿嘿笑着回应:“鞑子冷箭就是长了眼睛也射不到咱身上…”话音未落叮的一声,正有一支流矢撞在了他的铁甲叶子上,只不过由于力道已经用尽,难以穿透铁甲,跌落于地。尽管嘴硬,还是将陆九惊起了一身的冷汗來。
鲁之藩的将旗周边已经沒有多少人,目睹了自家主将撤走的汉军旗士兵们不知所措,而那些于浓烈硝烟中未及冲出之士兵则对前方的情形毫不知晓,仍旧在向前冲锋,由于失去了协调的指挥整支人马很快就陷入了混乱。
李信和陆九所率领的千余骑兵就在这个时候冲了上來,汉军旗的士兵纷纷退避躲闪,试图避开这些來势汹汹的明军,冲在最前方的一名三卫军骑兵挥起雁翎刀,抡圆了朝鲁之藩的将旗砍去,手腕粗的旗杆应声断成两节,白色的降旗顷刻跌落于地,任由赶上來的骑兵践踏……
而汉军旗的许多士兵则刚刚冲出硝烟,突然目睹了鲁先生将旗倒下的一幕,顿时便傻眼了。很快关于鲁之藩被当茶砍杀的喊话在战场上迅速被传了开來,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
“鲁先生阵亡了,被明军大将砍落马下……”
将为兵之胆,一旦鲁先生被阵斩的消息传开,而且当事人又沒在第一时间出面澄清,汉军旗便出现了塌方式的崩溃,他们的战斗意志本就不如满清八旗,又失去了主将,终于不可遏止的溃退开去。
而那些还沒來得及冲出硝烟的后续汉军旗士兵们,则连冲出去的机会都沒有了,看到前方的大军溃退折返,当即也跟着逃命去了。
海森堡意识到了机会,立即放弃拼命的打算,他们最拿手的还是大炮,此刻沒有什么比大炮更有用。
“小伙子们赶紧就位,装填散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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